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呼吸 作者:tmq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杰是不会主动把琳从记忆里发掘出来的。琳只是杰年少 时那列爱情客车所停靠过的一站,现在这列客车已经驶到终点了。在妻子雪的悉 心照顾下,这列车再也没有了重新上路的欲望。 存在于杰记忆里的琳,依然还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那时的杰也还在读着大 学。一次偶然的相会,让两颗还显稚嫩的心懵懵懂懂地相爱了。杰在武汉而琳却 远在北京。在杰母亲的反对下,爱情的花还未享受到多少阳光的滋润,便无力地 夭折了。 琳的问候来自于对这场洪水的关心。琳在电视里看到了处在洪水围困中的武 汉,便打电话给杰,带来了首都人民对抗洪第一线人民最深切的关心。这让杰很 是感激和惭愧,事隔八年了她还记得自己,而自己却把她放在了记忆的最深处似 乎已经忘记。放下电话杰奇怪着琳怎么找到了他现在的电话,同时想像着八年后 现在的琳会是怎样的呢?这犹如一个接近了谜底却始终猜不透的迷,杰有了一种 想揭开谜底的渴望。 杰是个极具克制力的人,而他的成功也正是基于此。那份曾让他焦躁的渴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消淡了许多。他没有给琳回过电话,那怕是一声礼貌的回应。 将近年关了,所有合作过的和将要合作的客户在这个时间都需要打理。杰天 南地北的飞着,联络着朋友和客户间的感情。不过他还是没忘让公司的员工给琳 寄了份挂历。而此刻杰也飞到了北京。 北京的冬天寒冷异常。因为临近节日,寒冷中已是一片欢乐气氛。可这一切 并不属于杰,他只想早些忙完赶回家去,陪妻子和宝贝女儿过个安静的元旦。杰 有些无奈甚至是厌烦,每天在酒桌上陪着不同的人堆着相同的笑脸说着一些不疼 不痒的话,这一切只为了来年的合作。 等他忙得差不多了,琳的电话也如算准了般打了过来。这一次杰听出她的声 音。 “到北京了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怎么怕见我”琳在电话那头说。 “不是不是,我是想忙完了再找你”杰不由地撒了个谎“你怎么知道我在北 京?”杰有些心虚,叉开话题接着问。 “我收到了你寄的挂历。本想打电话谢你,可你公司的人说你在北京出差” “哦”杰知道下面只能是自己发出邀请了便说“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陈总在百忙中抽空出来见我,我那能不去”琳的话语顿时飞扬了起来。 “笑我!”杰笑了起来“那你说个时间和地点我过去” 假日酒店的餐厅里音乐舒缓地流淌着。杰和琳相对着,看着彼此陌生的熟悉。 琳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姑娘了,八年的时光把她出落得更加靓丽,浑身上下洋 溢着青春的气息。杰感觉有一种熟悉的情绪在心底萌动着。而在琳的眼里杰还如 以前一样英俊并更添了成熟的魅力。 八年了,琳一直都不曾放弃,不曾放弃过对这个男人的思念。这种思念伴随 着她成长,由一个少女成为一个女人。他呢?可曾思念过自己?琳想。 最初的局促都是应该由男人来打破的。杰不习惯追忆过去,况且过去留下的 是个并不美好的结局。虽分不清对错,可毕竟自己没有坚持。杰是第一个在琳的 心底留下伤疤的男人。 “还好吧?”杰有些不知所云地问。 “还好,你呢?”琳反问。 “还好,你看我都胖了”杰微笑着说。 “那是,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琳说时心里有酸痛的感觉。这不是琳所设想的 开头语,她想把所有的思念讲给他听,告诉他十六岁时植下的爱恋到如今还如最 初一样新。可怎么说呢? “你的小孩几岁了?是男孩女孩?”琳淡淡地问。 “女孩,都两岁多了”说着,杰从钱夹里拿出女儿的照片递给琳。 “蛮可爱的!”琳看在照片上胖胖的孩子对杰说。 女儿是杰的宝贝,是他婚后快乐的源泉,提到她杰就有一种自然的喜悦。