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孤独 夜深人静,我唯一可以听到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窗外的月光和我的心情一样温柔平静,杯子里的酒恍惚着月色,月色却迷离着 我的心。 失眠不是原本就有的,孤独也不是原本就爱的,只是因了一个人,一份情…… 小镇很小,一个人以平常的步数穿过主街只需要十分钟。 对于小镇来说,我只能算是一个过客。 我借住的阁楼旁边是杂货铺,可以经常看到一个妖媚的女人坐在门槛外,手里 始终夹着一支烟…… 她抽烟的姿势很媚,有几分做作的味道,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有过非寻常 经历的女人。因为她的眼里写着过多的沧桑。 她时常让我想起《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里巩利的角色,那是旧时上海滩风月 场里绝色女子的缩影,而眼前这个女人,却不知是否有过同样的境遇。 小镇的风景是恬静的,来这里游玩的人心却是迷乱的。 我通常在黄昏饭后散步,一个人欣赏小镇的夕阳美景。 抽烟的女人还在门槛外抬头望天,手里的烟已经过半,看到我她笑着说:“吃 过了?” 我点点头“您呢?” “不想做了,一个人还不够费劲的,凑合着吃点儿就行了。”她不该是这么不 懂养生之道的人,我倒宁愿相信她是在敷衍我。 我慢慢的走向街东,为的是那座小桥。每次走在小桥上,便会想起“小桥,流 水,人家”的句子,这样的美景曾经是我梦寐以见的。 街边的行人多了起来,没有人肯舍弃自然的凉爽而闷在屋子里。 游客多于镇子的主人。 夕阳的余晖在水面洒下金黄的斑点,鱼鳞的波纹晃着我的眼…… 这种景致只能让我更为伤感。 背离乡井的人总是在黄昏强烈的感受莫名的忧伤,那是属于自己的也是属于亲 情的。 在小桥上有着和我一样心境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和我一样寂寞一样忧伤的男 人。 我们没有语言的交流,我们互不相识,我们,甚至不会相识…… 回去的时候路边仅仅剩下不多的乘凉人,空气是潮湿的。 杂货铺的四扇门已经上了三扇,剩下一扇门的宽度刚好可以容过一个人,抽烟 的女人已经离开了门槛的位置。 我上了我的阁楼,准备洗漱休息的时候才发现牙膏用完了,不得已只有下楼买 去。还好杂货铺尚未关门呢。 我几乎是跑下楼的,在最后的台阶我停住了…… 一个似乎相熟的男人侧身进 了店,随即最后一扇门关掉了门里的灯光----- 我满腹的疑惑,那个男人在哪里见过呢?他和杂货铺的女人……. 如果不是再一次站在小桥上,如果不是他再一次的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仿佛同 一场被演绎了两次的梦,我可能不会如此迅速的知道谜底。 他在黄昏时的惆怅,是否告知过那抽烟的女人?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游客么? 只是一时的放纵么? 那个妖媚的女人…… 我反反复复的在有意无意之间偷窥着男人在夜深时进店的身影,甚至窃听他和 她的低语或呻吟之后的竭嘶底里…… 也许我是不道德的,可我只想……只想听他的声音,他的温存…… 我是孤独的,可是我害怕孤独! 没有人可以为我驱走深夜一个人的寂寞。 美丽的景致是无声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我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东西,想了半个晚上我 再也不能呆下去,不能继续呆在这个所谓可以使你清心静欲的地方,我的灵魂已经 被这件糟糕的事情搞的一片混乱,最可怕的是一个人的静…… 我提着两大包的行李下了楼,在最后一阶台阶之后我撞在一个人的怀里,他几 乎是风一样扑过来的。 我被摔倒,他倒在远一点的位置,里面的女人大骂着走了出来,是一些不堪入 耳污秽的言语,我第一次这么真切的看这个男人,此时的他很落魄,很无奈也很尴 尬的没有面子。 我请他到我的楼上…… 那一刻,我想我的意识是混乱的。 混乱到迷失了欲的最初理念。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 很自然也很必然的,在他被杂货铺的女人踹出门外的时候,我“收留”了这个 和我一样孤独的男人。 他不想解释他是谁,也许他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来小镇已经两个月,关于那个女人,他只是痛苦的叹息…… 一个女人完全交给一个男人的时候,应该不仅仅是身体。最初的日子,我交给 他的,只是一半…… 他填充了我的寂寞。 我继续留在小镇,继续住在杂货铺旁边的阁楼。 女人依然夹着她的烟悠然的坐在门槛外,每一次见到我和他下楼,她的鼻孔常 常不屑的“哼”出声来。 我不是一个容易被人的看法牵着鼻子走的人,所以之于她的态度我丝毫没有不 舒服的感觉。 我们在日头高挂的日子蜷在阁楼吹风扇; 我们在阴雨连绵的日子漫步在主街外的风景区; 我们在黄昏享受日落的凄美时光的流逝感受生命一寸寸滑断希望的丝绸…… 我们仿佛两个等待生命终结的躯壳。 ……. 他时常说:我没有想到会遇见你…… 其实我又何曾想到过?只是那个黄昏,那座小桥,还有那双和我一样寂寞无比 的眼神…… 日子就在抽烟女人泛黄的指间滑过,略带一缕可笑的荒谬。 我的无聊在于我在该走的时候留了下来。 我想,我已经无法离开这个于无声中满足我的男人。 这是一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生来仿佛就是给别人填充空虚的人,他的眼里始终藏 着深深的忧伤…… 在一个空气异常干燥的早晨,我失去了他。 醒来时我已经看不到他的人,我不知道他以怎样的方式想出离开我的,对于我 来说,我对他一无所知,我不能了解他的过去、现在抑或是预测他的将来;更不懂 知他的思想他的欲望和他的失落。我知道,我失去他了。 我不是一个可以留住这个男人的女人,杂货铺的女人也不是。 可是,杂货铺的女人也消失了…… 她在前一晚变卖了铺子。 许多人猜测他们是一起离开了小镇。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夫妻,一对彼此伤害彼 此放纵对方又彼此深爱直到爱恨交加的夫妻,而我,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当我的心感觉到失落感觉到痛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小镇。 我的心里,牵挂着一个人,一个近乎于藏在遗忘角落里的人。 我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无声的爱人,他的卑怜使我怜惜过,他于无声里陪 伴过我的寂寞,扰乱过我的心绪,满足过我的欲望…… 我于无声中失去了他…… 他就像暗夜里的一盏灯,温暖过我,又熄灭了…… 从此我又开始了孤独,于孤独里回忆一个人,怀念一段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之为 感情的情事。 从此我开始失眠,习惯于失眠里与孤独嬉戏。 月色引退,我的酒杯已经空澈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