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烂 世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天涯海角 不是生死离别 而是 我就在你床上 而你 却和别人在电话里谈情说爱 我的心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坠落,我的爱情在逐渐地一寸一寸的溃烂。 一个男人可以一边做爱,一边接听别的女人打来的电话,隐晦地和她们谈情说 爱,卿卿我我。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做爱做得如此漫不经心,一心二用的男人。虽然我认识的 男人并不多,虽然他是第一个和我做爱的男人。 我后来问别的男人,那个叫杰的男人说:男人在操一个女人的时候是很专心的。 操完了换一个倒有可能。 可是最不可能的事,偏在我身上发生。所以无论以后再遇上什么惊天地,泣鬼 神的事我都将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都不会再感到惊奇和难受了。 是他,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爱情。是他,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幸福。 不过,或许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爱情和幸福。 我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普通女子。 前路,他会遇到无数个女子。 有无数段爱情和幸福在等待着他,向他招手。 他无视于我的存在,他竟然还说我不够宽容大量。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自私和残忍的男人。 他可笑到竟然在挂上电话后装模作样的说那些女人很变态,和她们多说一句也 觉得恶心。谁信?真要这样,就不会聊那么久都舍不得收线了。 见风使舵,察言观色,巧言令色,这些原应对他的客户用的手段,对我都全用 上了。 他又在网恋了,或者说即将堕入网恋。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那个女人在咭咭地 笑,吃吃地笑,极度地卖弄着她的性感和风情。我猜她是问他在网上用的是不是真 名。然后他说:是真名,你不真诚不代表别人不真诚。 原来他就是如此“真诚”地对待我的。 再然后他开始和那女人在电话中攀谈起来,千方百计问人家的姓名,哪里人, 在哪里工作,住哪里。就差点儿没有约定时间见面,把事情落实到骨眼上了。 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的身体还在我的体内,他的舌头和手指片刻前还 在我身上灵巧的侵略和温存着,然而此刻他的灵魂却经已出窍了。在电话中和一个 素未谋面的女人神交起来。想想也令人心酸落泪,心如刀割。但是我已经可以做到 无动于衷,不损分毫了。 曾经,他的一个眼神,令我顿感灰飞烟灭。 他只用了三十分钟,就令我爱上了他。 不爱一个人,原来也只需要三十分钟。 而现在,他是个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熟悉于彼此的身体,却陌生于彼此的情感。 挫骨扬灰的是一段感情。我和他的距离就是生殖器和心脏的距离。 挂了电话,他继续做他未完成的任务。他把对一个陌生女人朦胧中勃发的欲望 发泄在我的身上。 稍息片刻,他转过身去,用手机发短讯给另外一个熟稔的女人。“你还好吧, 我爱你。” 他已经旁若无人了。因为,他已经不在乎我了。因为,他已经得到我的身心了。 我忘记了,象他这种男人,当身体已经不再有新鲜感的时候,就会转移目标的。 六点零五分,天蒙蒙亮。我自他身边起来。 我决定一生一世离开这个男人。 在他还未来得及抛弃我之前做这件诀绝的事。 在他还未对我下最后通谍和撕破脸面之前做这件事还不至于死得太难看和难堪。 当然,做了也不定死得好看多一点。死就是死,死得好看和死得难看都改变不 了死亡这个事实。 死亡的只是一段感情,而已。在自卑和自尊里徘徊的我,只有选择加速它的死 亡。 我不要它作苦苦的无奈的垂死挣扎。 哀莫大于心死。 我为自己遇着这样的男人而感到悲哀。 我为他的厚颜无耻、寡情薄义而心死。 从此,我不会影响他的工作,也不会影响他和别的女人正常交往。 他是自由了的,我也是自由的。我打开笼子,放飞了他心爱的那只鹦鹉。连带 这只鸟儿也是自由的。 这只鹦鹉曾经在他的释心教导下,学会了对我说“我爱你”。其时,我感动得 泪盈于睫,而忘记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它也可以对每个登堂入室的女人说同一 句话。