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爱人 你可以进入我的生活,但请不要进入我的生命。 ——题记 一 小玫推门进来后,发现他还躺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而灯还亮着,录音机 里传来嘶嘶啦啦的声音。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关了电灯和音响。怕吵醒他, 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其实她清楚地知道,从她拿出钥匙开门时,他就醒着的,她有点讨厌他的虚 伪,不管他如何地想她,却总是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 这是一间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墙皮有的地方已经脱落,灰黄的墙壁上到 处残留着钉子孔,对着门的墙上贴着刘德华甜死人的笑脸,这是前房客留下的。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把电吉他,一个录音机,床头放着一个破旧的小柜子,上 面散乱地堆放着磁带、书、一摞打印纸,上面写着乐谱、歌词和不连贯的诗句。 还有一把缠着许多头发的梳子,一个空了的啤酒瓶,一瓶辣椒酱,一个啃了两口 的馒头。地上到处是烟蒂、卫生纸、还有吃完了的苹果核,一袋子发霉的花生米 被甩在墙角里,地中央有几口粘痰。尘埃在穿过窗户的晨曦中飞舞,空气静得令 人窒息。 她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便坐在床沿边上,想着自己是否该同他打声招呼, 她轻轻地拉开被子的一角,一张熟悉的脸立刻呈现在她的面前,他身上特有的味 道立刻迷惑了她的嗅觉,一瞬间,她就象迷失了方向的警犬,只有伏下身去,去 拼命地辨别。 “你来了?”他突然惊醒的样子。 “恩。”她突然打了个冷颤。 “快进来,你身上好凉。”他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她钻进他的被窝里。 “脱了衣服啊。”他的手开始不安份起来。 “起来吧,今天天气很好。”其实她很困,很想睡一会。 “再躺一会,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想了你一晚上,一直没睡着,天亮时才 迷糊了一会。” “我们不是才3 天没见吗?”她这两天也是很想他,可是等真见了面,却感 觉没有见不到他时那么想了。 “可是我感觉好象过了一个世纪似得,我想天天都见到你。”说着,他的唇 就凑了过来。 他们开始接吻,起初,她只是轻轻地接着,随后他翻身压在她上面,开始霸 道地吻她,不一会她们的舌头就纠缠在一起了。她感觉自己象尾冰凉的鱼,渴望 沉进海底。他开始脱她的衣服,不一会,她就感觉到了他光滑的躯体象蛇一样紧 紧地缠绕着他。她的体温在一点点地上升,身子却一点点地变轻,轻得好象失去 了重量,她不由自主地搂紧了他,她现在渴望、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都渴望被他重 重地压在下面,她需要一份重量。平时,在生活中她觉得她自己太霸气了,不够 温柔,她就象浑身长满刺的玫瑰,伤害着周围每一个人。在他们面前,她随意地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什么时候发脾气就什么发脾气。而在他的面前,她变得宽 容、贤淑,她想做回她自己,也就是做个真正的女人,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生孩 子收拾家。可是,他却轻得象团云。 她不止一次地劝他:“你就不能好好地吃饭吗?再瘦就变成骷髅架子了。” “我觉得钱花在吃饭上,真是浪费。”他反驳道。 “那你觉得花钱在骷髅架子上纹个地狱的标记就不浪费吗?”对于他不听她 的劝去纹身那件事,仍然耿耿于怀。身体应该是共属于所爱的人的,她不愿任何 人触碰它,更别提在那上面血淋淋地涂鸦了。 “我妈和我爸看见了都没吱声,他们都想开了,想管也管不了我。” “你喜欢被人熟视无睹吗?你不喜欢被人关心和爱吗?”她知道他是渴望她 的唠叨的,至于听不听是另一回事。就象他曾说过得:“我欠你太多了,但是先 欠着,还不还这是另一回事。”一想起他说的这些话,她就寒心,她把所有的感 情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这是一个没有回报的投资。 那她所能留住的只有他的身体了。她完全沉迷在了他的肉体里了。那味道, 她只要那味道。 