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娜丽莎的眼泪 作者:月光一刀 1 、 “今天上演新片《我的兄弟姐妹》,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电影?”我微笑着对 女孩说。 介绍人走后,气氛照例有些尴尬。这是我第几次相亲了?肯定突破两位数了。 而我,离二十六岁的生日,还有三个月。我的父母很着急,我理解,所以每次有 人介绍——大多是父母和亲戚——我都老老实实地去。没关系,就当多认识一个 人,或许还可以结交到不错的朋友,难道不是吗?平常心嘛。 女孩低着头,似乎专注于研究她面前的那杯果汁,她说:“什么类型的片子, 好看吗?” 不会吧,这都没听说。我说:“听说不错,属于要带几包纸巾入场,随时准 备被感动热泪盈眶的类型。” 女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迅速地瞥了我一眼,迅速地转头看窗外:“那么好 吧。” 平静如水的心被揪了一下——女孩的侧面神情,和丽莎在什么地方有点相似。 丽莎出去散心快十天了,不知道玩的是否开心,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不 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她独自生活能力很强,能照顾自己,除了感情——在感情方面,她 就象个毫无自我保护能力、脆弱的孩子…… 2 、 户外的阳光温暖,透出春天的气息,我翻着几本杂志,抬头看丽莎,她站在 椅子上,背对着我,在黑板上认真地写字,写上几行,跳下椅子,后退几步看看, 往左边歪一下头,又往右边歪一下头,绑成马尾巴的长发动来动去。黑板报上的 字很漂亮,我可以打赌,不说的话,没人能看出这是一个纤细的女孩子写的板书。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下午。 “噗”我的头上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她用卷着的杂志敲我:“呆瓜,文章 找出来了没有? 又走神,你怎么老走神呀?上课走神,吃饭走神,骑自行车走神,一起做作 业也走神,你说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呀呆瓜?“ 我想的,大多和你有关,不过我再呆,也不会告诉你。“早就找好了,这篇。” 她接过杂志,皱着眉头看,很快眉头舒展开,眉飞色舞:“恩,不错,你觉 的象刘老师的文笔吗?看,看这段……” 她双手捧着杂志放在胸前,陶醉地说:“刘老师那么好的文笔,写出来的情 书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能收到他情书的女孩子真幸福呀。”她说的是我们高二 (3 )班语文老师。 我笑了:“好了好了,你又来了,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她挑了挑眉说:“当然,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我就告诉刘老师我爱他。” 真是个怪圈,这么说不大恰当。总之我暗恋着丽莎,她暗恋着刘老师,而刘 老师或许在暗恋着某个女孩,不然他不会如此忧郁。 很奇怪,她就这么自然地跟我说她的感情,我并不怎么难过,相反,这种时 候,她散发出特别魅力,脸庞上淡淡地泛着光,非常迷人,我着迷于这种时候的 她。后来我看到一句话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说的真好。 3 、 北京的气候真不怎么样,干燥,95年的时候已经有沙尘暴袭击这座古都。说 真的,我不怎么喜欢北京,我宁愿就近考一个大学,靠海,或者杭州苏州,那样 的地方比较适合我,丽莎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呆瓜,你怎么跑到北京来了呢? 你不是说不喜欢跑那么远念书吗?伯母不是也不放心吗?” 你才是呆瓜,谁让你报北京的学校,一二三志愿全是。“恩……其实你说的 没错,跑远一点念书比较好玩,呵呵。”我说。 我们一般两个星期聚一次,她对同学总这么介绍我:“这是我的老乡、高中 同学、邻居、哥哥弟弟、管家婆,比我妈管我还厉害。” 她宿舍的姐妹作弄她:“是青梅竹马的小郎君吧?” 她笑打:“别胡说,他可是个害羞的男生,你们会把他吓坏的。”她说的没 错,我在一边听着,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她说:“喂,说正经的,有女朋友了吗?大学不谈恋爱太可惜这青春大好年 华了。” 我白她一眼:“知道了,你看谁是管家婆?总得找个我喜欢,人家也喜欢我 的。”她笑:“我可以介绍一个师妹给你认识,好漂亮的四川女孩哟。” 我说:“你还是和你那位高师哥好好处着吧,甭操这份心了,跟他说,不好 好对你,大爷我抽他丫的。”她笑弯了,直起腰后给我一拳:“学什么不好,学 北京痞子话,瞧你那斯文的样子,象什么呀?不伦不类的。” 我喜欢看到她快乐的笑容,喜欢她面上泛着幸福的光。 