琳 看着一脸幸福的杰,却只能极力掩饰着低落的情绪。她甚至怀疑自己打电话给杰 是否是个愚蠢的错误,也许更应该把这份思念珍藏,即便是苦也让它苦得美丽。 琳暗暗问自己:你想要什么?又能得到什么?现在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就在对面, 可他已经不属于自己。她有一种钻心的痛,她抑制不住看见他的愿望,也抑制不 住脸上的表情。 杰也觉察到了琳情绪上的变化。他想:以前自己错了,此刻自己是不是又错 了。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小姑娘让他又陷入雾里。 他们匆匆吃完了这餐并不太和谐的晚餐,走在了寒冷的街上。北方的寒冷总 是让杰无法适应,更何况琳如迷一样的心底。他在大衣里缩了缩脖子却不知道该 去哪里。 “北京真冷啊!要不到我那去坐坐?”在沉默了半天之后杰终于找出了一句 话。 琳并不想就此和杰分手,可她又怕两人相处时如此沉默的尴尬。也许换个地 方会好些,她也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去摆脱低落的情绪。终于还是看到他了,了却 了一个心愿我应该快乐,琳想。 “我们去泡吧吧?”琳问杰。 “好哇!”杰一口应承了。 酒吧里热闹纷呈,人们尽力放纵着自己。震耳的音乐摇摆的身姿让每个人的 血管都有爆裂的欲望,在这里你不可能不沸腾。这正是琳此刻所需要的,而杰也 感到了轻松。 琳要了两扎啤酒,和杰频频地碰杯。 “你行不行?”杰关切地问。 “你行不行?”琳调皮地笑着反问。受到气氛的感染,琳的情绪也高涨了许 多。 “好,试试!”杰也笑了。 不一会杯中的酒就完了,琳又要了两扎。杰没有想到琳会这么能喝,酒精真 的能把不快融化。 琳拉起杰钻到人堆里扭动了起来。看着热力四射的琳,杰感觉身体里升腾起 一股渴望,他努力迎合着摇动着想把那股力量释放出来。 回到坐位琳的脸颊上已经飘上了两朵红云,她的头依然随着节奏晃动着,眼 睛已是辣辣地盯着杰。杰迎着那目光看着那张越显娇媚的脸也想放纵一回。 “让你吃惊了吧!”琳继续盯着杰说。 “没想到!没想到!可真是女大十八变!”杰打着哈哈回答。 “是吗?是变漂亮了还是丑了?” “当然是漂亮了!” “是变了!可有一样没变”琳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是什么?”杰不解地问。 “爱!” “什么?”杰有些疑惑。 “十六岁时留下的爱!”琳目光坚定地说。 这句话仿佛如同一击,让杰在餐厅里曾萌动过的情绪又一次重重打击在心口。 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道吗?我一直没有忘过你”琳继续说。 “是吗?”杰低下头玩弄着杯子,想躲闪些什么。 “你爱过我吗?”琳问。 “是的” “那现在还爱吗?”琳不依不饶地问。 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的心情他自己真的无法掌握。想说爱吧,他不能 确定,更不能为了取悦琳而骗她。说不爱吧,那一定又是在骗自己。他努力寻找 着答案,却怎么也理不出头绪。他端起酒杯想喝。 琳看着杰端着酒杯想说又想喝的样子,她知道是等不到答案了。所有的委屈 都凝结成泪水慢慢地爬到了眼底。 这个元旦注定是不会快乐了。杰被琳的身影紧紧地包围。他试图挣脱,试图 用家庭的温情唤醒自己理智,可理智却怎么也斗不过感情。琳的泪水是滴到了他 的心底,他再也不可能平静。 无论走到哪里,杰总感觉有一双哀怨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在刺痛着他的心灵。 他只能向感情举起了白旗。不过他还是分不清到底是琳唤醒了久藏的记忆,还是 自己重新爱上琳。这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再沉默了,要让琳知道自己现在 的心情。 一但想通了,杰便急切地把电话打给了琳。 “我现在能回答那个问题吗?”杰有些急不可耐地问。 “什么问题?” “就是在酒吧我没有回答的问题” “你不觉得现在回答太晚了吗?”琳的声音有些冷冷的。 “不晚!