完事以后,他起身点燃一支烟。她有点憎恨他那满足过后松弛的神情,这令 她感觉她好象是被遗弃的布娃娃。 她愤愤不平地捅捅他,他转过头来望着她那红扑扑的脸,把烟递到她嘴边, 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出了眼泪。她想起了小雨的话:“抽烟的女人不是 女老板,就是鸡。” “我他妈的什么都不是!”她大喊道。 他吓了一跳。“你疯了?” “我要是疯了就好了,疯子都是快乐的。”她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好了,又在胡思乱想。”他把烟掐灭,扔在地上,转身一把把她搂过来。 “我还要你!” “除了做爱,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她喃喃道。 这是一个疯狂的周末,他们不停地做爱,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汗水浸透了床 单。屋里迷漫着混合的体味,地上扔满了卫生纸团和避孕套。 她奇怪自己这种灵与肉的分离,她深深地迷恋他的味道,他的肉体,她喜欢 自己任他蹂躏,她甚至幻想他是在强暴她。然而她却怎么也达不到那快乐的巅峰。 她象狗一样地下贱,摆出各种姿势,发出各种呻吟,然而她可以瞒过他却骗不了 自己。 错在哪了?是那个环节不对?是他不够好还是我不够温柔?是我不爱他,还 是他不爱我?是的,他爱我吗?他爱我吗? 二 她轻飘飘地浮在尘埃里,就要委烂成泥了。直到那天在歌厅遇见他,他披着 长发,唱着一首陌生的歌,忧郁的眼神、寂寞的神情一下子击垮了她。她的忧郁 和寂寞是躲在热闹里的,而他的寂寞是唱出来的。灯红酒绿的欢爱中人们都在透 支精力、感情,无需细细品尝,无需驻足等待。而她却偏要寻寻觅觅。 再见他是在迪厅里,有一个摇滚乐队在表演,他是其中的吉他手,穿过疯狂 地摇着头的人群的目光,感受到了他少有的热情,他随着激烈的伴奏大声呐喊着, 这是她第一次现场感受摇滚音乐,小玫似乎能感觉他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他的 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她有股上前抚摩他的冲动。在当晚的幸运嘉宾抽奖活动中, 她被抽到了,当主持人问她有什么愿望时,她呆呆地望着那个吉他手说到:“我 想和他约会。”当她在全场的口哨声中惊醒时,说出的话已收不回来了,她夺路 而逃。 不知跑了多远,终于跑不动了,她无力地蹲在路灯下干呕。 “你跑得可真够快的,”当她抬头时,发现他气喘吁吁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要兑现我们迪厅的诺言,现在我正式约会你,请你宵夜怎么样?”他望着她 说道。 一阵夜风拂面,吹过他身上的味道,那不是一种单纯的烟草味也不是汗味, 也许是掺杂了洗发水和香皂的味道,她感到一阵眩晕,她知道她以后的生活中不 能没有他了。 三 公司有项关于“小电流接地”方面的项目需要同清华大学合作,很意外的是 清华派来的教授竟然是小雨的老公。小雨结婚时,小玫正好出差,没有赶上,过 后,小雨便拿来了结婚时的录影带让她看。她还因为他的额前稀疏的头发取笑过 小雨。当时,她想到了网上的一篇文章,说男人后秃的起因是因为不能满足女人 的性欲,关键时刻女人就拼命地抓他的后脑勺:“我要,我要……”;而对于前 秃的解释则是,他们的性欲太强,乃至女人拼命地往外推男人的前门:“不,不, 不要了……”。至于中秃的原因,她忘了,因为当时她笑得快断了气似得。而小 雨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那位是前秃呢。” “你不是因为这个嫁给他的吧。”他当她爸爸都显得老了点。 “不是,是因为他够丑,够老实,再有,他可是清华大学的教授啊,嫁给他, 就想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小雨一脸的幸福。他们结婚没多久。“我真不明白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迷恋一个比自己小一轮的 小混混,他没有工作、好吃懒做,除了琴弹得好点,头发长点外,真不知他还有 什么长处。你真是秀逗了。”小雨劈头盖脸地数落着她,口水象雨点一样飞溅。 “爱情分年龄吗?”她反驳得一针见血。说完这话时,她又想起了她那天对 他说的话:“我们不配谈爱情。” “你是说我吗?”他很明白她的话,他总是能体察到她的想法,有时,他可 以很完整地替她说出她想表达的思想,他常常能拨动她心中那根弦,可是当她要 回应他时,她想同他一起完成一道和弦时,他却抽身而退,他喜欢一个人的舞台, 他要唱的是独角戏。 