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似轻烟》 那一年,其实准确地说也就是三毛死去的那一年,1991年的暑假,爸爸给了我 3000块钱,让我在读了万卷书之后也能行一下万里路。这在十年前并不是个小数目, 计划着用的话可以游遍半个中国了。爸爸的意思是想让我从四川出发到青海湖到敦 煌到西安到北京到上海再逆长江而上经重庆回川。平心而论,这是一条相当不错的 设计路线,可当时的我对三毛的痴迷及哀痛为我定下了了另外一条路线,这就是, 我虽然不能去看看撒哈拉沙漠,那就去感受以下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吧,我要去看一 下这让三毛魂牵梦系的所在究竟是怎样的。就这样,我一个西域独行四眼仔奔向了 茫茫大漠。 那天午后,我坐在从喀什到和田的长途汽车上,窗外就是我已看了、痴了几天 的茫茫大漠。突然起风了,卷起黄沙漫天,那沙可不是我们平时见过的河沙那样的 粗糙的,卷起来像风暴,它是细腻的,漫天飞舞时竟像极了轻烟。轻轻的,朦朦的, 时浓时淡地飘舞在午后阳光炙热的大漠上。我看痴了过去,心中一种柔软的情绪渐 渐又开始失控。 突然有人捅了捅我,我转头一看,是我身边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 “怎么啦?”他问我,还用手在我眼前晃晃,像是怕我看傻了似的。 “大漠黄沙似轻烟。”我看住他,微微笑了起来,答非所问,眼里即将决堤的 洪水给逼了回去。 他也笑笑,很有趣地看住我。 我转过头不理他,继续看我的轻烟一般的大漠黄沙。眼泪却是不可以再流,因 为这是三毛挚爱一生的地方。她的魂梦此时也许早已在撒哈拉沙漠里快乐地歌着、 舞着,还有她的白马王子——荷西,一个让她爱了一次就再也不能爱第二个人的人。 夜晚,到了和田,入住一家汽车旅馆。伸手一拍床铺,竟是一手的沙砾。城里 的沙子竟比大漠的粗糙许多。想了想,还是仔仔细细地将床铺拍打干净。不是我的 如烟黄沙我不要。太困太累了,我很快进入了梦乡,仍然没有梦见过三毛。直到今 天,我都没有梦见过三毛。也许,三毛那样特立独行一百年才出一个的奇女子,是 不可以出现在凡夫俗子的梦中的。她只能让人怀想。 10年后,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豪气冲天敢一人独创茫茫大漠的小后生了,我以 一次次的摔打换来了成熟的评价。然而,只有自己才知道内心深处躲藏着一个什么 样的自我。一次逛书店,竟发现了三毛的全集,当即一一搜罗出来准备买下,付帐 时才发现钱没带够,掏空钱袋也找不出最后的几元钱。我竟叫售书员等着,自己一 路狂奔回单位问同事借了钱又一路狂奔回书店将它买下,心下暗自庆幸单位离书店 不远。 这套书我小心地放在书柜里,闲来无事或心情不好时就拿出来翻一翻。我想, 不管我此生会是怎样漂泊流浪,这套书,我都会一直带着。 大漠黄沙似轻烟。三毛和她的故事,当是我对某种生活内容和生存方式的全部 渴望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