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爱的人 站在钟楼下左边数过来第三个IC卡电话旁边,我频频张望着头顶上方的“北京 标准时间”,真有些怀疑它到底有没有在走?脚都站酸了,那分针居然才跳了四格! 而且我在这二十分钟里还要不厌其烦、笑容满面地应付蹲在我旁边的小二满脸不耐 烦地叽叽歪歪:“怎么还不来啊?还跩啊?走了!”可我只能态度好点儿,不然万 一他拍拍屁股走人的话我可就没辙了。 今天好不容易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斗胆约了纱曼出来,可到了见面前最后一小时, “外表健康心里却伤痕无数”的兔子少爷心里还是打起了鼓,毕竟是出娘胎第一回 嘛,便硬拖上了小二。 当他听说我是去见网友,居然用一种崇拜的目光(我个人认为)上下来回全身 地打量了我足足有三分钟,然后摇晃着脑袋扁着嘴:“嗬,得重新认识认识了……”, 这句话我听着还挺受用的,他竟然又加了一句:“居然干起勾引良家妇女的勾当了 ……”,当然再后面的话就被我武力镇压了。 这小子经常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因为事先跟纱曼讲好了必须是一个人赴 约,“不得携带任何生物”,我心里还有点隐隐地不安,怕她见面后怪我竟违约地 带了一个,无视她的存在。所以我不得不特意叮嘱了小二几遍:“待会儿见了面别 乱说话,看我眼色行事,如果情况不对就找机会撤……”搞到后来一种干地下工作 的感觉由然而生。小二也狐疑地看着我,最后来了一句:“天王盖地虎?” 唉,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比约定的八点半提前五分钟到达指定地点。 可是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五了,却还没有一个象纱曼形容的女同胞过来对暗号, 只有旁边一个穿红裙子的矮胖女人仿佛在等电话。一副极不耐烦的神情,看样子也 等得久了。 活该!谁叫你给没传呼道德的人打call机啊?我有点兴灾乐祸。 虽然目前这情形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想起纱曼的约定心里便说不出地美: “如果你看到一个长发披肩魅力无边的白衣女郎翩然而至,走到第三个电话前,对 着痴痴等待的男人抛个媚眼儿说,嗨,帅哥,等人吗?你就可以豪不犹豫而且情深 款款地望着她柔波似水的大眼睛,用低沉而副有磁性的声音说,噢,纱曼,我的公 主,我在等你……” 当时我跟她正在OICQ的聊天室,那里的速度特别快。她两行三行地打完这些话 之后,我突然感到全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却又象打了个响屁似的特别舒坦。 面对这伶牙俐齿的“公主”,我怎能输给她、让她瞧不起呢? 用了动作命令(hug纱曼) ,屏幕上便出现了“兔子把纱曼轻轻地搂在怀里”的 字样,我还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会站在风中痴痴为你等……” 没想到,居然就真的应验了!痴等?我看简直就是痴呆的痴!什么玩意儿嘛? 已经过了半小时了。刚才还嘲笑那个红裙子,可别人早在十分钟前就走了,现在说 不定正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呢,哪象我们还干等着。 且不说我和小二刚才仅各以一包康师傅果腹现在已经有些唱空城计的感觉,就 是来往的路人们投以的怪异眼光也让我不时用手摸摸脸,不然我会怀疑我脸上是不 是长了些引人注目诸如红花绿叶之类的什么,或者是刚才舔方便面碗之后没及时将 面部清洁工作做好。 “你神经质啊?老摸什么脸呢?”小二突然吼我,“弄得我的脸也不舒服,干 嘛啊?”看他恼羞成怒地用双手使劲地将他那张老脸搓了几下,我趁机落井下石: “再使点儿劲儿啊哥们儿!反正你是准备不要脸的了……” 不过,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小二轻飘飘的一句:“好啊,那您就慢等慢喝风了, 我先……”便硬生生地将我后面的话给逼了回去,换成非常之狗腿的语言:“搓! 随便搓!搓烂了把我的拿去!反正为了您老,我豁了出去了!不要脸算什么?只要 您老一句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了好了,你小子见风使舵这一招可尽得我真传啊。”小二“宽宏大量”地 用刚才修过自行车弄得全是油污也不知道擦干净没有的右手拍拍我肩膀。“有前途! 小子哎,跟着二爷好好学学!” 我呸!他什么东西?不就是陪我壮壮胆吗?若不是我生来见了女色便手脚发软, 怎么可能受如此这般的窝囊气?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风水轮流转嘛,总有一天 让他好好尝尝我的厉害!人家韩信报仇等了多久?!想想这个,我总算有些平衡了。 不经意地向上一望,“北京标准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半了,唉,今天总算知道 什么叫“望穿秋水不见伊人”了。于是我只能努力幸福地想象着可能发生的事情, 也许我那可爱的梦中公主在来的途中被车撞了,昏迷时还不停呼唤着我的名字呢。 呸呸呸乌鸦嘴,我暗骂自己,然后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为了给纱曼留下一 个好的第一印象,所以我必须得维持比较酷的造型,这就需要我不停地左脚换右脚 右脚换左脚,一个小时下来,这种转换的速度也相对地快了一点,大概就有点象那 种放慢镜头的迪斯科的感觉。 “真TMD背!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同时却不幸地看到小二的眼睛喷射出一股 愤怒的火焰。他背部有点拱起好象要站起来的样子使得他那猥琐如大解般的蹲姿有 如一触即发的起剑式。 “最后二十分钟!然后请你吃宵夜!” 还是物质诱惑比精神诱惑来得省事,小二迅速恢复了最初的造型,愤怒之火也 被随之而来的哈拉之浇灭了。 “吃什么呀?”小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就麻辣烫吧,帮你省点儿。” “一会儿再说。”我翻翻白眼,决定在这最后二十分钟里不再搭理他。其实我 最讨厌这种过于现实的人了。象小二吧,简直是风向标一个! 可话又说回来,风向标往往能够得到最后的实惠。在熬过了我认为很快他认为 很慢的二十分钟后,小二如愿以偿地敲了我一顿麻辣烫,而我这个“鄙视风向标者” 得到的就是包里最后一张老人头与几张大团结间的质变与量变。 吃完后,小二抹抹油亮亮的嘴,饱含同情的目光望着我:“兔兄,终于长见识 了吧!网友见面?!不过也好,以后要有人问什么叫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你倒可以 给他细致、且从自身出发并理论联系实际地分析给他听。” ……如果眼光可以杀人,我相信他已经死了好几次了。于是我终于还是赢得了 最后的胜利:小二在我如刀般锋利的眼光下,夹着尾巴、骑着他那二八加重、打着 饱嗝、灰溜溜地逃跑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两封寄自纱曼的新邮件! 我急不可耐地打开第一封:兔子,叫你在钟楼下右边第三个电话前等我你死哪 儿去了?我从八点二十等到八点五十你耍我啊!哼,为了见你我还特意买了一条红 裙子,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以后别再联系我了!纱曼 然后我有点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地打开第二封:兔子,你不会违约带了人去吧? 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就是站我旁边那两个贼溜溜干巴巴的傻小子!如果是这样…… 你以后也别联系我了!纱曼 当穿红裙子的矮胖女人的样子在脑子里渐渐成形,我突然觉得小二简直就是世 界上最可爱的人。当他那奇特的蹲姿与他那张不停蠕动着的或吃或说的油嘴在我眼 前蒙太奇般地重叠交错时,我暗暗决定,就在明天,就算不顾一切拼了老命也要给 他一个响吻。 想到小二错愕的表情,我咧着嘴巴,笑得有些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