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连线 离别是残酷的,但没有离别哪来重逢?离别与重逢总是人生不停上演的戏,可 如今我只想永远待在他身旁。 阿翔执意不让我送他到机场,我也没有坚持。从机场直通车后面的玻璃窗外看 到他在里面对我最后一次挥挥手,我转过身没有再回头。也许他和我一样,都无法 面对机场送别的悲怆,于是我们选择了这种自欺欺人的逃避。 快走到拐角了,绕过这个弯车站就会从我身后消失。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含 着眼泪努力不让它掉下来,我怕稍一迟疑就会忍不住回头。不能让他看到我哭了, 我不要他难过。 昨天晚上是我和阿翔在一起的最后一夜,虽然他笑着说离别是为了重逢,但我 仍从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拥抱里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 我们各自生活在相隔一千八百多公里的两座城市里,可盛行于网络时代的爱情 因为有了internet的存在让我们的思念不受任何地域上的限制。这是我和阿翔认识 半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但这丝毫不能成为我们可以不爱对方的理由。在通第一个电 话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会和电话那端有一把好听嗓声的男人发生点什么故事,却没有 想到这个故事会如此浪漫。 1999年12月20日是澳门回归祖国的日子,举国欢庆。看着电视里的一系列庆祝 活动,我也不禁地兴奋异常——却是为了三天后阿翔的到来。 早在三个多月前我们就开始进行100天倒计时。 每天晚上十二点一到我就会拿 着笔在印着史努比的日历上打一个叉,有时候刚过了十点就忍不住地把这一天划掉, 还盼望着时针分针能够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让我可以把后面的空白全部填满。 我们计划着要一起渡过本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在云雾 缭绕的青城山顶互道happy new year,我还想过是不是应该学“轻舞飞扬”那样, 把香水挥洒在天空中,然后挽着阿翔淋一场香水雨…… 可随着12月23日的一天天逼近,心里却越来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在网上 我们是如此地合拍,可是在生活里呢?在虚幻的网络世界,每个人都可以面对着无 声的屏幕表现出与平日不同的风格,或风趣幽默或稳健成熟。这种种的风采是在现 实生活中根本无法表现出来的的,而当小猫带领你进入网络的领域后,你就会象站 在一个大舞台上面,随心所欲地变幻不同的角色。 可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现实中的阿翔是怎样的呢?他见到我之后会不会失望 呢?如果感觉不好,会不会象别人说的那样“见光死”呢?这些矛盾的心理交织在 一起,令我莫名地烦燥。 很久都没爱过了。也许是不想,但更多的是不敢,不敢再尝试爱情一刀一刀在 心上慢 慢划过的感觉。我对身边每一个男人都怀有戒心,怕他们中的有一人会在某个 时刻伤害到我,所以我不得不选择在网上发泻情感。 有时候我会肆无忌惮地在聊天室里和不同的男人男孩子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地 谈情说爱,因为这种“爱”不存在任何厉害关系、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想找人 说话的时候随时都能抓到一大把。不高兴不乐意了,还可以逮个不顺眼的倒霉蛋骂 上一通出出气。就这样,电脑成了我自欺欺人的帮凶,让我在网上寻找到寄托感情 的归宿。 但我从不相信传说中的网恋。听着别人的网恋故事,不由自嘲自己连身边的爱 都信不过,又怎么可能去相信那张破网?我把网恋称之为幻觉,因为那若有似无的 感情让你感觉自己仿佛在爱,却总是不那么实在。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无法看 到触摸到,这是种很奇怪的经历。 但爱情的到来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这样不设防地让阿翔走进 了我的世界、分享我所有的甜酸苦辣。 最早我象对付其他人一样对付他,叫他亲爱的还叫他老公,对他说日以继夜地 想你、为你我受冷风吹……后来我们通了电话,再后来我感觉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这 些字眼的时候竟带着久违了的柔情。