正因为需要时间我才能准确地知道答案” “可你的答案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可对我很重要!” “是吗?那是你的事。你可以对别人说,我已经不需要了”琳依然冷冷地说。 杰听到琳的话感觉有些悲凉,是不是伤了对方对方再来伤自己才算公平。他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不是此刻该把自尊放弃。琳也在等待着,刚说过的话让她 有些后悔。这些天的悲痛让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放他过去,可她的心里却在等 待着他说出自己想要的话语。她担心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会让他失去想说的 勇气。 两头的沉默让电话线都快窒息。 “真的不想知道了?”杰的话语明显的缺乏信心。 “你真的想清楚了?”琳倒反问。 “是的!” “说出来可要负责任的!” “我知道”杰听出了琳的鼓励。 “好吧!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琳,我爱你!”杰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有些颤抖。 琳终于等到这句话了,这一句话就化解了琳的伤痛,这一个多月的阴晦心绪 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感觉她的春天真的就此来临了。 杰选择了最近的班机赶往了北京。杰看着舷窗外的云,感觉这一切仿佛如同 梦境,他也正漫步在云里。 重新找回了那份失去的爱让琳感到非常的幸福。曾经的思念如今变成拥有时, 她的快乐是极致的。琳不停地要,只为让杰把这八年亏欠她的一并偿还。杰没有 理由不给予,这女人的爱让他如此的疯狂,没有什么能让他停止,除非彼此的生 命一并消亡。世界在他们相处的时间里已不复存在。 杰几乎每个星期都会飞来和琳相会,虽然大多是来了第二天就走,可这还是 让琳很满足。她知道现在自己不可能拥有他的全部,可她还是希望杰会许她一个 未来,那个未来她现在并不可知,但她可以等待。而杰也在琳和妻子雪之间努力 寻求一种平衡。琳给他带来了已经长久没有过的热情,雪却是一种习惯一种安逸 的平静,他都不想放弃。他没有时间也不愿去预想这一切的后果。痛苦总是最后 到来! 雪的生活一如往常一样平静,她满足于家庭满足于工作满足于现在富足而安 定的生活。她的工作肯定了她的能力,她的家庭肯定了她的幸福,她没有理由不 满足。雪没有觉察杰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他更忙了,而这是她早已习惯了的。 此时杰正在卫生间里洗澡,他的手机却不厌其烦的叫着。雪一般不主动去接 杰的手机,可那手机顽强地响着,雪随手拿了过来。她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可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没说什么就挂断了,她有些奇怪。雪不喜欢猜测也懒得去猜 测,她宁愿相信是个错打的电话。她明白一个年轻的事业成功的男人所面对的诱 惑是不会少的,而面对这些诱惑能经受住的人却不会太多,杰已经这方面很不错 了。她并不明确地反对杰在外面有度的逢场作戏,这已经是生意场上的风气了, 她可以理解。这正是雪聪明的所在。 琳放下电话很沮丧。她和杰每天都要通上很长时间的电话,这是他们每天必 做的爱情功课。 她不知道杰在干什么没时间接电话,她想接电话的应该是杰的妻子。沉浸在 爱里让琳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意他的家庭,可现在听到雪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并不 是不在意,而是一直在逃避。 可事实存在的怎么逃避得掉呢?琳的脑子很乱,她想是不是到了该让杰有所 选择的时候了,她并不是一个迟到的插足者,他们只是错过了,现在她只是想拿 回自己曾经遗失的东西。 