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 作者:头发温柔 一 1989年的春天,想起来有些遥远,关于那场浩劫,今天保留在我记忆里的, 也许仅仅是一些零星、残缺的片段和印象,也许不是。在我日后沉浮的日子里, 它只是深深地被我埋藏在心底,你们看不见也只是因为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岁 月尘埃而已。 那个春天的下午,她躺在阳光灿烂的街头,惊恐的双眼直视着天空,眩目的 红色和惨白的脸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我身后的商店冒着余烟,街角还有几 辆汽车的残骸。那一天,混迹在人群里的流氓用砖头打碎了我心爱女友的头颅。 当时我们正在西安的某所高校里上大学二年级。前一天晚上,我们坐在学校 的操场上,她的小脑袋蜷缩在我的怀里说:“小东,我怕。” 我抚摩着她的头发,说:“别怕,有我呢。” 那一晚她出奇的安静。送她回寝室的路上,我看见她的眼泪划过黑夜。 女友的死也无法挽回我的错误,在我大二那一年我被学校开除团籍。这件事 我除了在信里对都晓华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外,没有对别人说过,也没有告诉她 女友的死。 都晓华当时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读书,88年夏天暑假的时候她曾一个人跑到 西安来找我,说要我陪她爬华山,我推辞不过,于是答应了她。 当我和女友从出站口看见才分别不到一年的她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当时,她穿了一条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衣,衣角塞进裤子里,身材看起来修 长而又丰满。高中的时候她可是一个又黑又瘦的黄毛丫头。她左肩背着一个很大 的运动包,右手拿着车票,随着人流慢慢向前移动,眼睛不时地向出站口处张望。 突然她看见了我,挥动着攥着车票的右手,兴奋地大喊: “靳小东,靳小东,我在这。” 我挤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背包,她鼻尖上渗出了些许的汗珠,红扑扑的脸蛋在 阳光的照耀下闪着诱人的光泽,我甚至看见了她脸上柔软的汗毛。 “好热啊,我要热死了。”她大叫着,不停地扇动手里被撕去了一角的车票。 我说:“谁让你挑这个时候出来玩。” 她白了我一眼,在我左肩头轻捶一记粉拳,薄嗔道:“讨厌。” 天哪,她竟然在对我撒娇。 我笑笑,一把搂过躲在我身后的女友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小文。” 都晓华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笑着说:“你小子行啊,刚上大学就找到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了。”然后大方地朝小文伸出手,“我是都晓华,小东的高中 同学,你叫我晓华就行了。” 女友温顺地倚在我的臂弯里对她颌首微笑。她有点尴尬地缩回手。我忙说: “你也是女大十八变,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 都晓华说:“快走吧,我又渴又饿。” 我们三个穿过熙熙攘攘的车站广场,坐上公交车来到了我们的大学。女友领 她去她们的寝室放行李,我站在楼下的树阴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等她们下楼 一起去吃饭。 七月骄阳似火,树上的蝉聒噪不停,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我一口 一口吸着烟,连同闷热的空气一起吸进了我的肺里,我突然感到了莫名的烦躁。 当时不知是为什么,现在我也不明了。 她们走出大门口时,我正好将抽剩的烟头弹出去。 八年后,都晓华对我说,当时她一下子就爱上了我弹烟头的动作。 简单洗刷了的都晓华换了一件白色长裙,风向后吹起她的裙裾,我清晰地看 见了她胸部的轮廓,鼓鼓地向前挺立,要胀开的感觉。望着她身边纤细的女友我 竟然产生了一种想摸都晓华胸部的幻觉,当时我的下体不合时宜“腾”地一下勃 了起来,我急忙转身向前走去,以掩饰我的尴尬,当时的我想,我一定要摸摸除 了女友以外的女人的胸,比如都晓华的。 女友伧足地离世改变了我的一切,她失去血色的脸就象一朵迅速凋零的花朵, 刹那间让我对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失去了兴趣,当然除了金钱。 二 1991年无论是对于苏联人民还是之于我都是不寻常的一年。 1991年,苏联社会主义阵营解体,叶利钦当选俄总统。 1991年,我和都晓华大学毕业,阴错阳差我进了哈尔滨飞机制造公司,她却 进了一家街道小厂。都晓华虽没怨天尤人,但也没有迸发大干革命血洗屈辱的激 情,天天没心没肺地和我混在一块,一副得过且过的满足样子。 刚一报到,我和新分来的几十名大学生就被人事处经理召集到公司三楼的会 议室进行了为期一个星期的厂纪厂规以及政治思想教育工作,随后便全部被安排 到不同车间去进行为期一年或许更长的实习生涯。其实我更喜欢把这份工作叫做 劳动改造或者是思想再教育。 我没有住进单位安排的单身宿社,而是在离单位较远的南岗区租了一间地下 室。房间里有卫生间,厨房,还有简单家具,一个月30元,当时还能承受。我拒 绝了都晓华要和我合租的请求。 地下室的窗户高出地平面一半,天气好的时候,12点至下午3 点这段时间, 朝阳的房间可以照射进阳光来。大多数时间,我蜷缩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发呆, 我称当时的状态为“思考”,我在思考我的将来,我所应该得到的一切和我要为 之付出的一切。 第一个月发工资我领到了98.8元钱。给都晓华打电话说请她吃饭,问她想去 哪。她说那就去南岗区宣德街的文成居饭店吧,离你住的地方近,而且那里的家 常饼很有名。我说我只想找个人陪我喝酒,而不是去吃什么大饼。她在电话那端 说了句讨厌。电话这端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夏日的午 后,她香汗淋漓,粉拳轻落在我的左肩上。我说我不想去了,改天再约你吧。她 说靳小东你这个人怎么出尔反尔呢。我说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你爱说啥就说吧。 我的话音才落,她那边“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还没吃大饼呢,就这么有力气”。我拿着话筒自言自语道。 晚上7 点多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看新闻连播,“菜包”打电话过来,说要 到我这住一晚。我说正好我想找个人喝酒,快来吧,上楼的时候在楼下的“仓买” 拎捆哈啤上来。他说好的,我一个小时后到。 “菜包”是我的高中同学,真名叫蔡志杰,身高1 米78,肌肉发达,却长着 一双女人似得勾魂眼,单不细说他那双媚眼,就他那张嘴就够与众不同的了,大 家知道,嘴的功能繁多,说话吃饭打啵叼烟卷儿什么的,那都得用它。但要提醒 大家注意,他那两片红彤彤的唇页可是皮儿薄肉厚,鲜艳欲滴,堪称完美。长成 女人样也就罢了,性格也软绵绵得三脚揣不出一个屁的主。上高中的时候我曾叫 过他“奶油馒头”,“豆沙包”等,每换一个绰号,他就要找我理论一番,找我 评理的结果就是换来一顿暴揍,最后我们在学校操场上达成一致。 他说:我姓蔡,你就叫我“菜包”吧。 我伸过手去说:“菜包”同学你好,认识你我很高兴。 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说: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他说完松开手一人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回眸给我抛了一个媚眼,我打了一个 冷颤,心想:丫如果是个女生我一定泡了你。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折腾过他,他成了我最要好的哥们之一。每当我想甩掉哪 个讨厌的女生时,他都会拍着胸脯挺身而出,“看我的,”说完又是一个媚眼。 他跟着我的好处就是我吃完了肉他可以喝汤。 他唯一一次失手就是败在都晓华那里。 那天是周六,我准备去教室看书,路过学校路边的小树林时,看见“菜包” 和都晓华站在那里,“菜包”双手垂在两腿边,耷拉着脑袋。突然,都晓华一个 耳光扇去,扭头向我这边跑来,看见我时她突然站住了,我装作没看见想继续前 行,被她叫住了。 “靳小东,你站住。”她从身后喊道。 这时“菜包”也走过来了,伸出右手中指在她的身后比画着。 “什么事?”我问。 “菜包他耍流氓。” “哦,他怎么耍流氓了?”“菜包”在后面偷笑,显然忘了刚才那一记耳光 带给他的羞辱,他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他说想做我男朋友。”都晓华全然不知落入了我俩的圈套。 “想做你男朋友就是耍流氓了?” “不是,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啦?你不说出来我没法给你做主。” “他还说他想摸我。”她要哭出来。 “他想摸你哪?” “他想摸我……”说到这她恍然大悟,眼泪唰地流了下来,“靳小东,你是 个臭流氓!”说完就跑开了,我和“菜包”在她身后笑翻了天。 “菜包”一手搭在我肩上一手捂着肚子笑着说,“我想摸她?我还不如去摸 木乃伊呢。” 我止住笑,“你小子是有点过了。” 高中毕业的那一晚,我,他还有考砸了的吕德宝在学校附近的小酒馆里喝酒, 喝到最后他俩都有点烂醉的意思,吕德宝趴在酒桌上呜呜痛哭,我骂他,“哭个 鸟啊,再复读一年,明年继续考。” 坐在一边的“菜包”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叫,“你他妈知道 个屁啊,他家穷得锅都快揭不开了,怎么复读啊?” 我的脸顿时挂不住了,也站起来一撸袖子指着“菜包”的脸说道,“你他妈 胆肥了,敢指着老子的脸叫嚣了。” “指你怎么了,我今天还就指你这个猪腰子脸了,你能把我怎么地?”说完, 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子朝着桌沿一磕,瓶底磕掉了,露出锋利的玻璃茬子。 我顺手也拿了一个酒瓶子对着酒桌一磕,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酒馆老板走了 过来,“你们一帮孩子在这喝什么酒,都给我回家睡觉去,再闹事我可要给你们 学校打电话了,真不象话,快走,快走,这顿饭就算我请了。” 趴在酒桌上哭的德宝早已停止了哭泣,站在我和“菜包”中间,一手拉一个 走出酒馆大门。在酒馆门口他对我们俩说道,“都是好兄弟,吵什么啊,快回寝 室吧,要不关门咱们就进不去了。” “菜包”梗了梗脖子甩开吕德宝的手,大踏步向前走去,扔下我俩站在原地 未动。 “算了,小东,菜包今天心情不好,你不知道他根本不想上体校的,是他家 里硬逼着他考的,怕他文化课不好考不上别的大学。” 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西北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菜包”考上了哈师大体 育系。我和“菜包”各自从家里骗来了一些钱,凑足500 元钱给德宝交了复读的 学费。临行前,吕德宝对我们说,好好学习,等哥们明年去大学里和你们汇合。 第二年的七月吕德宝没有考取任何学校。 “菜包”毕业后,分配到哈尔滨附近的一座小县城阿城,当了一名技校的体 育老师。后来听“菜包”说德宝又连续复读了两年,最后考取了佳木斯医学院。 我们三个再聚是1997年冬天春节的时候,当时我已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这是后话。 我在肥牛火锅城宴请旧时的同学。 他已经是哈医大三院的一名外科医生,他和她的护士女朋友拎着花花绿绿的 购物袋慌慌张张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嘿嘿,嘿嘿”德宝满脸堆满了笑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去鞋城买 鞋来晚了。” 