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程 作者:张子建 第一节 响起音乐,是那首轻盈而悲美的英文情歌。我就坐在你的身边,身体像瘫软 了一样仰靠在沙发上。你也闭起了眼睛,是在等我讲述那段同样悲美的故事吗? 这首歌是电影中的背景音乐,在余音缭绕中,您能看见北京的公园里秋意荡 然,阳光照得小山上的枫叶红得发亮,听得风来时哗哗做响。清洁工人正在清扫 树下的落叶,他的身后是一群打闹年轻人,那里有十多个人,大多数都是北青学 院的学生。只有赵双不是,她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女友林丽丽就约她出来散散心。 刚刚与大家喧哗了一阵之后,她就独自走到了一边,人倚在树旁像是盹了。她二 十上下的年龄,瓜子脸生的白净,算是美貌,胸部微微凸起,窄窄的肩膀和细长 的脖子又似乎是十六七岁发育未完全的样子。这时她那件乳黄色的风衣和一头染 了颜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树叶落下来的时候,大概是可以用“美极了”这个 词来形容吧! 赵双突然回过神来,她感觉得身后有目光。回过头,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孩, “咔嚓”一声,照相机把她拍下来了。赵双皱了皱眉毛,没说话。那人大概是聚 会的一员吧,她记不清了。但是张子建先开了口:“对不起,我是觉得这幅风景 太——太美了!”他大概是看到她皱起了眉毛,所以有点紧张。 张子建很像书本里说的那种奶油小生,个子很高,也很瘦,好像一股大风就 能把他吹倒。浓眉毛,小眼睛,衬着很白的脸色,但整体看来还算精神。 然后她的微笑使他平静了下来,于是走过来,也冲她笑了笑。赵双大约是刚 想开口说话,这时有人跑过来叫大家吃东西。张子建顺手收好了相机,冲她说了 句“走吧!”转身就去了。 林丽丽跑过来说:“你怎么自己跑到这来了!难得才出来好好玩一次,就开 心点麻!”赵双笑着说:“我没事,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林丽丽笑说:“算 你还有点良心!你呀,要是真自己闷出点什么毛病来,我这个大姐可负不起这个 责任。”赵双笑着点点头。“走!”林丽丽说,两个人就去了人群里。 林丽丽和赵双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们同时考进了北京的大学,却在不同 的学校,林丽丽在北青学院,赵双则进了中央美院,学的是绘画。这两年林丽丽 一直像一位大姐姐一样关心着赵双,这多少让赵双有些感动!这两天又让林丽丽 关心起赵双的因为是她的父亲。赵双的父母常年在秦皇岛做卖鱼的生意,本利虽 不大,但是攻自己唯一的女儿上大学还是没问题的。赵双最不放心的就是父母的 身体,他们每天都要干很多活,父亲就是因为劳累成疾而得了要腰病。每到秋天 就痛得利害。赵双在这年秋天同样的问起父亲的身体,他们总是说“没事挺好的”, 就是因为在样的话,才让赵双不安了起来。有一次她从一位同学的口中得知父亲 住进了医院,但母亲却丝毫没有把这件是告诉她。后来父亲出院了,母亲一直没 说,赵双也没告诉他们她知道这件事!最近她又得知家里的生意遇到了困境,父 母自然很着急,可是他们却同样用轻松的语气说“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 “没事,挺一挺就过去了”这句话一直在她的脑际间萦绕,赵双觉得自己的 爸爸、妈妈从自己记事时起就一直在“挺”,“挺”了这么多年,还要“挺”多 少年呢?只是现在的她无能为力!但有的时候赵双又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父母 虽说是生活得苦了点、累了点但却也是非常的恩爱。她好像在也没看见过像他们 一样默契的夫妻。这多少让她有了欣慰。 林丽丽——她是很懂赵双的心思,作为最好的朋友,林丽丽知道这个时候她 最需要她的。所以当有几个同学提议要去秋游的时候,她自然想起了赵双。但这 次活动似乎也真的起了作用,赵双自己都觉得心情好多了。这次也让她认识了一 些人,但是她却没想到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人从此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在学校她 并不短少朋友。