我花了很大功夫都没琢磨透对阿翔究竟是一种 怎样的情感,因为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 他小心翼翼地修复我善感的心,又仿佛是层层的沙,温柔而细致地将我过滤, 一遍又一遍。直到杂质全部滤净,让我渗进他的身体里、融入他的呼吸间。我们每 天通两三封E-mail,还打很长的电话。月末交电话费的时候总能让我感觉到自己对 于中国电信事业的发展来说,有着多么不可磨灭的功绩。 八月的一天他在聊天室问我,你说我们活到2100年的概率有多大?我非常老实 地思考了半天才回答, 可能有0。5%吧。他打出哈哈哈三个字,那我们不都成老不 死了?可我想和你一同跨入另一个世纪,怎么办? 另一个世纪?我愣了一下,心跳有些加速——难道他准备和我同迎千禧吗? 事实上阿翔真的就这么想的,他说他有七天年休假加上公共假期一共十天。于 是我们开始商量如何给对方第一个拥抱。他开玩笑地说,到时候千万别给我一耳光 再大叫非礼,我说那你得答应让我握你的小手。然后两个人在电话里乱笑一气。 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好笑。虽然脑海中早已演习过无数次,可我们在闸口拥抱 对方时都显得有点紧张,只是硬着腮帮子一个劲儿傻笑,挺不自然的。坐在机场通 往市区的汽车上,我们都尽量表现得很热络地没话找话说,可全是些关于天气小吃 土特产什么的。十分钟后我开始有点沮丧,难道就这样“浪漫”地度过十天吗? 汽车不动声色地飞奔着驶向市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还没让我握你的小 手呢。”于是他扭过头看着我笑了起来,然后拉起我的手说:“对呀。”这次他笑 得一点没有不自然,象阳光一样灿烂,是我喜欢的那种。只是,手心里全是汗…… 圣诞节的晚上一个朋友请吃饭。火锅店里热闹非凡,我固执地认为四周人们的 欢乐一定是为了庆祝我和阿翔的见面。我们两男两女一共喝了十二瓶啤酒加两瓶葡 萄酒,然后头重脚轻地去唱卡拉OK,心情好得一塌胡涂。我只记得后来和阿翔走 在大街上,我靠着他的肩膀,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不停地重复同一句话:象做梦 一样,真象在做梦一样。他轻声地说:“梦已经实现了。对吗?”长这么大,才第 一次知道原来梦想真的是可以实现的,小时候总说梦想梦想,却总感到那是多么地 遥不可及。第一次实现梦想,我希望能留住些什么做纪念。 阿翔住在502房,那是我早在半个月前就为他预订好的。也许浪漫是双鱼座 无法改变的特质吧,去机场接他之前我还将房间小小地布置了一下,最后喷上雅诗 兰黛的“欢沁”。所以现在一推开房门,“欢沁”独特的幽雅便带着几分暧昧的温 情向我们迎面袭来。关上门我们没去开灯,只是在黑暗里默默地拥抱对方。没有音 乐、没有语言,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混合在一起,却仿佛飘进了一片温暖的天 空里,忘记了一切的一切…… 见面前所构想的美丽浪漫,已经变成了我们都不自觉地想到数日后的分离。还 好我和他都是想得开的人,我们互相安慰着,告诉对方不要去想未来,只要现在开 开心心地就好。短短几天,我和他手牵手地把城市里能到的地方几乎都逛了个遍, 我只希望他走后我可以在任何一个角落里找到有关他的回忆。 千禧夜零点整。我们如约在美丽的青城山顶一起许下新年的愿望、一起吹熄了 那只美丽的蓝色鱼形蜡烛。随着那如豆蜡光的熄灭,一缕清烟缈缈升起,又迅速在 夜空中被风吹散,象带走了我们的希望…… 阿翔乘坐的班机四个小时以前就起飞了,现在他也快到家了吧。看着几天前还 在照片里相亲相爱的我们,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酸。明天呢?我们会有明天吗?两个 遥远的城市、两段不同的人生,有可能走到一起吗?一千八百多公里的路,对我们 来说的确是远了些。 铃,铃铃。电话恰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喂……”阿翔好听 的的嗓音再一次从话筒里传了过来。我自始自终都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听他在线的那 端说着我已经平安到达,天气好冷,真想抱抱你……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在照片里冲我笑,让我感觉他仍在身边。也许真爱永远 无法用距离来衡量,不管有多远,只要有爱,神奇的电话线总会准略无误地把爱连 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