他身边的女朋友又矮又胖,与他形成鲜明对比,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了一口四 环素牙。 吕德宝穿了身不合体的灰色西装,西装有点肥,越发显得他清瘦,细长的身 子支撑着一个小脑袋,远远望去象根火柴棒。西装里面是件白色纤维衬衣,衬衣 领口露出了一圈蓝色秋衣。上高中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地劝他不要把衬衣穿到秋 衣外面,他就是不听,说光穿衬衣不舒服,拉拉碴碴得总起电。最搞笑的一次, 他上课迟到了,在门外面大声地喊:“报告。”当时我们正在上语文课,而我们 语文老师的严厉在学校是出了名的。老师皱了皱眉头说了声:“进来。”我和一 些调皮的男生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兴奋异常地等着一场更为生动形象的政治课 的展开。孰知他一进门,全班哄堂大笑,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老师也忍俊不禁。 只见吕德宝同学身穿一件露了棉花的破棉袄,棉袄胡乱对折着,腰间竟然,竟然 用了根粗麻绳拦腰一系。 三 一小时后,“菜包”拎着一捆啤酒如期而至。我们俩坐在小木扎上就着花生 米,一小袋榨菜还有他买来的猪头肉喝开了。 “你在学校适应吗?”我问他。 “什么适应不适应的,一个星期就一堂课,发个球让他们自己玩就行,我回 去接着睡大觉,睡足了,晚上就出来找人喝酒或者打麻将。” “你小子没什么打算吗?” “有,想找个哈尔滨的姑娘把我调进城里来。你说他妈的当初咱们没黑没白 地学习,就是为了考上大学,想出人头地,将来有个好日子过,可是呢?转来转 去我又转回到这样一个又脏又破的小县城来了,毕业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心里 咋就这么闹地慌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合适你的生活。” “那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会辞职。” “啊?”菜包张大嘴巴,“为什么?你不是挺好的吗?最起码比我强,你好 呆留在了哈尔滨市里。” 我“呵呵”笑笑,拿起酒瓶和他碰了一下,“你知道我们厂里现在生产什么 吗?蜂窝煤炉,水桶,水壶,就差让我去焊尿壶了,他妈的全是民用品。进厂一 个月了,我连飞机的影子都没见一个。每个月拿不到100 块钱,除了房租和孝敬 我老妈的,我连喝酒抽烟的钱都不够。”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辞职?” “再坚持两月,如果还是这种情况我就辞职,去南方看看。哥们你呢?要不 跟我一起出去闯闯?” “不行,我家里人是不会同意的,我也就这样混吧,工作两年,然后找个女 人结婚,生孩子,等死算了。” “唉。”我们俩一起发出深深地叹息。 “不说扫兴的话了,今晚咱哥俩喝个痛快。”我说。 “好。”他爽快地答应着。 四 1992年春节一过,我就辞职去了广州,经大学同学介绍我去了一家办公家具 公司,应聘电脑CAD 设计师一职。 赵敏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时候是隔着一块玻璃窗的。 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裙,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浅麦色的皮肤化着淡淡的 妆,我经过她的办公室,她正好抬头向外张望,她奇怪的眼神象颗子弹穿过厚厚 的玻璃窗一下子就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抬头看见她的门上挂着总经理室的金色铜牌时,我就明白了以后的生活就 要与这个女人紧密联系在一起了。 面试出奇地顺利,她几乎没问我什么问题,只是要求我在最快的时间里画出 要求定做屏风系列的一家公司的室内设计图。我尴尬地说我没有电脑,可不可以 暂时借用公司的电脑?她说那你就用我这台吧。说完她就急冲冲地赶着去开一个 家具展销会了。 我知道空间规划对于办公家具的销售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好的设计方案不 仅可以给客户提供时尚的环境形象和高效的工作氛围,还可以让管理者和员工们 用最好的方式去面对和完成不同阶段和方位的独立目标。上大学时选修的美术课 在透视和色彩方面帮了我的大忙,我全心投入到了CAD 设计当中去了。当赵敏出 现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我坐在电脑前已经画了6 个小时。 “你怎么还没走?”她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说道。 “啊,这个,对不起,我……”我吱吱唔唔,不知所云。 她微微笑了一下,“你不走,害得我的秘书也不敢走,走,我们一起出去吃 顿饭吧。”她笑着的时候嘴角上翘,面颊两侧出现了两个深深的酒窝,迷人极了, 与白天里见到的那个冷漠的她判若两人。 “不用麻烦了,草图我已经画好,打印出来就可以了,你看看吧?” “不用看了,你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真的?”我高兴地问道。 “当然,头一个月工资暂定1000元,如果表现的好,以后还会加薪,公司提 供住宿,午餐免费。如果没意见,明天到人事部签一下合约。”说完她拿起办公 桌上的皮包准备走的样子。 “没意见。”我说,跟在她后面出了门。 我们在公司楼下分手,她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从我视线里消失,我兴冲冲地 回到同学的住处,给都晓华打了电话,告诉她这一特大喜讯。 电话那端的她兴致好象不高的样子,“哦,是吗?”她说。 “哦什么,我现在赚的钱是以前的十倍,知道吗?是1000块呐。”我说。 “那个老板是女的吧?一定很漂亮吧?” “当然,很有女人味的。”我哈哈笑的时候那边长久的沉默。我接着说道, “不过没你漂亮。” “去死。”她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才几天没见你,你怎么就变得油腔滑调 的?” “我一直这样,你只是没发现而已。” “算了,不和你聊了,我今晚还有个约会,再见。”她说完却不肯挂电话。 我说:“好啊,我现在是鞭长莫及,想管也管不了你了,你打扮得漂亮点, 别吓着人家就行。” “讨厌!”说完,又是“砰”地一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发现自己是挺无聊的,临走前就惹她哭了一顿,现在又让她不高 兴,何必呢?收好电话,叫上同学一起出去吃晚饭,顺便欣赏一下广州的夜景。 五 90年代初,正是办公家具试探着进入大陆市场的时候,写字桌、电脑台、转 椅、屏风、文件柜以其简洁轻便美观的外形得到了众多写字楼、银行等大公司的 青睐。当时在广州生产办公家具的公司不超过10家,因此我们公司的生意出奇的 好,到年底公司销售额已达到了1000万元。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和赵敏相安无事。有时在大厦楼下的餐厅里与她相遇, 我也只是朝她点点头,而她也还以微笑。陆续从同事的口中知道她一些事情,30 岁,老家在外地,具体哪里人不清楚,曾和一个香港人交往过密,并且暗示就是 那个香港老板给她出钱办了这家公司。 “一定是让人给包了。”同事最后又狠毒地加上了一句。 我笑笑,心想一个女人在外打拼不容易,让人包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各 取所需嘛。 随着公司业务的增多,我时常被她抽调去参与客户的谈判以及市场的调研工 作。临近年底的时候,我的职位由设计师提升到总经理助理的位置,工资也已翻 了几倍。赵敏在外面单独为我租了一套一居室的房子。起初我拒绝,她说这是公 司的奖励政策,她还说如果没有我,公司也不会签下这么多订单,况且我每天回 去这么晚也会影响到同屋人的休息。我看她理由充分也就没再说什么。 1993年临近春节的时候,家在外地的同事开始请假,准备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九上午,我敲响了赵敏办公室的门。 她看见我进来,示意我坐下,我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后说道,“我有点事想 和你谈谈。” “哦?什么事?”她看我的表情很严肃,有点紧张。 “我想辞职。”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 辞职这事我已酝酿了好久,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广州,更不可能在女人的 手下打一辈子的工。 “为什么?”她说完,走到落地窗前将百叶窗帘放下,又踱回到办公桌前, 屁股靠着桌子,手臂在胸前交叉。面对着我又问道,“你是嫌薪水太低?我可以 再给你加工资的。” “不,不。”我站起身,“我只是想换个环境而已。” “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件事,我有个客户要见,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吧。那我先出去工作了。”我说。 我是在夜里两点钟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的,开门时,我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她头发散乱,衣服皱皱巴巴,光着脚,左手拎着双高跟皮鞋,右手拿着喝了一半 的酒瓶子。门一开她一个趔趄倒进我的怀里,她身上的体香还有混杂的酒气令我 一阵眩晕。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搂住了我。“咣咣”两声 她手里的皮鞋掉在地上。 “你喝多了,你别这样。”我试图推开她,可是她死死不肯放手,我将她拖 到浴室里,放倒在浴缸里,打开喷头,凉水象密集的雨滴打在她的头发上,脸上, 还有衣服上。她手一松,酒瓶子“叽里咕噜”滚到一边。 我把她抱进卧室,脱掉她的湿衣服,又给她盖好被子,整个过程她一直没有 睁眼。从卧室出来,我躺在外间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抬头看看挂在墙上 的表,已经是凌晨3 点15分了。一阵倦意涌来,我掐灭手中的烟蒂,侧身睡去。 六 人群,街道,拥挤,喧闹;嘈杂的声音,高一阵低一阵传来;火光,奔跑, 尖叫;鲜红的血,空洞的双眼,不停蔓延变长的手臂。 我感到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不”我大叫着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一个 不可以诉说的梦,一个在凌晨反反复复做的梦。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小文替 我挡了致命的一击。 赵敏听见我的喊声从卧室里走出来,身上裹了一条床单。她的长发垂在胸前, 眼圈四周有点黑,“怎么了?做梦了?”她问道。 “这话该由我来问你,你昨晚怎么喝那么多?”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尴尬的神色,走过来在我旁边坐下,从茶几 上拿起香烟,抽出两支,递给我一支,然后点燃,又点燃自己手里的那一支,没 有说话。 “你不怕我乘机占你便宜吗?”眼前这个女人真得象个谜团,我在考虑先前 的决定是否真的伤害了她。 她的肩头抖得厉害,她回头看我的时候,天哪,她的脸象张白纸,“你怎么 了?” “我冷,冷得要命。”我听见她上牙磕下牙得得的声音。 “你是不是发烧了?”我起身伸过手摸她的额头,不热啊。“你快去卧室躺 着,昨晚可能着凉了。” 扶她进卧室,上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 她说:“我还冷。” 我又给她盖上一床被子,她还说冷。 