虽然她不善于交际,但是在校花队里已有了相当的地位。 好了,我们在回过头去说说那次聚会吧。这里猛地刮了一阵风,树上的叶子 受了震,簌簌乱飞。再看他们时,已乱成一团。有一个个子小而且黑脸的男孩, 也最活跃,他说:“哇,谁的鬼注意!大风天的' 叉饭' 啊!”有人还抬头看着 树上的落叶漫不经心的说:“对,这是最有' 风——味' 的聚餐了!”“哈—— 哈!”大家都开心的笑了。 赵双向着那个清洁工人看去,人仿佛又走了神!林丽丽在看赵双时,不禁咦 了一声说:“你看什么呢?”赵双说:“看那人——风景多美!”又说:“如果 有笔我一定把它画下来。”林丽丽笑道:“哦,职业病!”呆了几秒后又说: “我有个好办法!”说罢便去叫刚坐下的张子建。林丽丽指着那清洁工人说: “快帮我把他拍下来!”张子建对好镜头,咔嚓——咔嚓! “拍好了!林姐,没想到你也是唯美主义者啊!” 他说。林丽丽笑说:“我就不可已有欣赏美的眼睛吗?”“不是,只是你平 时不像注意细节的人!”“算你准,这照片是我给赵双拍的!”说时两个人都转 过身来了,赵双忙对他说:“谢谢你!”“你太客气了!我叫张子建”他和赵双 握了手,随即和林丽丽坐下。林丽丽说:“他呀!也是我们这些人物中的全才! 什么绘画啊、摄影啊、写作他都行。”他笑道:“哪有林姐说的那么好,我只是 博而不精,什么都爱捅咕捅咕。”赵双疑问道:“捅咕?”他忙笑答:“哦,哈 哈!那是我们是东北话?我是东北那‘嘎哒' 的人。”这话逗得两个人都笑起来 了。他又说:“听说你是中美院的!有时间指点一下我的画!”她说:“可以! 不过你的名字我好像在那听过”“哦!是吗?也许你看过' 三国' ,曹操之子曹 植,字:子建。我爸就是以此给我取的名字,他是希望我也能有曹植的才华。” “啊,那你父亲如愿了!”“不,我一直都很令父亲失望,我没考上大学,父亲 反而什么也没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安,后来我就独自跑到北京来,一边打 工一边读书。”他马上又补充道:“我和林姐一样,是学法律的”赵双说:“可 是,你已经比过了曹植的坚强!”他笑了一下,没有作答算是默认了,他只管把 相机扣拉开,拉开又扣上,然后又拉开。幸而林丽丽是习惯了他的这种突然的沉 默,因为她知道一定是刚才的谈话触及了他的某根神经。 林丽丽首先打破了沉默:“那你一定会背颂”七步诗“了!”他答道:“哦! 当然,不过现在民间流传的版本是被简化过的,我会背原版诗。”林丽丽说: “哦,那你还卖什么官司,背来听听”他说:“好,不过你先背一遍你会的吧!” 她说:“这个嘛——让赵双来吧!”他笑说:“哈哈!你还有帮手!”赵双道: “……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家都笑着, 子建接着道:”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向釜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 生,相煎何太急。“赵双说:”我还真没听过,那你对曹植有很多了解吧!“他 说:”没错,我很崇拜曹植。谢灵运曾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 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林丽丽说:”那,谢灵运说这话也是够自负的。“赵 双说:”我听说,曹丕做了皇帝以后,对才华横溢的曹植一直心怀忌恨,他命曹 植在七步之内作诗一首,如做不到就将行以大法处死,而曹植不等其话音落下, 便应声而说出六句诗来,曹丕听了以后“深有惭色' ,诗中比喻说明兄弟本为手 足,不应互相猜忌与怨恨,晓以大义,令文帝羞愧万分,无地自容。”子建说: “你说的对及了,不过此诗的风格与曹植集中的其他诗作不尽一致,后来流传的 仅有四句,就是你背的那四句,大概是因为在传播过程中为它是否真出于曹植之 手难以肯定。古人也说曹植‘出言为论,下笔成章' ,曹操曾试之以《登铜雀台 赋》,植援笔立成,而且斐然可观,所以曹植在七步之内作出这样一首好诗也完 全是可能的。”说时子建把身子往前探着,两肘支在膝盖上,是笑着,她俩也跟 着他向前俯着一点。聊了很常时间——一个下午。 