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内幕 过完年,王华初五就去了上海,公司初七要上班。临走的前一晚,那女的告诉王华, 她是在北京开鞋店的,还没有男朋友,王华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只是想跟 她做爱,并不爱她,觉得这种事过不了几天就会彼此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甚至连名字 都不记得了,可那女的还是要了王华的传呼机号码,并跟王华说:“我上海也有朋友, 如果来上海玩,不会找不到你吧?” “不会,我也没女朋友,自由的很。”王华淡淡的说。 王华初七到公司时,同事间只是相互问个好,道个平安,过年的气氛已荡然无存, 不象在老家上班,没过正月十五,领导一般不安排工作。 “王华,你去年干的不错,新的一年刚开始,有什么想法?”张浩问。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多签单,多拿佣金!一定不辜负张大经理对我的栽培!”王华 大声答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拍马屁了?” “过年时候刚学的,拍不好,请张大经理多多指教!”王华说完,必恭必敬的给张 浩点上根烟。 “恩,拍的不错,挺受用的,蛮有天赋,用不着指教了。”张浩说完,俩人开怀大 笑。 “跟你说一事,张军辞职了,带走他们部门三个销售员,以后对他们的事少打听, 自己好好干,不要受他们影响。” “他们干嘛要辞职?”王华觉得很奇怪。 “刚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打听了吗?做自己的事去!”张浩严肃了起来。 “是,张大经理!”王华知道不好再问,便转身走了。 在公司,销售员一般不呆在销售部里,这样给经理印象不好,说你手头没客户,就 算没事也要出去逛。王华今天的客户正好都没空,他打完预约电话后,便约了骆东和颜 波去茶楼。 “听说张军走了?”颜波问,他是温岭人,以前在台湾人开的优比办公家具公司上 海销售部干过一年半。 “去了一家小公司当经理,叫什么铭仁办公家具,年薪十万。”骆东答,他是上海 人,在香港美时公司上海销售部呆过两年。 “操!难怪他要走,在我们公司当部门经理,一个月才拿四千五。”颜波大声道。 “现在办公家具这行越来越难做了,需求市场没怎么增长,做办公家具的公司却成 倍增加。”骆东一脸的无奈,又继续说:“我听我师傅说,以前在美时公司时,销售员 根本不用出去找客户,他们自己会找上门来,他那个部门八个人,每个月的销售额差不 多在700 万左右,美时在上海的销售部年业绩曾达到8 点5 个亿。我进去时,我师傅干 到年底就辞职自己开公司去了,他是美时最早的一批销售员,也可以说是上海干办公家 具最早的一批销售员,他做了五年赚了150 多万。” 颜波接着骆东的话茬说道:“那时上海刚开放,涌入的公司不计其数,他们一入住 首先就要购买办公家具,当时中国的办公家具市场就广东比较成熟,上海基本上还是片 空白,最先进入上海的办公家具公司就是香港的美时和台湾的震旦,美时以木质结构为 主,沿袭欧美风格,震旦则是钢结构为主,模仿日本,可以说,当时的上海,办公家具 市场是供不应求,以至利润空间很大甚至是暴利,一把普通的职员转椅,出厂价七十几 块,美时最高卖到八百多,还时常出现缺货,你说,那样的情况还需要销售员出去找什 么鸟客户,只要等在展厅里签单拿佣金就是了。” “你们知道我们公司老板是怎么起家的吗?我听黄总说,他原来是江苏一农民,东 南沿海开放后,他拿着五万多块钱去了广州,起初资金不够,和几个朋友一起炒房,一 年后就开始自己单干,三年时间就赚了两百多万,当时美时公司在中国的工厂总部设在 广东,他有个老乡在总厂里工作,聊起上海办公家具市场的情况,两人都觉得有很大的 利润空间,便立即回上海搞起了办公家具厂,三年多时间就赚了三千多万啊!接着马上 投资两千多万在松江建了新厂,还在海华花园买了套房和办公楼,我们现在办公的地方 不是租的,是老板自己买下来的,他开的车子是凯迪拉克,不过听说是水货,奶奶的! 人要运气好,捡钱都来不及捡啊!”骆东说完,流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 “现在不一样喽,办公家具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除了美时震旦,连美国一些大公 司都在上海落户了,其他小公司就如雨后春笋,最多的时候一天要多出两三家,你们知 道现在上海有多少家了?”颜波问。 “大概两三百家了吧。”骆东答。 “差不多。”