我打开衣橱从里面翻出一条毛毯还有一床毛巾被全部盖到她身上。她仍是浑 身冰凉,不住地颤抖。我钻进她被窝里,问还冷吗?她说还是冷,抱抱我。我脱 掉上衣紧紧地搂住了她,她象个小猫缩成一团蜷缩在我的怀里,她冰凉的肌肤紧 贴着我的前胸。 这是我第一次真实地接触女人缎子般光滑的肌肤和馒头般发酵得丰满的胴体, 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点欲望,搂着她,很快地我再一次投入了梦乡。 等我睡醒时发现已是下午2 点钟了,赵敏象块火炭躺在一边,呼吸急促,脸 色透红。我伸手一试她的额头滚烫,至少发烧39度,我大叫:“赵敏,赵敏,醒 醒。” 她呢喃着:“水,水。” 我慌忙下地倒了杯水,扶起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她艰难地喝了一小口。 我说:“不行,我要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从床头拿起我的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牛仔裤胡乱给她套上,我自己又穿好 衣服,拎上她的小包,背她下了楼。在楼下我看见了她的红色跑车,从她包里翻 出钥匙,打开门,将她放倒在后座上,关好门,又跑到前面,打开车门,坐在驾 驶座上,发动汽车,直奔医院而去。 还好送的及时,没烧成肺炎,在医院打了一个点滴,休息了一会就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外面已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赵敏虚弱地躺在车后座上说: “今晚是除夕夜,害得你也不能和家人团聚。” “别想那么多了,一会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什么都不想吃,只想你陪着我。” “那好吧,过年这几天长假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坚持去我的住处,拗不过她便同意了。她说那先回家取点换洗的衣物,我 说好的。 在她的指点下,30分钟后车子在一幢二层花园别墅前停下。这是幢白色的小 洋房,前面有个小庭院,地上栽种着草皮,屋门前架着藤架,上面爬满了九重葛, 还有一个漂亮小花圃。 “用我陪你进去吗?”我侧过头去问她。 她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没有答腔,既不反对,也没邀请我进去。 “那我在车里等你吧。”我给她打开车门,她走下去,缓慢地向房子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隐约有点痛疼,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 我点燃一支烟,望着天空璀璨的星星,又想起了大学时和小文在一起度过的 无数美好的夜晚。每晚上完自习课我俩都会坐在操场上看星星。小文说:“等结 婚的时候你一定要买一幢有很大落地窗的房子,那样我们就可以躺在床上数星星 了。” 对面房子大厅里亮了灯,一会二楼也亮了起来。20分钟了她还没有下来,我 正要下去看看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都晓华的。 “小东,你现在在哪啊?回哈尔滨了吗?” “我还在广州,这边出了点事,我过几天回去。” “什么事啊,不要紧吧?” “没什么,老板病了,没人照顾我就留下来了。” “你怎么那么好心肠,我病了你怎么不管啊。”她的语气带足了醋意。 “你别那么无聊好不好,我告诉你,在我回去前你赶紧把放在我那的东西收 拾好带走。”走之前都晓华软磨硬泡要走了我房间的钥匙,说我不在的时候,她 可以过来帮我收拾一下房间,房子本打算退的,无奈租房当时一下交了一年的定 金,想想就算了,反正回来还要住。 “你说什么呢?靳小东你别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非缠着你不可,我 是看你暂时没有女朋友照顾,怪可怜见得,你以为我真找不着男朋友啊,真是的,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还找不到嘛……” “好好,你伟大,你是观世音菩萨,可是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用你普渡,我 他妈的不稀罕。”我的满腔怒火以及压抑了太久的感情一古脑地爆发出来。那边 传来了都晓华“嘤嘤”的哭声,随后电话就断线了。 我气恼地将电话摔到一边的座位上,向车窗外望去,才发现赵敏不知何时已 站在了车旁。她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马尾,上身穿了件粉色针织毛衫,下面是 件白色长裙,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下象个刚出浴的少女,清丽,动人。 “和女朋友吵架了?”她上车后问道。 “不是女朋友,你感觉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头晕。” “那我们回去吧,我给你熬点米粥喝。” “也好。”她说。 吃完饭,我烧好开水,倒进脸盆里,又加了点凉水,调好温度,端进卧室。 “我给你擦擦背吧,打退烧针的时候你出了不少汗,一定不舒服。”我将毛 巾放进脸盆里浸湿,捞出来拧干。 她犹豫了一下,“我去卫生间冲一下吧。” “不行,你现在身体很虚,会晕倒的,再说了不能再着凉,以免重感。” “好吧,”她顺从地背过身去,我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将她后面的搭扣解 开,用毛巾缓慢地由下到上擦了几下。 “毛巾凉吗?”我问。 她说,“还行。” 我将毛巾放进水里透了一下,拧干,“你躺下,我再给你擦一下前面。”她 平躺下,望着我,我在她的前胸,小腹擦了一遍,将毛巾扔到脸盆里,说:“你 脱了衣服好好睡一觉,我睡外面的沙发上,你有事叫我就行。”说完我拿起脸盆 向房间外走去。 “小东,我长得很丑吗?”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端着脸盆在房间中央站住,“不,你很漂亮。” “那你讨厌我吗?” “不,干吗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我想问你,现在在你眼里的我是个女人还是是你的上司?” “女上司。”说完,我关了房间的灯,带上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起来后,她的精神不是很好,眼睛红肿,面色萎黄。 我说:“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 她说:“我哪也不想去。” “真的?别后悔哦。” “那好吧,咱们去看电影。” “好吧,你还可以有一个愿望。” “晚上的时候我们游车河。” “行,这个应该好实现。” “可不可以买一送一啊?”她调皮地笑着,可爱极了。 “只要难度不高应该可以满足。” “我要去游乐园玩。”这个白日里周旋于各色商人间的女强人此时象个不设 防的孩子站在我面前露出最纯真的微笑。我走向前,将她拥在怀里。 “唉—”她深深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紧紧地搂住了我。 我心里一遍遍地狂念,“千万不要爱上我,千万不要爱上我,你这个傻女人。” 七 我们先是驾车去了面临珠江河的广州电影院,看了部埃里克。侯麦导演的 《冬天的故事》,这是他四季故事系列中的第二部,一贯的侯麦题材和风格,细 腻的描述中产阶级男女的个人世界。电影还算不错。 其实我最欣赏的还是他那句“一边是自然,另一边是人性;一边是情欲,另 一边是英雄主义的优雅。”在将近半个世纪的电影生涯中,他的作品几乎总是围 绕一些固定不变的主题生发出无穷的变化:不断找寻平衡的异性情爱动力学、男 女之间对抗与联盟的微妙的情感政治、以及谈论这一切时所激发出的色情和智性 的愉悦等等。看侯麦的一部影片是远远不够的,那样你可能会感到迷惑甚至恼怒, 你必须在他精心编织的一系列故事中探寻出他狡黠的叙事节奏、略显保守的优雅 的影像风格、喋喋不休的争辩所产生的声音与对话的海藻体、最后在互相缠绕的 所有故事之间显现出的无比清晰的一致性和细微差别。 那我和赵敏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对抗与联盟呢? 从影院出来后,又驱车去了位于白云山麓大金钟水库之畔的东方乐园。一进 乐园,赵敏象个孩子又蹦又跳,忘记了自己刚刚大病初愈,拉着我的手向各景点 跑去。 我们先是玩了子弹列车、飞碟追击、高速旋转轮最后又坐了摩天轮,整个过 程她时而挤眉弄眼时而大笑尖叫,全身散发出从未有过的活力和激情。从小文死 后我也从未这样快乐过,当我的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走过绿草地时,我甚至感到 了幸福。 从乐园出来后已是华灯初上,整个广州陷入了一片色彩缤纷灯的海洋,霓红 闪烁,流光溢彩。 赵敏的头靠在我的肩上。 “累了吧?”我问。 “还行,就是有点饿了。” “想吃什么?” “我们去广州酒家吧,那里的”红棉嘉积鸭“和”广州文昌鸡“不错。” 我知道广州酒家素有“食在广州第一家”的美誉,是家喻户晓的“中华老字 号”。那里的饭菜价格一定不菲,我没有吱声,算作默许,一打方向盘向文昌南 路驶去。 车在广州酒家门前停下,只见门前红棉挺立,高大的门庭采用意大利“贵妃 红”花岗石镶砌而成,赵敏挽着我的手臂步入了灯火通明,金碧辉煌呈“回”字 形结构的店堂,大堂内置天井,榕阴如盖。 想象着无数次她挽着香港老板的手臂出入这里的情景时,我胃口大跌。 在餐桌前坐下后,她笑着说:“这顿我请,算是答谢。” “谢我什么?”我掏出香烟点燃,有服务生过来倒茶。 “谢你在我病了的时候照顾我啊,你不知道以前我一个人生病的时候好惨的, 都是硬挺着,一来是因为没时间去医院,二来是怕打针。” 我笑笑,没有说话。 她优雅地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菜单开始熟练地点菜。“要个红棉嘉积鸭、广州 文昌鸡,再要个鹿柳垂丝,百花酿鱼肚……” “你当我是饭桶啊?”其实我更想说:你当我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啊。 她抬头看看我:“一样尝一点吧,一品天香也不错,来一份,再要份玫瑰海 棠果。恩,你想喝点什么?” “生力啤酒。” “我们喝红酒吧,今天听我的。”她根本不是诚心征求我的意见。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我埋头吃菜,偶尔点燃支香烟,向后靠着椅背抽烟看她 说话,整个吃饭过程她滔滔不绝,眉飞色舞,一会说她在这里宴请朋友吃过一万 多块的酒席,一会说在这里签过几百万的合同,一会又侃侃而谈明年的工作计划, 准备涉足装潢业然后是房地产业。 最后她说道:“小东,我们一起努力,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过的比 现在更好。” 我默默喝干杯中的红酒。两小时前,还在我面前象个孩子似得撒娇的女人现 在坐在我面前俨然一副成功女强人的形象,心底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羞辱感和受 骗感。人们都说女人善变,一点也不假,哪一面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呢?那自己 呢?自己真实的一面又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走吧。”并且不顾她的反对坚持付了帐。 回来的路上,赵敏一反常态一言不发,扭头望着窗外急驶而过的行人,楼群。 我点燃一支烟,将一盘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曲》塞进卡座里。舒曼曾经说过: “巴赫之于音乐正如创教者之于宗教。”的确,很少有人不同意将巴赫置于作曲 家之首的,而对于所有渴望成为音乐家的人来说,巴赫就是音乐的《圣经》。他 将音乐的一切可能性实现到无可比拟的深度和广度,以全部的音乐生命和才华致 力于达到超乎人类之上的境界。而巴赫为键盘乐器所作的48首《平均律钢琴曲集》 无疑是他音乐创作的顶峰之作。