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上山,爱 作者:头发温柔 昨天加班,临近傍晚时,BOSS说:吃饭去吧,我们去爬山。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晚上爬山。 他笑着说:如果你用脚的话就不行了,可是用车就可以了。 坐在他的本田雅阁车里,耳边传来熟悉的英文歌曲,优美的旋律和着车里散 发的淡淡的香水以及皮革的味道,我有点沉醉。 车子在山间颠簸,我自言自语道:现在的路都不是人走出来的了,都是高级 汽车的轱辘压出来的。 他笑笑,没有回答,选了我最喜欢的那首《yesterday once more 》。 在无聊的旅途中,我们几个开始找话题,坐在前排BOSS旁边的是工大的教授, 也是BOSS的大学老师,退休了,现在反过来为自己的学生打工。公司在济南设有 分公司,他在那负责,今天赶过来是为了同我们一起编一本培训教材。 我问他:我说如果你的生命里还剩下三天了,你会做什么? 他说:还和平常一样,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 我笑着说:你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 他反问我:那你呢? 我说:我会用一天的时间向我伤害过的人真诚地说sorry ,之前不想说也许 是碍于我所谓的面子,再对我所爱的而以前羞于开口的人说love you. 我想时日 不多,再压抑在心底会成为遗憾的;第二天会和所爱的人到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生活一天,将一生的爱意浓缩在一天里,好好体味;第三天,我会一个人去一个 山上,静静地躺在树阴下,看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等待黑暗的降临。 说这些话时,车里正回荡着《hotel California》这首歌,长长的前奏,让 我有点心急,而那吉他声,却根根拨动我内心最柔弱处。 我知道,我撒谎了。我是如此地惧怕孤独,我已经是一个人孤独地来,我不 想再一个人孤独地去,我要死在我爱的人的怀里,最好是在我们最快乐的时候一 同死去,我喜欢《失乐园》的结局。但是,我不知道有谁可以这样陪我。 他们一致认为我是典型的浪漫主义者。 而BOSS的答案是在我的意料中的。他说:我会取出所有的钱,安排好老婆和 孩子。 我笑他真是个伟大的、忘我的共产主义战士。但是,我心里骂道:你这个典 型的虚伪主义者,连假定的情况下都不肯说出真实的想法。 我只想在我生命的最后三天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抛开一切烦恼和约束。我 只想要这真正属于自己的三天。因为我在别人的眼光里苟活得太久了,我不想这 最后的三天也苟延残喘。 随后我们又瞎扯了很多话题。 教授说:这个社会就是“适者生存”,这就是自然界的规则。 我说:如果人类真的遵循自然法则就好了,弱肉强食,遗憾的是人类会人为 地制定规则:我有权,我有钱,我就比你活得好,你就不能和我谈生存,最起码 不能谈生存的质量。 我的话引来了一片沉默。我知道我的话真的太多了,在这个商业社会有多少 公平竞争可言? BOSS说:你一点都没变。 我所问非所答地说:虽然我们的语言不能沟通,我们的行为不能苟同,但是 你不得不承认我们的灵魂是相通的。 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情景。 那时,他刚从国外回来,准备创办企业。他通过我的一个朋友,邀请我到他 的公司去工作。 那是个秋天的午后,我找来找去,终于在一家公司的三楼找到了他们临时租 赁的一间办公室。他穿着一件白衬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梳着小平头,很 清瘦,但是很可爱的样子。他站起来,满目笑容地向我伸出手来。当时的他更象 个刚从校园里出来的大学生。 至今记得他干净的指甲,修长的手指和灿烂的笑容。 他简单地给我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然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我知 道他给付不了我优厚的薪水和稳定的保障,但是他的创业激情和公司轻松、向上 的氛围吸引了我,我想反正年轻,就闯闯吧。于是,放弃了机关里的工作,来到 了这家当时不足十人的小公司,同他们一起开始了艰辛的创业历程。 曾有过挑灯夜战加班的时候,也有连续出差在外的经历,更有我们一帮人围 坐在他简陋的家里吃火锅的通宵疯狂,甚至还有我们一家人在明媚的春天里,结 伴去逛公园的幼稚举动。