星期一晚上,签完合同后,公司宴请清华过来的三位教授,吃完饭后在老板 的授意下,又把他们带到该市最豪华的娱乐城。因为是工作上的事,所以她并没 有对教授点明她和小雨的关系。她不喜欢把私人的感情扯到公事上。 这是一件装修得很豪华的包间,靠墙有一组环形沙发,沙发的对面是一个超 平面34寸彩电,沙发一边有个小桌子,上面有台选歌的电脑。她叫来了几位小姐 后,自己便在一边唱开了歌。小姐们嗲声嗲气地围住了教授们。有两位还有点拘 谨,而小雨的老公早已把小姐搂在了怀里,手在关键部位游来游去。当手伸进那 个小姐的裙子底下时,那位小姐夸张地尖叫起来:“我不干嘛。”小玫走过去, 拿出一沓钱放在茶几上,说道:“教授,你们慢慢唱,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 了。” 走出喧嚣的娱乐城,抬头望着夜空,遥远深邃的天空镶满了钻石般的星星。 那么亮、那么地神秘。为什么人们都喜欢钻石,却懒得抬头看眼天上的星星呢? 她想他又属于那颗星呢?她现在开始厌恶这种肉体关系。她不停地问自己到底想 要什么?是什么让她对曾经沉迷的生活开始思考?肉体真的不能和精神分开吗? 为什么如此地牵挂一个人呢?他不是个成熟的人,最起码在生理上还不够,心理 上不知是否算是健全的,她很少感受到他的关怀和体贴,有的只是他的冷漠和残 酷,她想到了她为了他曾打掉的两个孩子,也许还会有第三个。 他从没问过,就象他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他是自恋狂,在他的世界里,只有 他一个,谁都不能走进他的生命里。她从没想过从他那得到什么物质上的回报, 她更不希望他成为靠女人生活的人,如果还算是个男人的话,他应该清楚地知道 他们之间的关系。难道自己真的想同他有个婚姻吗?不,决不,一想到这,她的 恐惧就象潮水一样窒息了她。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拿起电话拨给小雨。 “你还没睡啊?小雨。” “没有,我在赶着织毛衣。孩子马上要出生了。” “你织什么织,好好休息吧,等孩子出生了我给他买一沓。”小玫大声喊起 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和他吵架了?要不你过来吧,正好我老公今晚有事不 回来了。” “不用了,你早点睡吧。”她无力地挂了电话。 四 “你最近好象没什么演出啊。”她问这话时,他正低头弹着他的琴,长长的 发遮住了他的脸,手指拨得越来越快,“嘣——”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他气 恼地放下手里的琴。 “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大声地喊道。 “他们玩得都是流氓音乐,就象你的流氓文学一样,都是糟蹋艺术。” “就你高尚,就你不食人间烟火,那你为什么还要做爱呢?你也是个动物。” 她回应道。 “我只做肉体的交流,我不需要思想的、也不需要感情的。”他没有丝毫的 退让,他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啪”她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滚,我不想再见到你。”他放下了扬起的手。 小玫摔门而去,她知道他不会出来追她,她的泪结了冰一样地凉。 他以为他可以这样生活,可是有一天变了,他发现他离不开她了,这一点让 他恐惧,他不想因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他的生活轨迹。他想知道她不同他在一起 时,她在哪,在做什么。 他以为他们之间只要有肉体关系就好,可是他突然发现绝迹了的爱开始在他 心底萌芽。她的爱让他感到温暖。他开始牵挂她,有几次他甚至偷偷地跑到她公 司门口,想接她下班。他逛商场时也开始留意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他甚至为他写 了无数的诗、为她谱了一首歌,不止一次地憧憬他们在一起长相厮守的幸福生活, 他迫切地想同她结婚。这种对未来既向往又恐惧的矛盾心理令他痛苦不已。 “我要走,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他自言自语着,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温柔 起来,双眸发出一种圣洁的光,仿佛周身置于莲花座上的观音,浑身散发出佛陀 般的光芒。 五 当她再一次来到他们的小屋时,屋子空空如也,只有刘德华的笑依然温柔。 六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