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传奇 那是在一个冬日,那天我起床后发现爸爸妈妈都很陌生。此时我读高一。我躺 在父母的双人床上,爸爸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就一个劲地往后挪,我十分害怕, 恐惧,嘴里哼哼唧唧,可是没有哭出来,因为十分恐惧。就这样我被家人送到了一 个离家不远的心理咨询白天医院。那天我只觉得两脚发软,当表姐和母亲把我带到 大街上时,我浑身开始瑟缩不停,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走到医院里去的。我到了那 里,他们找来了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于是我和他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他开始向我 提问,我谈起了我在性方面的苦恼,应该不是苦恼,我只是说了几个我感到的或者 说想象到的几个异常的现象,我声音那么细小,几乎每吐一个字都带有哭腔,但是 我并没有哭。说罢,他在我的强烈抵触下不顾我的羞耻感硬是告诉了我一些性知识, 我开始头痛,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浑身发抖。 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日子,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天是个阴天,天上太阳没露脸, 经过了这一天,以后就连续出现了无数个在我的世界里阴天的日子。经过这一天, 以后就有了什么,我脑里出现了好多场面,有在这个咨询医院看过我的医生,有我 到过的一些精神病院,回想起是令人十分不快的。 我在这个白天医院里见过一些病人,他们有的十分严重,很明显的身体动作与 常人有异,有的十分清醒,表面上跟常人无异。我们打球,学画画,玩游戏,甚至 在一个德国女医生的带领下跑到天台上去玩游戏,现在想想,那时也不乏一些快乐 的时光。我开心时,那个德国佬把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令我感到十分不自在。我们 的游戏总是还未开始就要结束,因为好多病人对此不屑一顾,只是默默的走开,到 一个角落里发呆,好多病人也听不清游戏规则。不过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玩沙包时 我发出的清澈笑声…… 最为难得的是,在白天医院里我认识了一个算是医生的老人,W,我们的友情是 从我的疾病开始,以后便一直以疾病延续。事实上我是不断的在发病,每次发病, 他都是我第一个也是我们家里人第一个要寻找的求助对象。于是我们总是时不时的 保持联系,甚至我去北京读书也不例外。在白天医院的时候,那里几乎所有的人都 叫他W伯伯,几乎所有的病人他都要照顾。他教我们画画,折纸,做一些手工劳动, 和我们谈心,也就是心理辅导,并介绍我们吃哪些药。直到最近一年,他被辞退了, 理由是白天医院嫌他太老,而把这样一位多功能的热心的老头辞退了。 医院不大,坐落在街内的一条小路旁,有两层楼。一楼是心理咨询,开药,用 来接待患者的来询。二楼就是办公室,还有娱乐室以及几张病床。医院不大,可以 说十分狭小,我就在这个医院里陆陆续续看过两年多病。直到后来W伯伯被辞退,我 就再也没去,只是发病时直接与W伯伯联系。 在白天医院里曾有两个医生看过我,一个是刚去时的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他跟 我谈过几次心,后来离开白天医院转到别的医院就再也没见过。记得清楚的几件事。 刚看病不久,我在家里十分郁闷,打电话与这个医生联络时,我在电话里说他为何 不找我看病,结果把他气的说:“看病是你自己来看,难道还要我去找你!”,现 在听起来好象觉得十分有道理,当时可是让我十分难堪,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对 于这个论调,我不知道该以什么作答。从此我对这个医生特别反感,包括在病人聚 会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学着性格开朗。当时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个 善意的劝告对于我仿佛莫大的羞辱,我觉得我的心受到了伤害。这便是我所记得关 于我这个第一位医生的一点点事情。 第二个,则只跟他谈过一次话,而且是W伯伯也在场,我仿佛面对一个低年级的 学生一样高谈阔论一番,表示了一种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感觉。事实上那位医生也只 是个报社里搞兼职的。这年头,搞的我以为是驴子是马都能当心理医生。后来我在 书里才看到患者是有人格缺陷的,我想当时我就是这样。 然后我最喜欢也是最能提供有效方法的就是W伯伯,我跟他之间的事真是说也说 不完。每次我发病,自杀,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他总是能赶赴现场,一解燃 眉之急。总要经过长时间的交谈。