有时,他会在餐巾纸上写下一首诗,有时,他会和我们 谈他年少时的文学梦等等……他的友善和易于沟通的心让我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 没有人抱怨薪水少,更没有人跳槽。每个人各尽其能,各负其责。 新产品一个接一个地研制出来了,市场一个又一个地被我们迅速占领,产品 也开始远销到欧美等地。公司规模一天天在扩大,不时有外商来洽谈合作事宜。 公司已从当初的手工作坊变成了一家即将上市的合资企业。 他也不再是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大学生模样,变成了西装革履,梳着大背 头的老板形象了。他的笑容起来越少,肚子却越来越鼓。 同事在他面前开始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开始为自己的每一分利益患得患失。 人员的工资越涨越高,可是流动却越来越频繁,公司几乎成了培养刚毕业的大学 生的学校。有的人开始盗用公司的技术在外面自己成立公司单干;有的拿着高薪 水仍然满腹牢骚,不好好干活;中层干部之间不能协调配合,而是拉帮结活、尔 虞我诈。BOSS整天周旋于官场和商场之间,疲于应付官司和员工的利益,为了更 好地管理公司,他让出了总经理的位置,只保留了董事长的职位,从外面高薪聘 请了总经理。他的用心良苦,没有人理解和体会。 而我自己乐得有一颗简单的心,不想升官,不求发财。想自己这么多年能够 一直留在这里,真的是因为对公司、对BOSS有了感情。这一段工作生涯成了我生 命中最丰满的一部分。真正让我体验了最单纯的人际关系和最友好的上司。 其实我真的是个念旧的人,我想我没有什么改变,包括我和BOSS之间的相处 方式。 回忆被汽车的紧急刹车声打断,我们已经来到了山上。 这是座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的山,有着最原始的形态。稀稀疏疏的树林,树 干下面长满了杂草。蜿蜒的山路纯粹是人走出来的,山的平地处,零零落落住着 几户人家。他们用砖头围成院墙,分隔成了一间又一间的院子。 我们来的这家,缀满彩灯的院门上方写着“梨园”。 院子里栽满了梨树、桃树、苹果树和山楂树。他们住的房子是用砖搭建的一 排平房,墙外表没有贴瓷砖,裸露着水泥的青灰色,门口的墙上挂着一个小黑板, 上面写着菜谱,都是一些野菜、家禽什么的,对于住在钢筋水泥、吃惯了大鱼大 肉的我们来说,这里真的是个世外桃源,不但有野味还有美景。 我和同来的女伴想方便一下,在院子里洗衣服的一个妇女抬起湿淋淋的手指 了指房子左边的一个角落,说:不分男女的,进去前喊喊,看看有没有人。 我们伸伸舌头,亦步亦趋地走过去。 我对她说:你先,我给你放风。 当她捏着鼻子出来时,我就明白了,那里一定是蹲坑。 方便完了以后,我们发现墙角处有几排笼子,有的里面是兔子,有的是家鸡 和鸽子什么的,它们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散发着屎臭味。 我说:别看了,一会该吃不下了,我们去那边的果园里玩。 虽然是五月份,但是树上已结出了小小的果实,我们一路笑着辩认着:这个 是梨,那个桃也长出来了,还有那边的山楂树上也有果子了…… 天渐渐地暗下来,BOSS招呼我们过去吃饭。 我们吃饭的房间不能称作为房间,它是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一间简易的房子。 也就是用木头打好房子框架,然后用类似塑料编制袋的材料围成半人高,上半部 则用网眼纱窗封顶,可以清楚地看见夜空。房梁上悬着一个晃晃悠悠的电灯炮, 电线蜿蜒着从外面扯进来。没有窗户,门是个纱门,可以清楚地看见屋外院子时 院子里的情景。院子中央的大树之间绑着一个吊床,旁边停着几辆小轿车,很可 笑一种感觉。我们坐在马扎上,围坐在一张矮腿圆桌周围,喝着啤酒。不一会菜 就上来了,因为人不多,没有点很多菜。有炸薄荷,凉拌野菜,小豆腐……,最 后端上来了一大盆鸡汤,天啊,简直吓人的哦,鸡肉很嫩很滑,鸡汤也好鲜美。 最后没人喝啤酒了,一人端着个小碗在喝鸡汤。 BOSS坐在我的旁边,不时地为我夹菜,盛汤…… 看着不时发出笑声的他,感觉他就象是个邻家的大哥哥,过去的遥远的他慢 慢地向我们走来…… 这里没有什么饭后节目,没有KTV ,没有桑拿浴,没有小姐浓妆艳抹的脸。 有的只是远处不时传来的犬吠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有的只是天上眨眼的星 星和皎洁的月光。 我们散步在山间,BOSS笑着问我:你找好哪棵树了吗? 我疑惑地望着他,突然恍然大悟。 心想死在这,也不错了,还是个饱死鬼。 我和女伴拿出刚才从树下偷偷摘下来的猕猴桃,分给他们,然后就准备往嘴 里送。 教授突然大声地喊道:不能吃,不能吃,不熟的果子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