颜波说,“我们公司怕不行了,家具样式过于陈旧,基本上还是三年 前的土品种,由于竞争激烈,利润空间急剧下降,老板自己也没多少资金可以用来再投 入,美时震旦他们不同,公司实力雄厚,他们的产品更新非常快,价格也在往下调。” “这是市场规律,只有通过这样残酷的竞争,那些跟风的小公司才会倒闭,办公家 具市场才能规范。”骆东分析道。 “公司倒不倒闭,关我们屁事!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处在这样的时期当销售员,操他 妈的倒霉不?”颜波气愤的说。 “你进公司多少时间了?”骆东问。 “快八个月了。”颜波答。 “签了多少单子?” “五十万还不到,你说日子怎么混啊?” 骆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拿出烟发了圈,发现王华一言不发,安静的坐着,“咦! 你小子坐在那挺安静的,对了,你进来五个月不到,好象签了四十几万吧?” “四十六万。”王华答。 “你他妈的运气真好!”颜波说。 “不过这小子挺努力的。”骆东还是挺实事求是的。 “那是,刚做这行嘛,一来觉得挺新鲜,二来不了解内情,凭着股蛮劲往前冲,等 他象我们一样混成了老油条,我看他还会象现在一样拼命不?”颜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来上海的时间不长,许多事情还不了解,不过听你们这么一分析,现在家具市 场正处在竞争最激烈的时候,我们做为这行的销售员处境似乎很不妙。”王华说。 “不是似乎,是肯定不妙!”颜波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那你干嘛还在这行做?”王华问。 “我在这行混了近三年,对上海的办公家具差不多都很了解,去别的行当又要从头 来过,你以为这么轻巧啊!再说,我目前也没找到比这公司更好的待遇,如果辞职了, 谁来养我?”颜波说完,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既然在这公司,就应该好好干嘛,多签单子多拿佣金,我看其他部门的销售员都 挺卖力的。”王华说。 “你知道什么哦,他们那么卖力,你以为都在为公司做啊,你知道什么叫‘飞单’ 吗?”颜波盯着王华问。 “颜波,你别把他带坏了。”骆东向颜波使了个眼色。 “带坏什么啊?他又不是小孩子!”颜波似乎要把肚里的东西全倒完才觉得舒服, “我们为公司做,最高佣金是5%,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客户都变的很精明,我们不可能 乱喊价,拿的佣金一般都是1%——2.5%之间,现在有许多销售员,如果发现自己公司的 产品最低价都超过客户的购买预算,就把客户介绍给另外家具公司,如果成功了,销售 员拿到的就不是佣金了,而是那家公司给的差价,有时一个十万的单子,销售员能拿到 两三万的差价,这就是‘飞单’!知道不?” “这简直是吃里扒外嘛!公司不是每个月都给我们一千二的底薪吗?怎么能这么干!” 王华显得有些气愤。 颜波冷笑道:“我看你脑子有病,一千二的底薪到哪找不到?你知不知道去年过年 前你签的那个28万的单子老板赚多少?你好象是7.5 折成交的吧,出产价只要三折,老 板一下就赚了十八万,能给你发一百五十个月工资了!”颜波说,“傻了吧?只要是市 场经济,老板和职员之间只是相互利用关系,哪天他看我不爽,老子立马拍拍屁股走人, 上海那么多办公家具公司,我这样质深的销售员谁会不要?” “你他妈的越说越离谱了,不过说实话,每家办公家具公司都有自己的定位,象美 时和震旦的办公家具质量好,样式新,价格肯定高,他们属于高档产品,我们公司的价 位比他们低,比许多小公司要高,应该属于中档,客户购买办公家具时早就有预算,如 果我们公司最低价还是超过他的预算,介绍给其他公司做,我觉得也未尝不可,跟客户 打了那么长时间交道,其他花消不说,单精力投入就很大,现在是因为公司产品档次问 题造成不能签单,你不做别的公司也会做,这种钱不赚白不赚,但有些销售员为了多拿 钱,自己公司明明能做的单子都拿出去飞,那这种人的人品也太垃圾了!”骆东也显得 有些激动。 那一晚,王华辗转难眠,他想起张浩跟他说的话,其实是用心良苦,他是希望自己 不要有太多的想法,继续保持去年的干劲一直好好做下去,但只要在这家公司做下去, 迟早都会知道公司的内幕,只要在办公家具这行做下去,迟早都能明白这行的内幕。颜 波的话又过于偏激,只有骆东的话还比较实在。 王华认为既然在一家公司呆着就应该好好干,如果觉得老板苛刻或者公司没前途, 那你就跳槽好了,什么“飞单”之类的小动作还是不要去搞,搞多了就会形成一种习惯, 迟早会对自己的性格产生一种阴暗影响。另外,王华告诫自己以后出去跑业务时要多留 个心眼,注意其他行业的发展,给自己多一些选择应该没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