这时他会给我讲伟人的事,他自己的事以及所有 能让我积极以不至于那么消极的事,鼓励我并教会我一些应付心理困难的方法。实 际上这是有一定作用的,每次跟他谈后,我都能暂时保持坚强与信心,他的帮助总 能让我看到一点希望,然后只身应付上学时遇到的心理问题,面对残酷的环境。 那时我正在休学,有时候在家闲着,其实一直闲着。我会去白天医院。也许是 为了找点事做,也许我认为该做做治疗,我会去寻求帮助。W伯伯总是十分照顾我, 安排我吃饭,并坚持要送我回去,尽管他知道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有时他和家人对 我的自制力很有信心。对于他教的手工劳动,我会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几件作品 我至今还在保留。我小学初中的贺卡都给扔掉,我也不愿扔掉他们,他们对于我是 一份难得的记忆。 白天医院也有护理型的人,她门会给我们讲自己的故事,有时竟激动的声泪俱 下,包括W伯伯。而我总是装作极大的感动,实际上我更在乎自己的事,并为此烦恼 不已。白天医院有卡拉OK,电子琴,乒乓球等娱乐工具,不过我都没多大兴趣,我 只是想跳出自己哀伤的天地,在白天医院里寻找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与尊严。 这就是在白天医院里发生的一切,也许并没有什么奇特,但它也是真实的回忆, 是真实的过去。在我回忆过去的时候,他们被缩成一个个画面,放在我眼前,在我 眼前轮番来过。我写了一些我想写的,然而最真实的感受,我把它埋在心底,也许 他们只是在当时才有意义,却是属于我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白天医院并没有治 好我的病,痛苦仍在蔓延,我也吃过不少药,却见复发。也许只有关于那段往事的 回忆才是最珍贵的。 以后我去过若干个医院,然而都只是印记,没有回忆。尽管现在白天医院惨淡 经营,毕竟在那时给了我一点希望。要知道,我很容易陷入绝望,医院给了我一个 天地,让我在被允许犯病的世界里游走。 初三那年,我参加中考。学习的压力让我这个本来心理不健康得人被受煎熬。 我开始变的沉默寡言,我开始除了学别的都没兴趣。对于性的萌动像恶魔一样与我 纠缠。我常常为一些下流的幻觉烦恼不已,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品德,并为此感到害 怕与恐惧。我向我的年纪相仿的表姨倾诉了这一切,然而她的安慰并未奏效。痛苦 终于来临,学习的压力,以至于在中考前一天晚上我彻夜未眠。我父母对此一无所 知。不住在同一处,这是我拉开了与父母的距离。结果是中考的放榜,我考进了重 点高中,上了调节线,我却一点也不开心。 又是高中生活学习的压力,痛苦与我随行,紧张乏味的生活没有让我的灵魂得 到半点的喘息。我被逼迫地周而复始重复每天的生活。我没有了语言,只有在上放 学的路上享受一下绿叶的滋润。我变的越来越紧张,父母见我很“乖”,并没有施 加关心,我总在探求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痛苦与我随行。 然后就是坦白,我终于向爸爸说出了我的苦恼,并表现出了不愿读书的意味, 同往常一样,爸爸的安慰与开导,并没有减轻我的痛苦,于是我出现了逃学,辍学, 进而休学退学。尽管我通过了高考,却放弃了在大学学习的机会,只身一人在北京 找到一个国家文凭考试的学校,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它——痛苦,依然与我随行。 而我是在2000年的初夏写下这些句子。我还在服药,一种美国的优质药,它能 减轻我肉体上的不适,调节我生理上的反应,药很昂贵,而且必须长期服用。我在 金钱这一点上十分庆幸我生活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当然这是父母家人努力的结果。 而对于我,则未,从未出过力,我一直都是享有者。我为此感到十分愧疚,然而我 却找不到任何好的方式来补偿,我从本能上排斥学习。一个学生排斥学习,那么可 想而知,我无法找到自己生活的意义,这样一来,每天的学习生活无形中成了额外 的负担与压力,我在生活中更多的感到了什么叫无所事事。窗外已是喧闹了好几年 的世界,那里仿佛没有我的影子,我无聊而烦恼的度过一年又一年,没有生活的目 标,我个人认为没有活着的价值。 事实上我自杀过,先这个念头几乎天天都有,真正采取行动的就那么一次,那 天我服过大量药物,想以此来达到安眠药的效果,结果我对自己得手腕举起了刀, 我在家里晃晃悠悠…… 为什么精神病人无法得到社会的尊重,一个精神病人自身已经承受了巨大的不 幸,如果在尊严上丧失,那么他们失去的将是整个世界。是否因为这一点,而更加 速了他们“衰退”的可能。 我之所以要写,是因为我有很多话要说,我不说就憋的慌。作为一个精神病人, 我强烈的体会了来自社会的压力,仿佛“患者”“不正常”这些字眼是一个个不光 彩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让我们残缺的灵魂更加得不到半点呼吸。我似乎永远也无 法告诉别人这个秘密,尽管我已经把这个不可告人的事告知于亲人之外得人不下五 个,然而我依然觉得他仿佛象我的一个被隐藏起来的缺陷标志着我,就好象被烙上 了永远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