动物性就是动物性,物似主人形,只会说着做着驾轻就熟的事,它们是不会 认人的。我环顾室内,没有一件值得我留恋的物件。连床上这个人也不是我所留恋 的。何况是身外物呢?我能够带走的只是他独有的留在我身上的男人气息,及栀子 花香味的沐浴露的阵阵芳香,这些味道或许将陪随着我的一生,又或许,将很快消 失弥散而去。 他的鼻息悠长均匀畅快,他活得逍遥自在,心安理得的很。我有点儿厌恶地看 了他最后一眼,这个庸俗无比的男人,这个丑态毕现的男人。 他翻了个身,对我说:从我钱包里拿钱打的士吧。 如果他知道我把他的鹦鹉放飞的话,一定会暴跳如雷的。但是,他并不知道。 我笑笑。为自己的不负责任的行为感到酣畅得很,欣赏万分。我难得放任自己,不 负责任一次,就让我去。总好比这个男人始乱终弃来得好。 我还记得不久之前自己对自己小声地说:我想谈一些小小的不负责任的恋爱。 现在,我已经领略到…… 我从他钱包里抽出四十块钱。这是我第一次拿他的现钞。也是最后一次。 我想我在他心目中也不过值这个价钱,尽管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男人碰过我 的身体。 但在他心中,被人操过一万次然后再跟他操与头一次跟他操,操过以后再跟别 人操上一万次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的不同。他从来不会属于任何人,也不会有人只属 于他。 这是一段已经溃烂的爱情,或者是一段已经溃烂的情欲。 我隐约闻到了腐臭的味道,但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悲哀。 我洒脱地甩了甩长发。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我要求的不过是极普通女子的要求。 一段忠贞不二的感情。可是,还是不可求,不能求。 阳光照在我面上时,我觉得我已经是个新人了,经过了这些个夜晚,我变成了 另外一个人。 花了二十天谈的感情一朝变质,也只需要二十天康复。 没有人能够使我颓废和悲观厌世。我从不放弃我自己。 我把自己的贞操象扔垃圾一样扔给他。 当然,他也象回收垃圾一样照单全收。 已经做腻了处女。我的处女时代在经历了这些夜晚间经已宣告结束。 我并不认为那是我身上最宝贵的一样东西。那只是我的一个包袱和负累。 背着它,我走不了前面更远的路。 在这个城市中,处女的头衔只会让人啧啧称奇和轻视不已。 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只是我是个精神女人。 我也不想拿自己的贞操当作是一项交易。 他说过:我喜欢你的朴素,不贪慕虚荣。 是的,我是朴素,我是不贪慕虚荣。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我就只能够继续朴 素和不贪慕虚荣,继续不提出任何要求。 我对他说过: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什么,可是你把我的不要求当作是不会要求, 是笨蛋和傻冒。我太老实了,原该就这样被你欺负,怨不得别人。 曾经有人替我算过命,是个号称叶半仙的三十六岁男人。他的正职是广告公司 的老板。 叶说:你是个有生命力的女子。 那个时候我正在全城最大型的一间百货公司做销售。每天干着枯燥乏味的工作。 销售额老是不见增长。因为我不是个惯于推销商品和自己的人。 我从不要求别人为自己做点什么,我只希望自己能为别人略尽绵力,做点什么。 我只要求自己,我从不要求别人。 我一直是郁郁不得志的一个人。 叶半仙叫我到他的公司上班,我拒绝了,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当叶摸着我的长发的时候,那感觉蛮是怜爱,及一种情欲暗流在涌动。 也许我的感觉是错的,也许我的感觉是对的。我永远不能够理解男人,这种理 性中混合了野性动物性的动物。 但叶对我还是极好的,他叫我多看书,多进修。 叶看我的眼神是专注的,心无旁鹜的。不象他那样,眼神永远游离在我面孔的 数尺之外,口里却背诵着熟练的台词,说着一些虚情假义的句子。 聪明如我,还是相信了他那些根本不可信的谎言。 也许是应了一句话吧,“女人,没有人爱的时候,自己骗骗自己还是好的。” 出于惯性对人的不信任,我没有接纳叶的美意或善意或别的什么意思。这个城 市中,我们已经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叶并不知道我之前是会计。同样是枯燥乏味的工作。我永远从这里跳到那里, 找不到自己真正想要落脚的地方,就象站在台风的中央。我做的几家公司中,被某 些人看重,同样,也被某些人不看重。对于看重我的人来说,我是个始终扶不起来 的阿斗。