小绿 (The Green) 小的时候,只要听到带咳的哭声,总免不了被妈妈骂上一顿(总以为是被我欺 负的),后来,她便去了美国…… ——方震日记 SCENE·1 不知不觉间,有你在,我就能变得坚强; 眷恋你的心,让我又回到熟悉的原点。 飞机缓缓降落到地平线上,时钟开始滴答作响…… 晨光穿过白色百页窗顽皮地跳了进来,又一个仲夏的清晨。林晓绿大大地伸了 个懒腰,百无聊赖的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而事实上,这里并不是她的地盘,房间 的主人八成和爱狗晨跑去了,而她选择在这里慢慢等。 甫下飞机,林晓绿的时差显然还未调整过来。天知道她干嘛放着好好的觉不睡 跑来这边,回国后的第一个清晨恐怕要虚耗在等待里了,唉! 没有多久,一个肥肥毛毛的东西打破了她的神游太虚,下一秒,那个不知名的 生物已经扑到她身上,努力摆动着,嗯……那个应该叫做尾巴的东西?! “巧比!”“巧比!”……随着一声强过一声的呼唤,一双长腿出现在房间门 口。林晓绿始料未及的见面方式,她尴尬地指了指腿上那团不明物体,“呵呵,我 想你应该在找它。” “巧比。” “汪汪!”听到呼唤,它立马抛开她飞奔而至主人的脚边。从种种迹象表明, 它应该是一只长毛的马尔济司狗没错。只是,天哪!林晓绿发誓,在此之前,她从 来没有见过这么肥的狗,简直就是一团肉球无疑,想必它的主人也……她抬起头…… 哇拷!跌破眼镜,居然是清瘦斯文型的,看来“有其主必有其狗”的话也不见得可 信嘛!如今他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任她怎么也无法将他和当年那个剃平头的小毛 头联想在一起,差那么多! 方震看着眼前的女生,阳光下,她唇齿间流溢的透明光彩依然一派纯真,傻傻 的表情却不幸泄露了她的迷糊。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他走近了道:“好久不见了。 小绿!!” 闻言,林晓绿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记得,他居然还记得她!强烈的归属感和莫 名的喜悦一时间搅得她心里百味陈杂。她冲动地撞进他怀里,撒娇似的紧紧抱住他: “阿震,我好想你!!!” 叹了口气,方震认命地由她抱住自己……半晌,她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对不 起。”两朵红云悄悄飘过她的脸颊。 “没关系啦,你从前就很黏我。”小绿刚搬来那会儿,他是他们那里的孩子王, 本来是要略尽“地主之宜”好好“招呼”她一下的,结果她受伤的眼神触动了他小 男生难得的正义感。打从那时起,她俨然成了他的小跟班,身体不好,却还是跟着 他“走南闯北”,到东到西,不论什么时候都黏着他。日子久了,让他觉得在其他 小朋友面前很没有面子,他开始烦她。每次看到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他就一肚 子鸟气,于是拼了命的吼她,巴不得甩掉她这个大麻烦!也许老天爷怜悯他小小年 纪,在他十五岁,也就是小绿九岁的那年,她们全家移民去了美国,然后,他度过 了九年平静的青春期生活…… 方震的视线终于从九年前的游移状态重又转回到眼前的放大型小绿身上。“喂, 你在想什么哟,面部神经绷那么紧,当心变成小老头哦!”她轻拧着眉,小手努力 地攀上他的脸,他真的好高诶!“大三的男生都像你这么高么?”她喃喃地问。 “什么?!”他被她的动作搞乱了心神。 “没什么。” “走啦!!!”他忽然粗鲁地挥开她的手,防佛连带挥走了那股不知名的情绪。 “走就走啦,这么凶干嘛!!”她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方震一脸的不可思议,“看来去了一趟美国,你倒长进不少!”换作以前只怕 她早吓得不敢吱声了! “哼!你没学过Chinese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咱们可是别了九 年呢!!”“对了,”她在他转身前急急地抓住他的手臂,眼睛望向他的,“阿震,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以后可以常来找你么?”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只 有那么一瞬,像极了黑暗中企盼光明的眼神,然后,他试图从她晶亮的双眸中找到 蛛丝马迹,但是,他失望了。 “可以吗?咳,咳……”她急了,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冲击着他的耳膜。 “好……当然好啊!”他愧疚地拍拍胸前那粒不安分的小脑袋,怎么她的身体 还是那么差么?! “好诶!!咳,咳……”她抱着他又叫又跳,几乎全然不顾胸口的窒闷。 看着她灿烂的笑靥,方震已经可以预期今年的这个暑假一定不会再无聊到发霉 了…… SCENE·2 因为你,我才呼吸;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坚持着不哭泣。 夏天的夜色来得迟,黄昏拖着长长的裙摆,舒舒展展地踱步,把一天的暑气细 心地收敛,然后才慢慢隐去。种着花木的院落,轻轻渲染着属于夏夜的怡然的朦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隐没在那深如海的蓝黑里。 “阿震……” “什么?”他偏过头,月光柔柔的,在她身上洒下一片光华。 “有人说,偶然划过的殒星是一个生命的最后光芒。”林晓绿仰起头,望向一 片广远的,深不可测的空间,那空间里,布满星群。“也许有天你会看到我那颗哦!” 夜太黑,他看不到她眼里涌动的悲伤,却是一阵心慌,“别胡说!” “真无趣,人家只是假设嘛!”她习惯性朝他做了个鬼脸,深黑的眸子蒙上一 层笑意…… …… 午后常有雨意,有时疏落,有时绵密,雨点撒布在院子红方砖的小道上,十分 匀净。大树深苍的阴影下,林晓绿找到了唯一的一株樱草。“阿震,樱草的花语是 初恋哦!”她冲他一个劲儿傻笑。他无声,雨水打在伞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由草叶上轻轻滴下的雨珠跌落在水面,点上一个圆,然后悠悠地扩散,那涟漪 就消失在水洼里。仿佛可以听到水珠滴落的声音,实际上并没有声音,而只是那么 偶然的一滴,又一滴,一个圈,又一个圈…… 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份静美,捻起一片花瓣,她道:“花儿的天性就是不 在意自己开得久暂和是否消失。花瓣从不觉得身世有什么‘飘零’,它们就是那么 随意地开落。可能它们知道,明天还会有同样的一大群花;可能它们知道,这就是 花的本性。” 雨后的天空,彩虹相映成辉…… SCENE·3 等待,我只能远远地,远远地望着你; 在这小小的满足中,慢慢拼凑属于我的你。 小绿失踪了,整整一个星期!!方震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然后,在一个大雨 的夜里,他在自家屋檐下捡到了浑身湿透的她。 “阿震……我想跟你讲讲话。” “好啊,进来讲!”他拉起她,鼻端飘来一阵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那是医院的 味道,他讨厌这种病恹恹的怪味,是的,极其讨厌!!“病了?”他皱起了两道俊 眉。 “没有!”她的眼神一阵闪烁,轻轻抽出被他拉住的手,改环住自己。 “你很冷吧?”似乎在发抖。 “是啊,很冷。”垂下头,半晌,她讷讷地说道,“我。。要回去了。” 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搞什么? 林晓绿啼笑皆非,“不是啦……我是说,回美国。”“我是来和你说再见的。”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一丝起伏。 昏暗的路灯幽幽地发出诡异的光线,“明天的飞机……我……来跟你说再见的。” 雨里的她一脸的无助,甚至有一丝丝绝望?! 他很自然地伸出了双臂,算是,嗯……临别的拥抱吧! 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阿震,谢谢你!!”她真的好 舍不得他!!“如果时间能就此停止,那有多好!”她还有太多留恋啊! “你在哭?” “没有……那是雨水……”抬起头,她咧开嘴很努力地在笑,直到眼前一片模 糊。 “我送你走吧……雨很大。” “无所谓了!”她推开他,绝决地转身。 “小绿?” “没什么,我马上就到家了!”她调头飞奔,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中…… 尾声 四个月后,方震告别了看信箱,数日历的日子,一封美国的来信交到他手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毕竟她在国内只认识我一个!”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 封,看到称呼,他哑然失笑,上面写着“您好,方震先生!”真是客套!“小绿病 逝于12月5日” …… 小绿病逝…… “一年前就知道治不好了,想不到从国内回来后,她还多活了三个月——小女 回国后,一直跟我聊你的事,谢谢你让她在那边过得这么快乐……” 信上还写了什么,他已经无力去看,……骗人的吧!!她怎么可能……知道自 己活不久了,为什么不在美国好好休养,还跑回来看他!不!是特地回来看他!! 怎么会??!! “我要回美国了——”是啊,小绿要回去了,等他注意到时,她……再也回不 来了……那时。。她的眼神像是在说[不想离开]!那眼神,是寂寞的讯息,他注意 到了,却没留住她。为什么他没有勇气告诉她,其实,他很担心她!可是他没有…… 什么也没有做……认识她以来,最常看见的是她无邪的笑容,而他却不知如何去接 受。回来看这样的他,竟是她最想做的事! 这是老天在惩罚他。。让他在这时候想见她,好想、好想……他真的是个大笨 蛋!故意装做没发现……再没有比现在还荒唐的事了!!太可笑了…… 一滴泪不慎滑出眼眶,他翻然领悟,他居然这么地在乎她。。如此无药可救地 喜欢着她啊……一切都太迟了……也许,他再也碰不到另一个小绿了,可能,他将 永远、永远……无法停止对她的思念…… 信封中悄悄飘落一张长满了遍地樱草的明信片:“可以在你身边,即使那么短 暂,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阿震。小绿。” 阳光冲破了尘埃,映在苍白的信笺上,远远地,风中传来幸福的声音,“阿震, 樱草的花语是初恋哦!”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