这部涵括了无与伦比的作曲技巧和艺术精神的作 品也成为钢琴音乐的“旧约全书”。我完全沉浸在了美妙的音乐中,吃饭间所有 的不快一扫而空。 车在楼下才停稳,她就径直开开车门,下了车,向大厦走去。我锁好车,快 跑几步追上他,在楼下等电梯时才发现电梯口旁边有个电梯坏了的提示牌。 “真倒霉。”这是她从吃过饭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爬楼梯吧,正好刚才吃得挺饱的。”我抬起手捅捅她,她没有理我, 转身气鼓鼓地径直进了楼梯间,她现在又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摇摇头,跟 在她后面拾阶而上。 房间在六楼,还好不算太高,赵敏在前面走的很慢,亦步亦趋。 我连迈几个台阶跑到她前面,蹲下,“来,我背你。” “不用。”她想侧过身从我身边过去,被我一下拦腰背上,起初她还挣扎几 下,最后脸贴在我的后背上,双手搂住我的脖子,不再说话。 到门口放下她,她依然不放手,头贴着我的后背从后面双手搂住我的腰,不 住地摇晃。我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了房间,她才松开手,我将拖鞋扔到 她脚下,“换上鞋,我去放洗澡水,一会好好泡个热水澡。” “恩。”她换了鞋,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频 道,视线却随着我的身影不停转动。 我拿了张报纸,又点燃一支香烟,进了卫生间,插上门。 我轻手轻脚打开卫生间的吊柜,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安静地躺在那里,我深深 吐了口气,关上门,锁好。 从卫生间出来后,我告诉赵敏,“洗澡水好了,你去洗吧。” “好的。”她懒洋洋地放下遥控器走进卫生间,门虚掩着,传来她簌簌脱衣 服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的流水声,我身体感到一阵燥热,心里痒痒的,努力克制 自己不去想象她的样子,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大。过了一会,她从卫生间里大叫, “你能把浴巾给我拿来吗?” “好吧。”我去卧室拿着浴巾走到门口,从门缝里递给她,“给你。” 她的手指触到了我的手背,旋即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我使劲挣,她不松手, 又用了一下力,我再一次挣,她缩回手,拿走了浴巾。 关了客厅的电灯和电视,黑暗中我倒进沙发里。她出来时,我佯装打起了呼 噜。她静静地进了卧室,一切重又回复了平静。 快1 点时,卧室的门悄然打开,赵敏走过来在我身边蹲下,我沉默着。她的 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睡不着。” 我没有说话。 她在我的面颊上吻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也没睡着。” 说完她的嘴唇就覆盖在了我的嘴唇上了,她温软湿润的小舌头顽强地探进我 的口腔里,我一把搂过她,黑暗中她的乳房在我的怀里跳动,我情不自禁伸手去 抚摸她的身体。从肩膀到背部,从背到腰,我的手慢慢移动,她就象块香甜的冰 淇淋溶化在我的怀里。我起身抱起她,走向卧室,将她摔倒在床上,开始疯狂地 吻她,从头发吻到脖颈,从乳房到小腹,她象大海在我身下不停起伏,开始呻吟, 她用手去撕扯我的衣服时我停止了动作。 “不,不要停下来,我求你了。我爱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爱上了你。” 我放慢了动作,开始温柔地吻她,用我的唇还有我的舌吻遍她身上每一寸肌 肤。她最后在我的舌头的引导下喊了出来,那一声近乎哀鸣的呻吟在我耳边回荡 了很久很久。她没有再要求我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 “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她在我唇上吻了一下,依偎着我很快进入了梦乡。望着她潮红未退的脸,我 萌生悔意,我怎么可以伤害她呢?不,我不能再在她身边多呆一分钟了。 我悄然下床,走进了卫生间,打开喷头,冰凉的水顺势浇注下来,火热的肉 体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冷颤,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右手握拳砸在浴室 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壁上:“靳小东,你是不是男人?你是不是男人?靳小东,你 不是人!”最后一句我几乎怒吼。手背一阵刺痛,我无力地蹲下,任冰凉的水敲 打我全身。 推门出去的时候,赵敏穿着睡衣,幽灵般地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她的眼神像 是一口干枯的深井。 “你怎么站在这?” “我想上厕所。” “哦。” 她呆立片断转身向卧室走去。我问她,“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她也“哦。”了一声,转身进了卫生间。 我站在房子中间,不知所措,进卧室?回沙发?犹豫间她走了出来,从后面 轻轻地抱住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 “没有,你呢?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她停顿了一下,“咱们进房间去吧,免得又着凉了。” “好吧。” 进了卧室,我们在床上并肩躺下,黑暗中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沉默了大 约三分钟的光景,她侧过身将头枕在我的胳膊上,右手搭在我的小腹上面,她的 手指冰冷僵硬。 “我给你讲讲我的童年吧。”借着月色我看见她眼睛里好象蓄满了水,在月 亮的映照下闪着幽光。 “如果你不想讲就不要讲了。”我侧过身搂住她。 “我出生在山东烟台附近的一个小渔村里,在我三岁那年,我的父亲出海打 鱼遇到了风暴,海浪打翻了船,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我妈妈一人带着我实在难以 维持生计,在我六岁的时候嫁给了临村一个渔民。谁知那个人好吃懒做,嗜酒成 性,喝多了就骂我是”拖油瓶“,”赔钱货“还打我,我妈妈护着我的时候,他 连我妈妈也打,家里能砸得都快让他砸光了,日子越过越穷,越穷他的脾气越不 好,我和我妈妈天天度日如年。 那时妈妈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敏敏,忍忍,再忍忍,等你长大就好了,就 可以把妈接出去了。” “别说了,好吗?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我打断她的话。 她好象没听见我的话,身不由已地诉说,只是诉说,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仿 佛被卷入一个旋涡之中,可怕的是没有挣扎,任由它吞没。 “……我渐渐长大了,那一天,妈妈去镇上赶集,很晚了还没有回来,我的 继父又喝多了,他打我的时候,撕烂了我的衣服,我的胸罩,然后他就象个野兽 一样强奸了我。” 八 赵敏在我身边沉沉睡去,看来,她真的累了。我一阵心痛,低头爱怜地打量 着她的睡姿。赵敏似乎睡得并不安宁,眉头紧蹙着,身体不时抽搐一下,似乎梦 里正在和什么苦苦挣扎。 放在卫生间吊柜里的黑色公文包里装有一张刻满公司所有的客户资料以及同 类厂家进出口渠道的光盘还有一张三天前订好的去往哈尔滨的火车票。我不能这 样对她,一个如此柔弱的女人,我爱上她了吗?谁知道呢?这重要吗? 如果那晚我没有在她家楼下等她,如果我没有约那个香港人出来谈谈,我想 我是否已经娶了她,而她也从此不再担心失去我了呢? 春节过后,我们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之中,赵敏将有关室内装潢方面的调研 工作交由我全权负责,我白天穿梭于商场、酒店、写字楼之间,夜晚降临的时候, 我整夜坐在电脑前敲报告,做报表。我和赵敏也很少联系了,过完年她就搬回去 住了,因为怕同事说闲话,就是在公司里遇见了我们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一个月后的一天我签下了第一单装潢合同,便兴冲冲地叫了部出租车直奔她 的住处而去,想给她一个惊喜。快到她的住处时正好看见她开着那辆红色跑车急 驶而入,在楼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了一位大约50岁左右的男人,五短身材,小腹 滚圆。我呼吸开始急促,示意司机将车停到偏僻处望着他们。 司机说:“捉奸啊。” 我说:“去你妈的,闭上你的嘴。”大概他看见我青筋暴露的额头,有点怕, 便不作声了。 赵敏下车后,那个男人搂着她的腰,俩人亲密地上了楼,一楼的灯亮了,一 会二楼的灯也亮了,透过窗帘看见俩个人拥在一起亲吻的剪影。 “我操!”这个女人骗了我,她告诉我她和那个香港人在年前就断了关系。 不一会卧室的灯灭了,月亮也躲进了乌云的后面,一切陷入了黑暗当中。 我弹掉手中的烟蒂,对司机说:“开车。” 九 联络到那个香港人并不困难,我从做房地产生意的朋友那得到了他的电话号 码。我们的见面是在一家茶楼里,我不想和他打架,我只想问清楚他和赵敏的关 系。 一见面,他就搞得我措手不及:“你叫靳小东吧?” “是啊。”他妈的,大丈夫做事,敢做敢当,你他妈的又不是他的丈夫,我 怕你个鸟啊,如果是他胁迫赵敏,今晚我就废了他。 “那这么说过年这段时间她一直和你在一起了?” “是啊。”不行,我不能让他占主动地位,怎么成他问我答了,我点燃一支 烟,吸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道,“小敏还欠你多少钱?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她?” 他“呵呵笑道,”年轻人,别冲动嘛,喝功夫茶是不能急的,有什么事边喝 边聊。要想泡好一壶功夫茶,可不能着急。“他示意在一边服务的小姐走开,指 着桌上的茶具说:”这是茶房四宝,今天我亲自给你泡壶好茶。“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有一整套与众不同的古色古香的茶具:一只赭褐色的扁形 的陶烧水壶;一个风炉;一个大小若鹅蛋的宜兴紫砂壶;四只乒乓球般大小的白 瓷茶杯,放在一个椭圆形的瓷盘中。 他指着它们说:这些呢分别叫“玉书碨”、“潮汕风炉”、“孟臣罐”、 “若琛瓯”。说着他取了一些洁净的水开始洗涤茶具,洗完后将茶具后放入茶盘 中,接着用木炭生火,水壶中水开了,他用开水将砂壶和茶杯一一烫过。接着在 砂壶中放入了半壶以上的茶叶,然后将沸水从茶壶上方二三十厘米的高处直冲入 壶口。水满到罐口的时候,他用壶盖刮去表层浮沫后当即盖上盖子,说这样是为 了保住香气。接着见他用沸水淋浇盖上盖的茶壶,说这叫‘淋壶’,用来发茶性 的。然后他将四个小茶盅排成方形,杯口相连。等了一会,茶有香气溢出了,他 提起砂壶转圈,将茶汤依次倒入小盅内,说就我们俩个,就倒两杯好了,斟茶时 是不要发出声响的。他将壶嘴贴着盅面斟茶,注到最后一点时,他转着往两个小 盅内滴茶,说这可是茶之精华所在。此举传统上称为‘韩信点兵’,工夫茶茶壶 小,壶把更小,所以呢,提壶斟茶必须用大拇指和中指夹住壶把,食指则轻轻按 住壶盖。等到‘韩信点兵’时,食指又把壶盖轻轻推开一点,这样茶汤就可以滴 干净了。说完他举起杯,放在鼻子下面,深深闻了一下,又自言自语道这叫闻香。 然后他啜了口茶水并不咽下,慢慢地在口中回旋。 我看得是眼花缭乱,听得更是五迷三道。“好了,你可以步入正题了,我他 妈的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在这陪你喝什么工夫茶。” “好吧,”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我桌子面 前,是一张照片。 “干吗给我看这个?” “这是小敏的全家照,左边这个是他的继父,右边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不可能,赵敏说十年前,她的母亲杀了他的继父,她母亲最后也病死在监 狱里了。”