对于不看重我的人来说,我是个尽力踩的,啃死猫的目标。 我搞不懂当初为何选择这个专业,我并不打算以此作为我的终身职业。因为我 永远弄不懂开源节流,节缩成本,斤斤计较。我从来不觉得一毛钱和一毛八分钱有 什么区别。并且我为那个常常为几百元电话费跑进来会计部吼叫咆哮的老板感到极 其羞家和极端厌恶。TMD,我自己家的电话费也要好几百元,何况是这样一间大公司 呢。 有些男人是拒绝不得的。拒绝了一次就是永远的全然拒绝。然后,叶转身,离 去。 我说不清楚我到底是后悔还是不后悔,我只是想见多点人,经历多点事。丰富 我单调空白流水帐式的人生。 我想不久的将来,我会嫁一个不爱的男人,开始一段平庸的婚姻生活。 七年了,弹指芳华。过去的事仿佛发生在昨天。 当我手里拖着孩子出现在奇的面前时,他的旁边依然有美女环绕。 这是一个需要美女来衬托的男人。 他有蓬勃的事业,雄霸天下的野心。 他要一个花瓶来点缀他年轻的生命。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温煦地照在我们身上,脸上。 这是我们两个在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很奇怪,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下 雨。那些夜晚下的都是滂沱大雨,窗外雨水如瀑布似倾盆倒下,马路上积水至脚踝。 我们一深一浅地踩在泥泞里。关了窗,雨水和风扑打着玻璃。这是我最初也是最后 的印象。 叫叔叔。我对我的女儿说。 离开他后,我很快结了婚。我的结局只能够是结婚,象所有女人都必须结婚那 样。 我成了个全职的家庭妇女,不用再在职场上历炼打滚。 我成不了销售标兵,也成不了出色的会计师。 虽然尽管相夫教子,对一个年轻的有前途的记者来说是一种扼杀和泯灭。 当一个记者在采访中遇到她生命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场恋爱,一场刻骨铭心的恋 爱的时候,她是措手无策的。而当她发现自己遇人不淑的时候,她唯有退避。 可是,她还是有写作的能力的,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在平凡的日常生活 中,在忍受丈夫愚蠢和唠叨中,在孩子的哭啼和换尿片中仍不见消退,只有更加迅 速地长成。 可乐对奇很有亲切感。甚至有点黏乎。她怕她爸爸的胡子扎扎,却不怕这位叔 叔的胡子扎扎。 奇撇开了女友,我支开了孩子后,我们坐在麦当劳餐厅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聊 天。我身上散发着栀子花香味的沐浴露的余香。这种香味淡淡地萦绕在我们俩之间, 那些夜晚之后,我就一直用这个牌子的沐浴露,有些记忆是洗不掉,也不舍得扔掉 的。 奇说:为什么要放走了我的鹦鹉? 我说:因为想给你最深刻的印记。 奇说:这是我最惨重的损失。 我说:我也一样。 我们平静地对视,以前的他总是不会正视我的目光。现在,他变了。 奇说:你知道吗?你年轻的时候,我总是不敢迎视你的目光,因为你的眼睛里 充满了期待。 我知道,他负担不起这份期待。现在,我的眼睛里再不会有憧憬美好爱情这样 的一种东西了。 我触目之处,伸手触及之处只有平凡的家庭生活。 奇说:以前的你,总不爱说话。你在适当与不适当之时总维持着缄默。 错了,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吐出你不爱听的句子,对你提出无尽的非份要求。 生活的历炼,已使我从一个口无遮掩的孩子转变成为一个逢人只说三分话,不 可全抛一片心的女子了。 很多话,说之前先想一想,想一想后果就不会说了的。 在我们都不为意的时候,可乐偷偷的拿走了我的手机,致电她爸爸来接我们。 杰来接我和女儿的时候,隔着明净光洁的玻璃窗,看到了奇。 当我苍白无力地望向这两个男人的时候,感觉到宿命中的阴影铺天盖地的笼罩 着我。 杰忽然间觉得可乐和奇长得很相像,这是他以前从未发现的。当他们并排坐在 一起的时候,当奇抱着可乐的时候,杰发现了这点。血浓于水,也许杰要到这一刻 才发现可乐从来没有象过他。 世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天涯海角 不是生死离别 而是 你就在我床上 而我 却在你身边偷偷想着别人。 也许叶早已经断言过的话是对的。他说你注定会有婚外恋。 这是一段已经溃烂的婚姻,或者是一段已经溃烂的感情。 我隐约闻到了腐臭的味道,但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悲哀。 我还,隐约闻到了栀子花香味…… 这些味道或许将陪随着我的一生,又或许,将很快消失弥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