到了傍晚,天更冷了,该散去了。大家站起身来,伸伸懒腰,倒一声:“再 见罢!” 都走了,子建坐上公共汽车,他把头靠在玻璃窗上,车后面的公园也远去了。 暮色见暗,他的脸也换了一副背景,弥虹灯闪烁。 车再转了个弯。街边是树沙沙地擦着窗户,他跳起身来,车停了,他就下了 车。 他家是租的一间平房,就一个人住,初来北京时他住的就是这,快两年了他 对这太熟悉了。这是一座四合院,大门口一张藤椅子,一个小桌,一把茶壶,这 是房东老爷子的。 屋子里面,树影映在地上一线流光。今天他似乎是高兴的,没开灯,看地上 的树影时它们好像是在跳舞。他拿出相机,取出胶卷,人躺下头枕在袖子上,想 了一阵,一点一点的想。他仿佛又回到了白天的情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睡着了。他像梦里面似的看见了他妈妈,又满头大汗得醒来。已是深夜,他想 起明天还要上课,也要上班,还得把胶卷送去冲洗,总之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是 睡觉吧,难得休息一天,难得休息一天啊! 过了几天,在学校,林丽丽问起照片的事。子建说已经洗好了,林丽丽就让 他帮自己把赵双的也送起。第二天他到了美院,他得知赵双正在上绘画课,他就 到教室去等。他远远看见赵双坐在教室里,坐在画架前面,画石膏像。虽然还是 初秋的天气,业已很凉。赵双在白色的毛杉外面又加了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她侧 过身来和旁边的男孩交谈了几句,然后又凝神画起画来。一手托着腮,一手挚着 画笔,看一眼画一下,偏着脸,嘴微微张着一点。她的脸庞的侧影有极流丽的线 条,那灰金色的头发和白崭皮肤在教室的灯光下,像柔和的琥珀。 下课了,他托人去叫赵双。很快赵双出来了,她见到子建时还有点意外,便 笑道:“没想到是你!”“我是来给你送照片来的,林丽这两天补课她没时间来!” 子建疑心自己的声音有些异样,先把脸急红了。赵双说:“好,你等我一下!” 转身回了教室,再来时手里拿满了画具。她说:“走吧,到我宿舍去!我要把这 些东西放回去。”子建把手递过去说:“我帮你拿吧!”她应道:“好!谢谢!” 他们穿过校园时,他注意到这里到处都是被艺术包装的东西,比如草坪里的 石像、各种活动的招贴画、还有非常显眼的彩色建筑。子建吸了一口空气道: “这里的环境真好!”赵双道:“我觉得这里春天最好。就连教科书上也说:春 天是一年中最美丽的季节。”他笑道:“听你这话好像是小孩子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诧异道:“怎么讲?!”他笑道:“因为教科书上的话也太简单了!”“哈— —哈!”她开心的笑起来。子建又道:“看起来你今天的心情好多了!”她“恩” 的应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最近我心情不好?”子建道:“我猜的,从你 那天的表现!”他突然又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私自就给你照了像,我还 没向你道歉呢!”她忙道:“你说到那里去了!你别忘了我是学艺术的,你不要 放在心上就是了。”他道:“不过那张照片却是非常的好,我洗了两张,想自己 留下一张。你同意吗?”她道:“当然没问题!” 他俩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宿舍楼,在往前走时张子建看到走廊没什么人,楼 梯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男生禁串女生宿舍!子建停下了脚步道:“你进 去吧!我把照片给你。”说着就伸手去掏背包里的东西。赵双接过了照片,思索 了一下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有时间的话,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说。 “什么地方?我的时间恐怕不多!因为晚上我要去上班!”子建说的是实话但马 上又补充道:“我有半个多小时!”赵双想了想说:“也好,等会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微笑着转身往里走去了。 