4 、 丽莎是个倔强要强的女孩子。 记的高三那年,快放寒假了,刘老师结束这个学期最后一堂语文课,他满面 春风地说:“同学们,这个春节我将去度蜜月,和一个我努力追求了五年的女孩, 来,恭喜我吧。” 在全班噢噢欢呼声中,她脸色苍白,我着急地看着她,终于她挤出一丝微笑, 这微笑让我的心象被刀割了几十下般的疼。这微笑僵硬在她脸上直到回到她家, 我跟进她的房间。 她开始自言自语,象在说梦话:“应该祝福他,对吗?”“我不应该难过。” “可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总那么温柔呢?”。诸如此类的话,翻来覆去。我一言 不发。 终于她不再说话,看着我,眼泪流出来,洗去她脸上的微笑,我伸手过去拍 了拍她肩膀,她软弱地靠到我肩上,抽噎起来。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很轻很轻, 她的心碎了,太重的话,就会裂开掉到地上的。 她的高师哥和她分手的原因听起来很世俗很可笑:他认识一个北京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非常喜欢他,她可以帮助他留在北京。 丽莎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惨淡的微笑,她说:“我可以理解他,男人总是把事 业放在第一位的。”“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就放弃的话,人生还不知道有 多少磨难没有经历过,迟早要分手,早分手的好。”“他说要带我到他的家乡看 看,不就是黄河边上吗?我自己也能去。” 最后,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哭,我的肩膀都湿了,我对她说:“我们回家,好 吗?” 她哽咽着回答我:“好,回家,我们回家。” 我很开心。我知道这不对,可要是她跟了她的刘师哥,我怎么能放心一个人 回去,要我留在北京,会要了我的命的。再说,北京干燥的气候对她的皮肤不好。 5 、 我是个注册会计师。这是一份很有趣的工作:只要跟数字打交道,其他的我 都可以不管。 我只管做好我份内的工作就可以了,不工作的时候可以听音乐、看书、走神。 而且收入挺高的,还很稳定,我非常喜欢。 丽莎一年内就换了四个工作,不过幸好都在我们居住的城市里。她妈妈抱怨 说:“你怎么就安定不下来,女孩子家的,乖一点好不好,老是跳跳跳,以后没 人要的。” 她安定下来了,因为她的副总,一个成熟的、有家室的中年男人。 我说:“别这样,别,你这是扑火。” 丽莎挑着眉毛:“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他也是爱我的,我感觉的出来。” “有那么多优秀的男生,你没有理由去爱他。”我尽力想劝阻她。 她说:“爱需要理由吗?不需要吗?需要吗?讨论一下而已嘛,你何必那么 认真呢?呆瓜!” 那是去年,正流行大话西游。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 爱是不需要理由。可我理解,爱一个女人,就别让她流眼泪,应该让她快乐, 难道不是吗? 可丽莎在那段时间经常很迷茫,哭过好几次,当然,每次都还是跟我在一起, 就我们俩的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看她哭的那么心碎,我的心也要碎了。 一个人的心可以碎几次? 她过的太累了。不知道该怎么帮她,如果知道怎么做能让她脸上泛着光地开 心起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任何事。 6 、 机场上空的飞机飞走,降落。机场大厅里的人来人往,都行色匆匆,好象就 我悠闲地逛着,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丽莎在电话里笑的很开朗:“呆瓜,我买了一个ZIPPO 打火机送给你,免的 你跟我出去,老是用五毛钱的一次性打火机,我都掉价死了!” 我结结巴巴:“那么贵的东西,唉……玩的开心就好。差不多就该回家了, 别玩疯了知道吧?”她一字一顿地说:“知道啦,管家婆。不跟你多说了,出去 游泳啦。” 如果失恋,心情糟透了,我的建议是出去玩,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好好玩它 十天半个月。 你看,我的建议很棒,这招很有效。她终于恢复过来了,终于从那条注定是 错的路上回头了,真好。 机场商店里的东西精致但非常贵。我看到一副仿制的“蒙娜丽莎”,她露出 神秘的微笑。 对于这个微笑,有许多不同的猜测,我认同其中的一条:她沉浸在爱河中, 因此一个并不算漂亮的女人在几百年里散发出迷倒全世界的魅力。 自从丽莎搬到我隔壁楼,插班到我班上以后,这么多年我一直过的很快乐, 我觉的自己非常幸运。我喜欢《天龙八部》结尾的那段话:“各有各的缘法…… 其实他们心中,焉知不是心满意足?” 广播里通知,她乘坐的航班抵达了,我开心地站在出口处等待,同时偷偷地 摸了摸藏在西服内的一小束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