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年代 刚上中学时我十二岁,是成绩不是特好的那种孩子,妈妈是做老师的,但凡这 样的情况,我所受的催促就比别人要多一些,印象中我那时常一片忙乱,好比清晨 起来漱洗、早读、早餐,再冲到学校早自习,就光念书一项常念得喉咙干涩。 想来自己还算喜欢学习,因为有一点虚荣心,希望做一个“好同学”有别人的 称赞和老师的鼓励,我对那些“为祖国建设奋斗终身”的说词一无感觉,我的目的 就是带这么一点小家子气。当然,那时我还喜欢文学,现在我说这两个字有点儿烫 嘴,挺爱上作文课是真的,因为可以安安静静地写一点东西,不必听老师分析课文, 段落大意、一段还分层讲层意,折腾来倒腾去的把一篇文章大八块再组地块儿讲中 心思想。我常自以为是地埋头写着生硬又愚蠢得天真的文章,如今倒想不出来有哪 一篇令我印象刻。当时我的阅读面很窄,妈妈认为看小说既浪费时间又容易让人 “花心”,只需多看别人写的文章诸如“作文精选”之类,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 不会作诗也会吟,”只要取其精华、胸中有墨便可在30分的作文分中拿到二十有八 九。可我那时常偷偷捧着小说狂看不止,因未被“官方”认可,所以属于“地下活 动”落了个眼睛近视的下场 . 我那时是语文课代表,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她特爱留好多作业,但不要求你 一次做完,于是让我们有了可乘之机,因为不用交便一拖再拖,突然有一天要检查, 教室顿时一片慌乱,她和我要同时下坐位去检查,我被她逼得“出卖了”很多同学, 最后她看我的作业时,我良心有愧地把做完的一部分没有拿出来,她冷着脸叫全班 人一起罚抄课文五遍,于是上别的课时,下面有手里同时拿三只钢笔的同学在埋头 苦干,还抄得得意非凡、激情洋溢,当然我也是其中一员。 在那么多科目里,我最怕的数学,好像是先天的对数学有着恐慌的心理,尽管 数学老师很英俊,也没有要我因此而有所进步。我现在觉着自己那时的心态很合书 上所言,比如爱文科的女孩子理科就不会好,体育自然也是很难极格的,且到了一 定时候,例如初二左右在学习上容易分心。于是在初二的学期末,数学和物理都没 有及格,妈妈在我的抽屉里搜出了我平常自撰的小说,我一边是愤怒,一边是充满 罪恶感和吃惊,我对父母的行为感到伤心和麻木,又对他们明显表现出的失望感到 惭愧。 我过了一个“卧薪尝胆”的暑假,整日地做着习题,以期望能在下学期有所转 机。也是那时我大概知道自己并非那种聪明的孩子,若是不想在父母的唠叨下生活 就只有努力一些。 那时的许多东西在我心里都比现在要单纯得多,比如付出会得到回报,承诺应 得以兑现。 当然,总还有一什么让我想起来会不由自主地颤栗。 ——那时的我常想自己是比较难看的,是到爱漂亮的时候吧,我却对美处于矛 盾状态,对自己的审美观没有把握,因为担心别人说我“臭美”,就干脆索性毫不 在意,我的短发总出现怒发冲冠式的膨松,眼睛很大,因为瘦,所以眼窝很深,常 穿校服,记忆中的自己像一只灰灰的小兽,常常郁郁寡欢,却不知缘由何处。想来 那时的我一定不招人喜欢,这个沉默的孩子矜持而冷淡,没有一点天真烂漫。 如果说当时我还有一点淡蓝色的回忆的话,就是曾喜欢过一个男生,我们曾屡 次在上学的路上碰见过,我想那应是缘份吧,尤其他成绩好又聪明,没有理由不喜 欢的,而我如此这般也无非是想和他讨论一道习题,借他的作业对一对答案,仅此 而已,平淡得不知东西南北。 真正地对于我来说,其实最羡慕的是那些高年级的男生女生,可以骑自行车去 郊游、可以恋爱、可以考大学也可以工作,他们快乐而智慧与大人一样平起平坐。 有时,我常去学校高中部的楼下,那儿有一块黑板,通常写着距高考还有多少天, 我觉得那所代表的是一天天通向自由飞翔的大门。而我何时才能有这样一天?我有 些不耐烦了。 那时大概是个糊涂的孩子,总是处于一种迷茫的焦虑状态,不懂自己想要什么, 只觉得生命过于漫长,每天做着习惯的事情,偶有一点天真和期盼,常常是自卑和 无能为力,自卑或许在贯穿始终,是没有意识到还是不愿意承认?记忆中每天都有 点失望又憧憬第二天的到来,如此反复有三年,终于等不到接着重复的岁月而离开 家乡去了外地念一所中专,开始了我的真正的提前进入“自由时代”的生活。有点 欣喜、有点好奇、还有一点伤感,这将来就这样的平铺在我面前,最终我明白,在 那个不谙世事的、有一点失望和幻想的时候却是我的纯真年代,如同一束冰冷的阳 光常温存着我枯乏的记忆。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