就在一个多月前那个夜晚,她给我讲了她的不幸。 “她是不是还讲了她继父强暴她的事?”他问道,“我想她对你讲的故事应 该同我的没多大差别。年前我花钱顾人查了她的身世。不过我不在乎,如果她愿 意跟我,我还会照顾她。” 十 到93年年底的时候,公司在装潢方面的业务已打开局面,赵敏对我更是信任 有加,将公司财务签字报销的权利交给了我,并任命我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她不 在公司的时候,公司一切业务由我全权做主。 我在广州业界已晓有名气,并被市政府评为“全市十佳杰出青年。” 白日里我穿梭于各大富丽堂煌酒店的谈判桌上,夜晚则徜徉于觥酬交错、鬓 影衣香的酒会之间,我成了男人羡慕女人追逐的成功男士。 我的户头上已有百万元进帐,其中有挪用的公司资金以及从客户那得到的回 扣,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堪称完美。我的计划一步步展开,即定的目标也离我越 来越近。 晚上跟香港美时集团的老总吃过饭后,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赵敏的电话。 “你现在在哪?” “和朋友在外面喝酒。”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啊,你怎么总避着我?” “没有啊,我不是天天忙着公司的事情吗?你不会不知道吧。” “好啦,我只是随便说说,那我去你的住处等你。” “随便你了。”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无处可去,心乱如麻,将车停到一边,点燃一支香烟。这部桑塔纳是公司配 给副总经理的。公司在我的管理下业绩一路飙升,我在众人眼里也成了天王老子, 平时在公司,他们都惧我三分,至于私底下如何议论我和赵敏的事,已不是我关 心的焦点了。而那个香港老板由于盲目投资香港楼市,几近破产,天天忙于他那 边的事情,广州倒是很少来了。当然赵敏关于我们见过面的事情并不知晓。 自从从香港老板那得知一切后,我尽量避开和她单独相处。如果说女友悲惨 的离去让我对这个社会感到失望的话,那么赵敏的谎言则让我对爱情和女人失去 了兴趣。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望着她天真的微笑,我甚至开始怀疑香港老板所说的话 的真实性,然而一切已经令我失去兴趣,我懒得去考证,当然我也从未质问过她 半句。我们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诉说或者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肉体搏斗”。 有时在关键的时刻我会疲软下来,有时在她的身上折腾一个晚上还会感到精 力旺盛,无处排空欲望。她的身体里充满了我愤怒的精液,我的身上也留下无数 她欢愉时情不自禁的咬痕。我甚至不能再听巴赫的曲子,因为那里充满了我们性 交的记忆。 做爱的时候,我会一直听他的曲子。《赋格曲》,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 曲》的第一首,g 小调,BMV1001 之2 ,它采用快板速度,4/4 拍子,全曲共有 94个小节,颇具规模。赋格主题简洁生动,从属音开始。主题出现的声部奏得比 其它衬托声部突出。每一个声部的横向联系,都弹得象旋律声部那样流畅。主题 在不同声部交替之后。出现简短的间奏段。接着出现展开段落,使乐曲积极发展 下去。全曲用以上一些音乐素材逐渐形成丰满的音响,高涨的情绪,按赋格曲式 的程式用复杂的对位手法展开而变化无穷。最后以优美的装饰性的音型平静地收 敛全曲。 缓——急——缓——急,我沉浸在他的曲子里几乎死去。我不知道我是在和 我身下的赵敏在做爱还是在音乐里和自己的灵魂搏斗。 “让我死去,让我死去,让我死去,让我死去,让我死去,让我死去……” 当我的车里再一次响起巴赫的小提琴奏鸣曲时,我呓语道。 十一 1994年2 月12日晚18:05我登上了T237次开往哈尔滨的火车,临走前我在房 间里给赵敏留了一张便条,没有开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话:我差点爱上你。 火车鸣叫着驶出站台时,我仿佛听见赵敏绝望的嚎叫,不知不觉中我的眼角 有冰凉的液体流下。自从小文死后,我以为我不会再掉眼泪了。 几年后,我果然不会再掉眼泪了。从生意伙伴那偶然得知了赵敏的一点消息。 自从我走后没多久,赵敏的公司日益衰败,撑到最后实在维持不下去她便解散了 员工,关闭了公司。她最后去了哪里也不太清楚。有的人说她嫁给了那个香港老 板做阔太太去了,很幸福;也有的说她郁郁寡欢中染上毒瘾,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最后横死街头,惨极了。 我很欣慰她的幸福与苦难都和我无关,也许不尽然,谁知道呢。 十二 下了火车,一股冷空气迎面扑来,我双手插进口袋里,裹紧单薄的衣衫,指 尖触到了电话,我掏出手机,将里面的电话卡抽出来,扔到垃圾筒里,深深地吸 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哈尔滨,我回来了。” 十三 94年3 月,我投资八十万元注册成立了“东方家具公司”。在我27岁那一年, 我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公司。 公司的经营范围仍然是我熟悉的办公家具。与客户签下订单后再从广州方面 进货,然后打上自己公司的品牌进行二次销售。虽然没有生产能力,但是减少了 投资风险。 由于广州方面的前期工作做得比较好,再加上从赵敏那挖来的客户,生意一 天比一天好,与此同时我还拿到了香港天成办公家具在哈尔滨的代理权。到年底 时公司纯利润已达300 多万元。 我花了六十万元在道里河松小区买了层复式楼,将父母从老家接来。半年后, 姐姐一家也搬了过来,那时我在商场里租了100 多平米的面积,陈放屏风,电脑 桌以及文件柜等家具,姐姐在那里负责导购,姐夫在公司里帮忙,有时负责家具 安装,有时为我开车。 一家人住在一起倒也其乐融融,令我心烦的就是妈妈时常在耳边唠叨不停: “小东,你也不小了,赶快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吧。” “小孩子太吵,我不喜欢。” “有个小孩子哭哭闹闹地会热闹点。你不知道我天天和你爸守着这么大的房 子,多冷清啊。” 我不满地说:“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累受吗?” “人一代一代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你看看你现在和姐姐不也都长大了吗?” “不和你说了,要生你让我姐生去,我还有事,出去了,晚上你别等我先睡 吧。”说完我穿上外套出了门。出了门口,有点后悔戳到了妈妈的心痛处。姐姐 比我大两岁,自从那次宫外孕后一直没有怀过孕。 我心烦意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都晓华的电话。 “喂?那位?”电话那边传来她慵懒的声音。 “是我,靳小东”从广州回来后一直忙着公司的事,和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 我去广州半年后她跳槽去了一家化妆品公司从事化妆品推销,灵牙利齿的她倒也 胜任这份工作。 “你还活着啊。”还没见面就开骂,估计见了面要动手的。 “废话,死人怎么给你打电话,有空吗?出来我请你喝酒。” “没空,有空也不去,你不烦的时候从来想不到我,我可不想让你的口水淹 死。”小样的吧,还装,现在一定跑到衣柜前翻衣服呢。 “真没空啊,那算了,我再约别人。”我故意气她。 “靳小东- 你- 讨厌!” “呵呵”我最喜欢听她说“讨厌”这两个字,“半个小时后在你的楼下等你, 你快点出来,别磨蹭。” “你就不能进房间找我啊?再说你不想看看你以前的狗窝吗?” “不想,全是阴暗的记忆。” “好吧,好吧,你在外面等我。”她欢快地说完,挂了电话。 都晓华现在住在我以前租的地下室里,在广州的时候给她打电话让她退了房 子,谁知她不但没退还自己租了下来,回来后我才知道。当时我很生气教训她: 一个女孩子睡地下室会落下病的。她嘻嘻哈哈地说:病了你就养着我呗。三年多 了,她一直没有找男朋友,我想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对于她的示爱我不是没感觉, 只是不想再伤害她。有的时候,爱上一个人可能很难,但是伤害一个人却是非常 得容易。 开车经过南岗分局的时候,看见路边站着的一个男人很象“菜包”,双手垂 在腿边正和一个女人说话。这一幕让我联想起上高中时的那片小树林以及都晓华 给他的那一记耳光。我加快速度从他们身边驶过。 车在先锋小区楼旁停下,我点燃一支香烟,等都晓华。 不一会,她从楼洞走出来,站在楼前四处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我的踪影,有 点失望,慢慢向楼旁的小径走过来,走到路灯下停下脚步,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她今天穿了件浅绿色的棉布衬衣,鹅黄色的喇叭裙,脚下穿得是一双白色皮凉鞋, 露出纤细的脚髁。看上去比西安那会儿削瘦了许多,但依然美丽可爱,站在路灯 下象棵刚吐新绿的杨柳。 我按响喇叭,她有点迷惑地向这边走来,走近后发现是我,大声尖叫起来: “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买的新车?” “才买没多久。”我弹掉手中的烟头,拿起放在车窗前的香烟,又点燃一支, 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她。 她手指敲打着车面,围车转了一圈后,在我旁边站下,弯腰,伏身,双肘压 在摇下的玻璃窗上,探进头,向里张望,啧啧道: “不可同日而语啊。” 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傻丫头,快上车吧,我们去吃好吃的。” 她兴奋地拉开车门,上了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坐下,“不行,你要买我几 份保险。” “咦?你不是推销化妆品的吗?怎么卖开保险了?”我扭动钥匙,发动汽车, 调转车头,驶出了小区。 “生活所迫啊,这是兼职,我总不能向你推销化妆品啊。”她笑脸盈盈地望 着我。 “谁说不可以?难道我不会买了送给我女朋友啊。” “你有女朋友吗?你有吗?你说啊。”她推搡着我的胳膊。 “你给我坐好了,我开车呢,闹什么闹。”我拉长了脸,车厢里的气氛顿时 尴尬起来。她坐正身子,目视前方,不再理我。 “生气了?小心眼样吧,我买了送你总成了吧。”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还差不多。” “你呀,都多大了,还象个小孩子似得。” “讨厌!”她白了我一眼。 和都晓华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不用全身绷紧,神经完全放松。平时并不善言的 我和她在一起总能滔滔不绝,而且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就格外开心。她说: “靳小东,你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是变态的一种行为。”我“呵呵” 笑道,“只要不是性变态就行。”话音才落,两人突然都没了话,我闭开她奇怪 的眼神,“其实菜包从高中时就暗恋你的。”她的表情峰回路转,笑容灿烂地说, “我可不喜欢娘们腔腔的男人。” 车上了公路后,我问她:“想吃什么?” “想吃川菜。” “大热天的吃川菜,你不怕上火啊?”我问道。 “反正没完成销售任务正愁得上火呢,正好来个以毒攻毒,排排晦气。” “你这是火上浇油。” “不管,不管,你请我吃饭,就要听我的。” “好,好,好男不和女斗。” 她“切”地一声,开始翻找车上的磁带,不再理我。 都晓华不仅喜欢吃辣还喜欢吃肉。吃辣这点上她跟我妈还是挺像的,我父母 全是南方人,六十年代的时候,响应党“建设北大荒”的号召,来到了东北。一 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老俩口除了在我姥姥病死那年回去过一次外,就再也没 有回去过。