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步当车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烦恼贯穿着我的生活。这一点我毫不夸张。 我不止一次地叼着香烟,就象现在这样,我想从那种弥漫的缥缈的烟雾里找到消除 它的秘方来。至于是否荒诞或接近荒诞我无从知道也无需知道。 我不能不想它与什么有关。 冬天。我病了一场。从那个寒冷的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成天与药品生活在 一起。它让我停止一切思考,并无条件地接受寒夜里被束之高阁的一种温暖。也是 从那天开始,我被动地以步代车,从家里可以很悠闲地走到自己的“学而优”书店。 书店还是两年前的老样子。站在二楼办公室的窗户边,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熟悉 或不熟悉的三三两两的读者进进出出。但与从前不同的是,从读者匆忙的神情中, 我再也难以重温当年让我感到欣慰的心情。 或许生活本身就是这样。一种被定义了的生活,同样没有乐趣可言。我说不出 我为什么对自己丧失信心。我知道我很努力,但更多的则是惰性。没有什么可以改 变它,除了努力本身。 但行走再次让我看到这个城市的生机。我完全可以从一种动态的安宁中发现生 活的一种价值。我牵着女儿温暖的小手,并倾听着她对这个城市的最简单的看法。 从她的目光里,我感到生活总让人无法拒绝。 我目睹着这个城市的变化,如同我用最本质的方式感触自己的存在。小城的中 心有一条小河。冬天里它蜿蜒的身躯显得有些疲惫与苍老,当我在桥栏边看见一群 捣衣的人,听到推土机的轰鸣声,触摸用不锈钢做成的桥的护栏,我突然感到小城 的一种生动。小河的影子即将成为历史,因为在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水上公园。 于是,我想象着建成后的样子,并用很感性的语言向女儿描述着。 我初尝到独自行走的乐趣是在晚上。雪后初晴的晚夜,月光出奇地美。冷冷的 水银般从天幕铺下,远近依稀的灯光渺小而暧昧。站在被高楼遮盖着的阴影中,眺 望月亮,就象追随历史行进的思绪遥远而深邃;仰望苍穹,就象乡村中不曾被霓虹 灯的光亮掩盖的皎洁的月光下的欢笑与幻想,那或许就是一种生命的姿态吧。 我知道这个冬天其实一点也不特别。但我总想像着假如有一天我远离它的时候, 是否会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怀念它。怀念我十多年前踏上这片厚实的土地时的情景, 带着懵懂无知与好奇冲动,将内心所有的真诚与梦想毫不保留地献给它。 我将手插在上衣或裤子的口袋里,只有它能给我一丝实实在在的悠闲感。行走 的过程很短暂,但它却给了我一种悠长的思绪,让我继续着自己没有极限的想像与 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孤独的享受。我知道这里不是朱自清的河塘,也不是卢梭的圣 比埃尔小岛,这里是自己脚下还能踏出灰尘的小城或宽敞或羊肠的道路。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从容。我可以很通俗地向周遭商店中琳琅满目的商品报以羡 慕或鄙夷的目光;可以打给电话告诉朋友我现在很快乐,也可以用最轻松的心情感 受来自远方的祝福…… 冬天的气息还在生长。安步当车的日子不会很长了,仿佛匆匆行旅中一个小小 的驿站,它让我在高速运转的生存空间中得到一种平淡的生息。这没有什么不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