等杰洗完澡出来,雪告诉他有个电话找他。雪没有说是个女的,她不会去制 造事端,她在观察着杰的反应,他若无其事地看着杰翻看着手机。这让看了电话 号码的杰很是心虚,他用很清淡的口气对雪说“哦,是个客户”。 客户?没接就知道是客户,可她为什么不说话就挂了呢?会有这么神秘的客 户?为什么是客户现在你却不打过去?雪满脑子的疑问。杰的一句话打破雪的平 静。可她没有追问那个女人是谁。 他们谁都没有提这件事情,日子在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平静中流逝着。 琳的快乐杰是可以感受的,可她心底隐隐的痛却是杰无法感知的。每当她独 处时那无助的寂寞谁又能帮她排解。是爱情的苦让她走进了寂寞的最深处。 一个人幸福着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这让杰很难受。他思念着远在北京的琳又 不能无视身边的雪,这份辛苦让他的心里有无尽的疲惫。 雪知道杰又到上海出差了,却不知道杰此时已经从上海转道北京了。让雪生 疑的是他出差在外常常关机,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雪想知道他的心是不是已经 留在了别处。 这次是杰的疏忽,他没有关机,而雪的电话也打了过来。雪问杰在哪里。杰 告诉她自己还在上海。雪说她的手机没电了,让杰用坐机给自己回个电话。杰知 道雪在试探自己,从坐机的区号就可以知道他到底在哪里。他对雪说自己正在和 别人谈事不方便就关掉了手机。琳看着有些不安的杰,心里有无限的委屈。她只 是个躲在他背后的女人,阳光下没有她的位子。这感觉让琳很难受,她用力地挣 脱了杰伸过来的手。杰也很烦躁,他看到了琳不悦的神情。他知道这一切对琳来 说是不公平的,也对不起雪。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杰作为一个公司的老总做出过许多的决定,可这一次却不同以往的决定让杰 伤尽了心力。无论是个什么样的决定,它都是让杰痛苦的。该如何取舍呀!杰恨 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 该做出的选择就必须要做出,杰不想和任何人撕破脸皮,他只想撕碎自己。 杰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推了推同样没有睡着的雪说“我们离婚吧!”。雪呆呆的。 雪的教养没有教会她撒泼。 她不想问为什么,问了他真的能告诉自己吗?她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看着 雪脸上的泪水杰有些不忍,他没有那种终于说出来的解脱感,却有负罪的感觉在 心里。说出的话不可能再收回,他起身离去。第二天杰早早地收拾了些衣物搬到 了公司去。 杰告诉了琳自己从家里搬了出来,他听出了琳的欣喜,他知道这是她期望的, 总算是给了她一个交代,可对雪呢?他感觉到了心里的沉重。这个消息让琳在心 底欢叫着,但她明白这只是个开始,没有法律意义上的自由杰就永远不会真正地 属于自己。她甚至在电话里半真半假地对杰说“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杰无奈地 答应着。 每天的夜晚是如此的沉静。电话总要有放下的时候,放下琳的电话杰的心重 归于落寞。 雪带着女儿还是如往常一样隔三差五地到公司去看杰,她还如往常一样有说 有笑。在别人的眼里看不出有任何的变故。女儿的到来让杰很开心,听到她喊爸 爸他又很痛心。每次当他想和雪商量离婚的事,听到女儿的欢笑就没了勇气。以 至于后来他们彼此谁也不主动去讨论离婚的事宜,那是禁区,他们就这样拖着。 杰还是常常去北京看琳。没有了约束琳也偶尔会过来看杰。琳知道杰需要时 间,她的催促会给他制造压力,会让他烦,所以在杰的面前她也绝口不提。那件 事好象并不存在。他们都在默默地等待。 一个新的世纪在希望中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