对于家乡的热爱就全部转移到家乡菜上了。也怪不得我妈在我面前总 夸都晓华,她每处去我家,不是买我妈喜欢吃的腊肉就是买我妈喜欢喝的米酒。 我就纳闷了:象这种奇怪的南方米酒在北方城市都晓华是怎么找到的? 所以说如果女人下定决心想做某件事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拼足全身心的精力 去做的。可怕,但愿她别在感情上和我较真。 吃饭过程中,我是吃吃停停,一会抽支烟,一会喝口茶水,再四处张望一下。 她可好,至始至终一句话不说,从头吃到尾。最后,筷子一放,拿起餐桌上的餐 巾纸擦擦嘴角,身子向后靠去,“我吃饱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率真的女孩子,不做作,真诚而且善良。 吃完饭,在饭店门口我问她,“还想去哪玩?” “哪也不想去了。” “那可不行,”想想回家要面对老太太的唠叨,我的脑袋就变大了,“你刚 才光顾吃了,都没陪我聊天,我们找个地方说会话吧。” “说什么说啊,白天天天对着用户介绍化妆品,] 我还没说够啊,你没发现 我现在嘴唇都比以前薄了吗?” “这个我倒没在意,不过我发现你脸皮比以前厚了。”说完,我向停在一边 的车快步走去。 都晓华从后面撵上来,在我后背连捶几下,“讨厌,讨厌,讨厌。” 我返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好了啦,我陪你去看电影算是谢罪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在太平影院看电影的时候,她好象很累的样子,没看多久就睡着了,头惯性 地靠在了我的肩头上。透过屏幕的反光,依稀可见她脸上的绒毛。我竟然再一次 感到了冲动。 那段遥远而又模糊的岁月穿过拥挤的人群,踏着屏幕的光线向我走来。 十四 随着公司业务的增多,我又招了4 名刚毕业的大学生,还在公司附近给他们 租了套两居室的房子,为他们配备了床,书桌,液化气罐等必需的生活用品。几 个人都没还有女朋友,因此长时间在外跑业务没有一点怨言。我最喜欢其中一个 来自南方的小伙子杨洋,话不多,但是每次交给他的任务他都完成的很好,很象 年轻时的我。见习期间就与山东省新闻大厦以及哈医大签下了200 多万的大合同。 两个月后,我提拔他做了销售部经理。 我的这一举动,令同进公司的其它三个人颇有微词,几个人之间开始出现扯 皮现象。周五下午我在外面给秘书麦子打了一个电话,交代她通知他们四个人每 人做一份新闻大厦的工程方案,周一一上班开会讨论,最终决定采用哪一个人的。 周一我早早地开车到了公司,公司里只有杨洋和秘书正在打扫卫生。 “他们三个呢?”我问。 “他们还没到,陈鹏飞请病假了,说是头痛,发烧。”麦子手里拿着块抹布 站在我的办公桌前说道。她是姐夫的妹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一直在家呆 着。姐夫不好意思开口求我,姐姐天天在耳边唠叨,“她人虽小但聪明灵伶,接 个电话,整理个资料什么的不成问题,况且人家麦子还会用电脑。”经不住姐姐 的软磨硬泡,就让她来这里上班了。 我“啪”地一声将公文包摔在桌子上,她吓了一跳。 “你马上通知他,如果他今天不能来上班,以后也不要来了。” 说话间,徐伟、高飞先后走进办公室,见我正在发火,都不敢吱声,走到会 议间准备开会的材料。 半个小时后,陈鹏飞面色苍白地赶到了公司,因为连续烧了两天,没来得及 写报告。杨洋、徐伟、高飞他们三人先后讲解了所做的工程方案,最后我开始发 言: “我先说说徐伟设计的工程图纸,他的工作间设计得非常好,考虑到了常规 互动和更好的沟通。从集中的、按照职能分隔的单独办公室,到开放式的,按照 规划的工作间的戏剧性变化,弥补和缓冲独立单间办公室和工作间的隔断感,连 接和沟通部门效率职能设置,鲜明清晰又自然流畅。”说到这里我看见徐伟的脸 上露出了微笑。 “接下来我再说说高飞的设计方案,他在选材方面全是高档气派的办公家具, 你想提供的是一种高科技的设施,来满足多层次技术功能的需要,并反映行业最 高标准竞争的客观要求。这体现了公司的价值观念。”高飞点头示意同意。“可 是你却忘了我们公司的企业精神,我们不但要体现价值观念,更重要的是表达一 种温暖和友好的环境,也就是人性化设计。” 他们三个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在本子上做记录,一边不时点头。 “好了,现在我们看看杨洋的工程设计方案,”我打开他的图纸,他们几个 围过来。“为新闻单位规划办公环境,徐伟、高飞你们两个都没有考虑到两个关 键问题:就是照明和通信,但是杨洋考虑到了,他不仅提供了布线功能强劲的办 公家具,且设计配置了德国威明Waldmann现代办公照明系统:老总室配以落地灯、 台灯;会议室配以悬吊灯、壁灯;职员区配以屏风灯等等。”听到这,他们三个 都友好地拍了拍杨洋的肩膀,杨洋也腼腆地笑了笑。 “好了,都回到座位上,现在我们继续开会。陈鹏飞病了方案没做可以理解, 但是没有为这么大的合同提供自己的设计构思,性质是严重的,因此要从这个月 的工资里扣除100 元,你没什么意见吧?”我转过头问坐在一边的陈鹏飞,他摇 摇头。“要想成为一名专业的销售人员,我们不仅要把自己的产品推销出去还要 有为客户提供设计方案的能力。只有这样你才能签下更多更大的订单,understand?” “明白。”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了,我现在宣布一下公司的新安排,任命陈鹏飞为东北、华北区销售经 理;高飞为西北、西南区销售经理;徐伟为华中、华东以及华南区销售经理;杨 洋仍为公司销售部经理。我不在公司的时候,具体的业务工作由杨洋负责。至于 每个区域今年的销售任务会后麦子会给各位一份详细的报告,这里就不讨论了。 现在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完不成销售任务的,今年你一分钱的奖金也拿不到,超 额完成的我们会有10万元的奖励,至于具体细节参见报告。好了,今天的会就开 到这,陈鹏飞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再来上班。散会。” 十五 “小东快回来,妈妈摔断了胳膊。” 接到姐姐电话的时候,我和都晓华正在先锋路的“全聚德烤鸭店”吃烤鸭。 因为明天要去上海参加一个家具展销会,便约她出来一起吃顿饭,顺便填几份保 险单,算是支持她的工作。吃饭时我一直怂恿她到我的公司来帮忙,我说公司的 帐全乱套了,你来公司管理财务如何?她撅着嘴说我才不要去你公司呢,我要靠 我自己的力量打拼!看着她坚决的样子我嘲笑她当初毕业时胸无大志与世无争的 样子。她反驳道那时我还年轻。我说是因为我走后你受刺激了才发奋图强的吧。 她说是啊是啊,讨厌。她“讨厌”的话音才落,我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放下电话后,我急急忙忙开车和晓华一起赶到家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一 动不动,脸色苍白。爸爸,姐姐还有姐夫都在。 “你们不会先送妈妈上医院啊。”我对着姐姐大叫,晓华扯扯我的衣角,示 意我不要发火。 “别骂她们,是我坚持要等你回来的。”妈妈艰难地说,我看见她额头有冷 汗渗出来,“可能只是脱臼,没有断,你不要急啊。”妈妈右手托着弯曲的左手 臂起身。 “快点送你妈去医院吧。”爸爸说着,去穿外套。 “爸你不用去了,姐姐、姐夫和我一起去就行。” “那你们慢点。”爸爸说。 我搀扶着妈妈慢慢下了楼,姐姐、姐夫还有晓华跟在后面一起出了门。 “怎么摔着的?”我问姐姐,将车开得很慢,尽量保持平稳。 “妈妈端了一锅粥进客厅时,被门槛拌了一交,端着高压锅不肯放手,活活 挣坏的。” “妈你真是的,不就是一锅粥嘛,你甩出去不就行了,姐明天你到家政公司 找个保姆去。” “行。”姐姐说。 “行什么行,这个家还是我做主,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我和你爸用别不着人 来伺候,如果你们嫌我们老了不中用,碍手碍脚的话,我和你爸就回南方好了。” 妈妈断断续续地说道。 “妈,你歇一会,我们听你的还不成吗?” 到了哈医大二院,姐姐跑去挂号,姐夫向外科科室跑去找医生,我和晓华搀 着我妈慢慢跟在后面。 门诊室里人不多,我扶着我妈在一个闲着的医生面前坐下。 “怎么了?”他问。 “胳膊可能断了,也有可能是脱臼。”我说。 他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嚓”地一声撕下来,递给我,“先去做个X 片, 然后再回来。” 我们出了外科门诊,交了费后,去做X 光片。 进了X 光室,房间里的医生指着房间中央的床上说:“躺上去。”他去摆正 妈妈胳膊时,妈妈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你轻点行吧。”我对医生怒吼了一声。 医生没理我,钻进一边的小房间里,“别动,拍了。” 拍完片子,我们返回外科,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等姐姐送片子过来。 大约20分钟后,姐姐拿着片子急冲冲地过来了,我们走进房间,将片子交给 医生。 “只是脱臼,到另一个房间躺下我为你复位。”那个医生看完片子,指指里 边的一个房间说道。这个男医生看样子也就25岁左右,象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对 于他的能力我很是表示怀疑。但是我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他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医生进来,两个人一拉一推没用5 分钟就为妈妈 复了位。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妈妈说道。 “我再跟你开点内服和外用的药。这段时间你的手臂要用绷带吊着。好了以 后,这个手臂也要注意,不能太用力,很容易再脱臼的。”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又去拍了一个X 片,确定接好后,我们才放心离开了医院。 从医院回来后,我把都晓华叫到楼上的书房。 “喝水吗?”我问她。 “不喝,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谈吗?” “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去你公司的事免谈。” “不是,你看我明天必须去上海,而且有可能还要去深圳那边考察一下收购 生产线的事情,一时半时我可能回不来,姐姐在商场那边又很忙……” “好了,你别说了,我明白的,这边我会常过来看看的,你就放心去吧。” “那你搬过来住好不好,这里空了好多房间,你也不用来回赶。” “这个,我再考虑考虑。”她把玩着沙发靠垫。 “别考虑了,大不了我回来你再搬走。”我有点不高兴了。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我告诉你吧,其实这是我妈妈的意思。”我“呵呵”笑了两声。 “讨厌,你不想啊。” “好了,快下楼给我妈做饭去。”我把她从沙发里拉起来,走出书房,从后 面推着她,一起下了楼。 十六 上海的家具展销会开了两天。在会期间见到了过去不少的老朋友,还从广州 的一个朋友那得知了赵敏的有关传闻。 会议结束的那一天晚上,我提前从酒会溜出来,关了手机,一个人来到了上 海外滩。 繁华的城市下面流淌着寒冷混浊的黄浦江水。黑夜象支墨汁饱满的毛笔将低 矮的平房一笔抹去,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霓虹闪烁的摩天大厦。 我伏在栏杆上,点燃一支香烟,以期驱散江风吹过来的寒冷。远处不时有轮 渡的汽笛声响起,突然令我想起了赵敏哀鸣般的呻吟,思念象场倾盆大雨猝不及 防从天而降。 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在我眼前变幻成赵敏各种各样的脸:高兴时带着两个深深 酒窝的笑脸;达到高潮时充满红晕的脸;谈判桌前严肃的脸;讲诉童年时痛苦绝 望的脸;赵敏的脸,敏敏的脸,爱我的女人的脸,我爱的女人的脸! 赵敏,你是天使,你是魔鬼;你是美丽的海洋,你是绝望的枯井;你是巴赫 的小提琴奏鸣曲,你是恶俗的街头流行乐;你是欲望无边的小绵羊,你是我今生 最初的女人。 十七 从外面回到宾馆,洗完澡打开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妈妈的情况时, 手机突然响了,是麦子的电话。 我刚问了一句“喂?” 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她“呜呜”的哭声,“靳总,公司出事了。” 十八 “天道轮回,报应啊,报应。” “哈哈哈哈”我大笑着,“靳小东你也有今天?!” 我最最信任的杨洋吞了银行的十万元预付款和广东方面价值三十万元的办公 家具从公司消失了。 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赶回公司时,公司除了杨洋他们几个都在。 “报警了吗?”我把麦子叫到办公室。 “报了,可是公安局说他的身份证是假的,还有他的学历证书也是假的,因 此这个案子一时半会破不了。” “这件事除了你,公司里还有谁知道?” “没有,我对谁也没说过。” “好吧,你出去把公司所有的财务资料全给我送过来。” 10分钟后,麦子抱着一大堆帐薄走进来。 我抽出其中一本翻看着,“你的夜大财务本科一直上着吗?” “恩,还有半年就毕业了。” “你看看你这个帐给我弄的,学的东西都让你就着饭吃了是不是?” 麦子低头摆弄着衣角不说话。 “以后没有我的签名,一分钱都不能借出去知道吗?你回去马上给我起草一 份《财务现金管理规定》,下班前放到我桌子上。” “是。”说完走出了办公室。 “他妈的,他妈的姓杨的,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半个月很快过去了,一点没有杨洋的线索。 银行方面开时打电话催,说新建的大楼都装修完了,就等着你们的办公家具 安装好我们就可以搬进去办公了。 设备科的王主任在电话那端表现了极大的不满:“靳总,如果不是你的信誉 好,又看着你的手头紧,我们才不会提前给你十万块预付款的。你知道有好几家 家具公司找过我们,他们说家具安装好后再付款,都被我回绝了。” “对不起,王主任,您看我这几天一直出差不在家,手下人办事不利,给您 填麻烦了。您放心,这事我亲自给您办,如果您不满意,余下的货款我不要了。” “你小子别总说不办,今天我们行长又找我了,你别让我太为难。你如果不 行,就退了我的十万块,我也不要你的违约金了,我们另找别的家具公司。”我 操他妈的,吃了我五万元的回扣就想拍屁股走人了。 “王主任,您看电话里我们也谈不清楚,今晚您要是有时间我们边吃边谈如 何?” “我看不必了吧,你也挺忙的。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否则别怪我不讲交 情。”说完就扣了电话。 回到家时,都晓华和妈妈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呢。 “你怎么喝酒了?”妈妈问道。她的手臂还吊着绷带,不过脸色好多了。 都晓华从茶几上拿了一个玻璃杯去厨房刷洗干净,出来,从茶叶筒里倒进去 一些茶叶,又走到饮水机前冲了杯水,走过来,递给我。 “放那吧。”我点燃一支烟,头向后仰去。 “你看看你,又喝酒又抽烟,这样身体还有个好?”妈妈从我进屋那一刻起 眼睛就一直盯着我。 “我去睡觉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真他妈的烦躁,回来也不得清静。我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上楼, 进了卧室。一下子摔倒在床上,头撕裂般地痛,身体开始发冷,我拉开一条被子 盖在身上。 “咚咚”传来两声敲门声。 我晕忽忽地问道:“谁啊?” “是我。”都晓华的声音。 “进来吧。” “出了什么事?”我感觉她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问。”我伸长手臂一把将她拉倒在床上,手伸进了 她的衣服里,手掌一下就覆盖在她的乳房上了。起初她挣扎了几下,我翻身压在 她身上,另一只手也探进去。双手开始用力,抚摩、揉按,动作越来越粗暴最后 变成了挤压。当我的大拇指和食指夹住她的乳头时,她用力推开我,坐起来,扬 手“啪”给了我一个耳光。 “你根本不爱我。” 她的一个耳光打醒了我,我他妈的这是怎么了?我坐起身。 “晓华,对不起,我刚才真是喝多昏了头,对不起,这几天发生太多事,我 ……”我伸手撕扯自己的头发。 都晓华转过身,拉开我的手,“没事,我不怪你,你能跟我说说都发生什么 事了吗?” “公司要垮了。”我拿起床头的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 “公司有个小伙子拿了公司的钱跑了。” “多少钱?” “四十多万吧。” “这么多?可是公司也不至于垮了啊。” “前段时间买楼就花了快一百万,车又花了二十万,现在公司除了展销的家 具外就根本没多少流动资金了,原打算指望这个合同赚一笔,谁知出了这种事, 人家现在是不知道,如果知道了,追究违约赔偿的话,公司就要关门了。” “别急,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她向我这边靠了靠,用手拍拍我的肩膀。 “只能先把车卖了,把银行这个合同完成拿到余下的货款再还给广东那个家 具厂,现在就怕家具厂那边催。他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小子会提了货跑了呢?” “小东,我那里存了有两万块,明天我看看还能从朋友那再借点吗,别担心 会没事的。” “但愿,实在不行就只好把这个楼也卖了。” “你能不能用这个楼做抵押贷点款?” “我看不行,现在银行方面正找我茬呢。我的事你就别管了,我会处理的, 刚才……”我还没说完,她的嘴就将我的嘴堵住了。 我推开她,“我现在可是穷光蛋了,你还跟我?” “废话,几年前你不比现在更穷?” “恩?原来是暗恋我多年了啊?” “你讨厌啊。”她一扭身子转到一边去。 我上前搂住她,“好了,我又说错话了。我向你认错还不行吗?”我将手里 的烟蒂在烟灰缸里按灭,低下头去吻她,她闭上眼,迎上我,我伸手关掉电灯, 拥着她沉到黑暗中。 十九 她的嘴唇微微翘去,我的嘴轻微地触碰着它,她伸出手臂搂住我的脖子,我 闻到她头发里散发出飘柔洗发水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用力搂紧她,深深 地吻,然后是吮吸她柔软的嘴唇,她开始热烈地回吻我,并张开嘴,将小舌头探 进我的口腔里。我一边用舌头缠绕她的,一边将抚摩她后背的手慢慢伸进她的衣 服里,解开胸罩的挂钩,手从后面挪到前面,将手放在她的乳房上轻轻抚摩它。 她颤抖了一下,我缓慢且温柔地褪去她的衣服,也褪去自己的。然后她柔软 的身体象海草一样自然地附着在我身上。我感到呼吸短促,血管里好象奔流的是 岩浆,我将手伸到她两腿中间,她突然紧紧夹住了腿,不肯松开。我有点恼怒, 伏下身去亲吻她的脖子和耳垂,用舌头去舔她的乳头,然后慢慢地向下滑去。她 的呼吸急促起来,喉咙开始颤抖时,我把她的腿打开。慢慢向里面进入。 她大叫了一声“痛。”伸手握住了我的阴茎。 我翻身下来,“下次吧?” 她说:“没关系,我们继续。” 我再次伏下身,下巴顶在她的阴部,温柔地吻她的私处。下面干干的,没有 丝毫兴奋的迹象。我一下子软了。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赵敏,想起了赵敏温暖湿润的阴道。想起了她一边和我乱 搞一边数数。还有她的叫声,毫无掩饰的呻吟,有时高有时低。记得有几次叫的 太响,我最后不得不用手去捂她的嘴。 赵敏从来不喜欢按部就班的做爱。有时,看着电视她的手就会伸到我的裤裆 里摸一把,摆弄大了躺在沙发上张开腿,“快点宝贝,下面都湿了。”有的时候, 正做得兴起的时候,她会突然给你讲笑话,搞得我的阴茎在她身体里面随着她的 笑声颤动不已。 赵敏无法不让我在这时候不想起她来。 半夜的时候,我被都晓华弄醒,“我们再试一次行吗?” 我转过身搂住她,抚摩着她柔软的头发,“别想了,明天吧。” 她没有理我,钻进被窝里,含住了我的阴茎。天哪,她柔软的小舌头象根羽 毛轻撩着我。 但当我将阴茎慢慢推进她体内时,她仍然说痛。 我感到里面就象片干旱的盐碱地。他妈的,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抽动的时候看见她紧咬下唇,一声不哼的样子,突然就泻了。 一晚上,我被她弄大了四次,但是每次她下面都是干干的,而且一直喊痛却 不让我停下来。 最后我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筋疲力尽倒在一边睡去。 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让我睡死吧,从此不要再醒来了。 二十 生活象堆粪便,而此时的我就象个便秘的病人。 家庭,事业,感情全都乱了套。 好在一切不总是堵塞不前的。忙碌了两个星期筹集资金,进货,安装。一切 终于尘埃落定。 车子卖了十万块,加上都晓华凑来的三万块,以及菜包准备买房子的五万块, 再加上公司账目上的现金一共筹到将近三十万块钱。从广东另一个厂家进了办公 家具,在合同期内顺利将银行的工程完工。王主任痛快地答应下个星期一就会把 余下的五十万划到公司的账户上。这样算算,还了广东家具厂的三十万货款,还 有二十万,够还菜包和都晓华的钱了,还能剩下点,真他妈的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洋一案也成了无头案,现在我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找他,唯有一个 念头就是怎么签到下一笔订单。还了都晓华和菜包的钱,公司帐上还有十来万, 应该可以维持运转的了。 为了应酬,我天天周旋于酒店、茶楼、桑拿浴房之间,每天凌晨拖着醉醺醺 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最怕的就是妈妈还坐在客厅里等着我,最后我索性彻夜不 归。 自从那一夜后,都晓华借口妈妈的胳膊已经好了,搬了出去,我很少再找她, 她也从不主动和我联系。 那一晚,我正在银行王主任的家里打麻将,那天的手气特别的不好,频频给 他点炮,都晓华给我打电话时,我已经输了八千块。 “你能到我这来一趟吗?” “我没时间,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我将手中的“红中”扔出来,胖猪似的王主任眯缝着小眼:“碰。” “我操,你有没有搞错,红中你也碰。” “靳小东,你有时间玩麻将没时间到我这来。你爱来不爱不来拉倒!”说完 挂了电话。 妈的,我不去你能吃了我啊,我扔出一张“二条”,抬起头,一脸得意地说, “我上听了。”我的话音才落,他们三个异口同声地推倒牌,“胡了。” 我操,我竟然给三个闲家点了通炮。 “我老婆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咱们改天再玩吧。” “你怎么能扫大家的兴呢?”王主任拉住我的胳膊示意我坐下。 “我今天就带这么多钱了,全放桌上了,你总不能让我光着屁股回家吧。” “得,得,今晚看在你女朋友的份上,先放一马。咱们明天继续。” 这小子玩得简直就是完美麻将,昨天他刚一起牌就胡了,赶明再给来个“地 胡”,我也不用在这帮人里混了。 王主任送我下楼时,在楼梯口我问他,“保利大厦的事你给我问的怎么样了?” 哈尔滨保利科技大厦是中国保利集团在哈尔滨投资一亿元人民币兴建的专业甲级 写字楼,大厦总面积近一万八千平方米,由主楼与四幢配楼组成,首层、二层、 三层设置商务中心、银行、餐饮、酒吧、书店等高级配套服务设施。四层至十四 层为不同规格的标准写字间。如果能拿签下这十一层写字间的办公家具合同,我 的人生,我的事业,我的一切将会发生质的飞跃。 “这个你就放心吧,他们要从我们银行贷款,怎么也得给我几分面子,关于 写字楼的事我已经跟他们的老总打过招呼了,哪天我约他出来,你在和他详谈。” “行,这事要办成了,我不会忘了你的。” “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我们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嘛。” 出门叫了辆出租车,上车后看看表已经是晚上12点30分,犹豫了一下,“南 岗先锋小区。” 车子向前行驶了500 米时,手机响了一下就断了,从口袋里拿出来一看是都 晓华的电话号码,有事说事,跟我玩这个。我将手机关了,对司机说道,“不去 先锋了,去道里河松小区。” “好。”司机说道。 周五给“菜包”打电话,约他明天出来喝酒。 “想去哪喝酒?” “随便,哈尔滨我不太熟,你挑个地吧。” “那行,去‘根据地酒吧’吧,那的DJ师是从菲律宾请来的,不但有金牌歌 星还有舞星驻场献艺。” “行,告诉我坐几路车,在哪下车。” “在奋斗路55号,乘7 路、8 路或者109 路革新街下车就行。” “那晚上7 点咱们在那碰面。” “OK. ” “菜包”不到7 点就到了,穿了身运动装,头发乱糟糟的,很邋遢。面色枯 黄,眼睛已没有了以前的媚劲,暗淡无光,眼圈周围黑里透青,曾经艳若玫瑰的 嘴唇更是苍白凹瘪,没有一点血色。 喝酒的时候,我看见他拿杯子的手一直在抖。 “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你小子是不是纵欲过度,累着了?” “嘿嘿。”他咧嘴笑笑,“不是,是总熬夜玩麻将累的。”他笑的时候,我 看见了他那被烟熏黄的牙齿,还有堆积在眼角的皱纹,心里一阵难过。 “工作不愉快,就换个环境吧。” “我还能干什么?”他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半。 “办个健身班什么的,一个月怎么也比你在学校赚得多吧?” “要是还不如学校呢,这好歹是个铁饭碗。” “我靠,都什么年代了,还铁饭碗?算啦,不谈这个啦,听都晓华说你女朋 友是你们学校校长的女儿,你小子行啊。” “行个屁啊,我跟她都谈了两年了,她爸还没给我调市里去。她在哈尔滨, 我在阿城,晚上想搂个女人睡觉都搂不着。”我给他递过一支烟,我也点燃一支。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就最近吧。” “等你结婚时告诉我一声。” “你和都晓华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你就别装了,她都打电话告诉我了。” “我现在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啊。” 喝到最后,他兴奋异常地拉着我的手不停地问:都晓华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下面好看吗?你们一晚上做几次。等等等等。 我将他从酒吧里拖出来的时候,他满场打着飞吻,还一直大声地嚷嚷,“我 没醉,我没醉。” 我终于明白他手抖的原因了,他现在己经完完全全是一个荒诞无度的酒鬼了。 二十一 第二天送走菜包,我拨通了都晓华的电话。 “干吗呢?”我问。 “没干什么,发呆呢。”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你是我老婆啊,资格够老的吧。” 她扑哧地笑了出来,“讨厌。” “我今天有空,一起出来玩吧?” “去哪?” “到江边溜达溜达如何?” “行,那你在防洪纪念塔下面等我吧。” “好吧,那你快点。” 我坐在广场的长椅上等都晓华。这个防洪纪念塔是哈尔滨市人民为纪念战胜 1957年那场特大洪水袭击而建立的。纪念塔由圆柱体的塔身和附属的半圆形回廊 组成。塔身的浮雕描绘了当年战胜洪水的生动情节。塔顶为由工农兵和知识分子 形象组成的圆雕。来哈尔滨游玩的旅客都会到这里拍照留念。 今天阳光很好,蓝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我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里。 广场上,鸽子飞起飞落,天空中有几只类似“蝴蝶”,或“老鹰的风筝飘来 飘去,有对恋人靠在柱子上偷偷接吻,远处几个嬉戏的孩子高声尖叫着,相互追 逐。 我看见不远处有个小贩在踩着机器加工棉花糖,便起身跑过去买了一个,蓬 蓬松松的棉花糖象刚从天上采摘下来的云朵。我低头正要咬的时候,有人在我后 背上拍了一下。我回过头,原来是都晓华。 “你偷吃!”她说着扑进我怀里。小脑袋在我怀里使劲拱。 “你小猪啊,我又没奶喂你,拱什么拱。” “你真讨厌,她抬起手拍了我胸脯一下,拉着我的手,”走,咱们去那边喂 鸽子去。“ 喂完鸽子,她拿过我手里的棉花糖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我们现在干什么?” “坐船去?” “不去,我怕晕船。” “那我们沿着中央大街散散步,一会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行。”她将棉花糖伸到我嘴边,“来,咬一口。” “天哪,你粘到我鼻子上了。” 她转身向前跑去,我在后面撵她, “看我追到后怎么收拾你。” 她“咯咯”地笑着,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最后跑不动了,蹲在地上捂着肚 子,“别闹了,我岔气了。” 踏着方块花岗石铺砌的路面,都晓华牵着我的手,看着中央大街两边琳琅满 目的商店和五光十色的人们,说道,“我什么时候能在这里开个专卖店就好了。” “等我有钱了,我就从这给你买个铺面。” “天哪,那得要多少钱,再说了,等你有钱了,你还会要我吗?” “你说呢?” “哼,我就讨厌你这个样子。说句承诺的话会要你的命啊,有的时候你连骗 我的话都懒得说。” “今天好好的出来玩一次,你别没事找事,行吗?” “谁找事了啊。” “是我,是我,我找事行了吧。” “你看看你这口气,哪象认错的态度!” “我说你没完了啊,在大街上吵架好看是吧?” 她没有再反驳,一甩手向前走去。我在后面大喊一句,“你给我站住!” 声音很响,行人纷纷侧目。 “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吵架啊?” 都晓华回过身,走过来,挽住我的胳膊,“对不起啦,咱们去吃东西吧,我 饿了。” “以后看你再敢在街上给我甩手就走一个试试!想吃什么?” “我想吃肯德基。”她指指中央商城对面的肯德基店说。 “好吧。” 肯德基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进门,我的头“嗡”地响了一下。几天来 天天忙于应酬,最怕的就是这种喧哗的场面。 我俩每人要了一份鸡柳,香辣鸡翅,汉堡,可乐,薯条,端着托盘找了好久 才找到两个空位子。 我拿起汉堡,咬了一口。都晓华好象并不急着吃,撕开一袋番茄酱,往薯条 上一点一点地挤番茄酱。 “你不是饿了吗?还不快吃?” “你还记得你没去广州前,我们在奋斗路那吃肯德基时的情景吗?” “记得,当时咱俩狼吞虎咽得,象对饿死鬼。” “你那时对我真好,只要一发工资就领我去吃好吃的。” “我现在对你不好吗?” “不是,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这段时间很忙,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吧?” “再忙,打个电话的时间总会有吧。” 手机突然响了,是王主任打来的,他约了保利的老总。 “行,我一会就过去。”放下电话,我站起来,放下手中吃了一口的汉堡, 对她说: “你先吃着,我有事要先走了,一会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你——” 我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离开了肯德基。 二十二 一切出乎预料地顺利,保利老总答应写字楼的办公家具交由我们公司来做。 喝完酒送王主任回家的路上,我差点捧着他的猪头啃上一口了。 余下的一个月里,招兵买马,抵押楼房,申请贷款,考察供货商,寻求合作 伙伴。 最后经过艰苦的谈判,以前的生意合作伙伴同意我们可以先付一小部分定金 即可提货的特殊待遇,但是家具成本增两成。 保利工程完成后,纯赚了一百万。 随后公司又与“天津商务中心”、“哈尔滨电业局”等几家大公司签订了供 货合同。 到1997年底的时候,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大楼和生产流水线。并且开始 涉足房地产业。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疯狂迷恋汽车,就象年少时的我对性和女人的渴望。 我不停地换车,从桑塔纳2000到白色的别克,最后我换了辆具有自动5 档变速箱 的S320Bens. 每当深夜,我驾驶着黑色Bens飞速穿越公路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拥上心头,那是种几乎令我窒息的幸福的感觉。天地间的万物已被我甩在身后, 没有谁可以超过我,更没有谁可以阻挡我前进的步伐。 二十三 晚上我正坐在楼下的餐厅陪妈妈、爸爸、晓华以及姐姐一家吃饭时,广州的 朋友给我打过电话来,告诉我说他在“蓝太阳夜总会”见到了我要找的那个人。 我挂了电话,继续吃饭,还给他们讲了一个笑话,笑得姐姐把吃在嘴里的米 饭都喷出来了。 “好了,我现在说个严肃点的事。” “什么事?”姐姐端起杯子,递到嘴边时问道。 “姐姐,你就快有孩子了。” “噗”姐姐一口水喷了坐在她身边的姐夫身上,一边咳一边说,“我快有孩 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二院的李大夫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你只是输卵管堵了,明天去医院 做一下治疗,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妈妈,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老公,我们就快有孩子啦。”姐姐抱着 姐夫的脸“叭叭”亲了两下。 “你姐姐的事你费心了。”妈妈说道。 “妈,看你说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啊。” 吃完饭,我把姐夫叫到楼上的书房里。 “明天你就去给我办件重要的事,这件事谁也不能知道,我给你写一个条, 你明天去财务取四十万现金,其中三十万是给你和姐姐买房子用的,另外十万元 你要替我做件事。” “什么事?”他问道,姐夫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很了解他的秉性,性格虽内 向,但办事干净利索,而且可靠。 “我在广州的朋友说在‘蓝太阳夜总会’见过杨洋。我不想和他打官司了, 也不想追回那些钱,我只想要他的一只手,而且是右手。这件事,不管你怎么办, 一定要给我办得干净利索,不留痕迹。” “行,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广州。” 我送姐夫出门的时候,晓华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你怎么站在这?” “我想给你们送点水果来。”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水果滚了一地。 “没什么事,我下楼了。”姐夫看了她一眼,说道。 “时间很晚了,那我也回去了。”晓华说。 “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叫车回去就可以了。”说完就急匆匆离去了。 “菜包”结婚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万块钱的红包。 中午婚宴开始没多久,“菜包”走过来,将我拉到大门口。他的脸色很难看, “刚才晓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哦,今天我打电话叫她过来,她说有事情走不开,她是想在电话里祝福你 们吧。” “是,不是,唉,她现在在火车站,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了。她说要离 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回来了,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四 前面的车辆排成了长队,蜗居在马路上。我拼命地按喇叭,可是前面的车子 纹丝不动,原来前面出了车祸。我将车开进人行道,向火车站方向开去。人行道 上不时有人尖叫着躲开。车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被警察拦住了。我拉开车门,下 车,拨开警察,丢下我那宝贝般的Bens,朝大街奔去。 一直向前跑,一直向前跑,穿过变幻的街灯,一直向前跑。 一直向前跑,一直向前跑,穿过拥挤的人群,一直向前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