后来赵双带他去参观了一次学校内举行的绘画展览。这一天的阳光始终很稀 薄,好像还有点烟雾。但张子建的心情却很好,至于因为什么好——当然也不用 说了。 张子建走在大街上,已是夕阳,那条街显得很美。有秋天的树,很像公园里 的树。树上的秋叶,树下的赵双…… …… 第二节 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渐渐阴冷起来。但是今天却是一个例外,阳光暖极了, 只有一丝微风。和这天气相同的是张子建的心情。他正和两个人走在路上,手举 着电话笑着说:“你小子别重色轻友…… ……就快点过来吧!“他笑着,好像他终于把对方说服了。于是他和那两个 人向地铁口漫漫走去,去接另一个人。这又是一次聚会,他们都是子建刚来北京 时认识的几个朋友。说起来这些人和他都有着深厚的兄弟情义,随便之处无意于 言表。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也有着不同的教育基础和理想打算,甚至走的也 是完全不同的生活道路。然而,在子建的心里他们的友情早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之一。 那个人来了!几个人一见面就闹起来,笑的前仰后翻。子建抢着说:“这小 子,还不想来!真是重儿女小情,轻朋友大义啊!”那人说:“你还说那,要我 来也不提前通知,来突袭是吧!” 这又是一个愉快的下午,在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子建一一得知了他们的近况。 虽然每次难得相聚时,大家都会有变化。但这次还是让子建有些惊讶!有的要回 山东去定婚,这是父母的命令。还有人不仅结了婚而且在过几个月就要做爸爸啦! 不过他庆幸自己没生在他们那样的封建的家庭,没有来自家庭的压力,于是倍感 轻松。提到自己时,子建说:“我啊!是一个快乐的单身贵族,女朋友分手后就 不想再那么轻易的失去自由了,因为‘要为自由乎,两者皆可抛!’”他说起这 话时,觉得是真的,随即又觉得不是真的。 一年多以来子建觉得自己活的似乎比谁都匆忙,晚上要在酒吧上班白天又要 上课,平时别说没有时间顾及儿女情长,就是睡够八个小时都成了一种奢望。当 然这种生活也叫充实。子建喜欢充实可也希望有点放松,于是他就用一切可以利 用的时间来放松自己。比如说,拿每周日的休息时间尽力去参加各种活动,买一 个画架学画画,弄一个旧的像机学摄影,准备一个漂亮的笔记本写些随笔。在别 人看来他太累了,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调剂生活的“调味品”。 事实上他发现这些“调味品”带给他的不仅仅是一点轻松,他渐渐学会了一 个道理:学着去享受生活,而不是为了生活而生活,这样就会得到生活所给予的 更多味道。举个例子:子建每天都要骑自行车在深夜两三点种回家,在深夜中穿 行。路灯通亮但却少有车,人更少。沿着北京的二环路一路骑下去,享受这别样 的宁静,那种感觉是无法有语言表达的。当轰隆隆的城市也进入梦香的是时候, 它才显现出了最美的一面。这时的主角是路边的灯、是街边的树、是微凉的风、 是星空、是他。这是一个整体,它们唱歌时子建也跟着唱,它们沉默时子建也跟 着沉默。这种细微的体会是他在他有了那些爱好之前不曾有过的。又好像一次他 住朋友家,他把那种感受告了好友,那人说:“你不会活的很苦!”他问为什么, 那人说:“因为你比别人懂得欣赏,懂得在宁静之中观察。”他的朋友家住在二 十五的高楼上,晚上我们在阳台上看着繁星般的大地,慢无目的的聊天,微风袭 来,他又觉的是一种享受。 如果说这样的生活影响了他的生活观,我想也就同样影响了他的爱情观。是 怎么影响的呢?呵呵!说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上去了。不过大概他也没什么 真正爱情观,因此他常感到寂寞,虽然间歇出现过两次像雾又像花的恋情,而真 爱却遥遥无期。对他来说,自己似乎很容易就会对某个女孩产生好感,但也很容 易就失去兴趣,就像的是——游戏! 如果是游戏,就终会有厌倦的时候。事实上现在张子建就已有了一种厌倦感, 他只是也渴望着真爱啊! 今天与朋友告别后,他回家去了。躺在床上发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呆,看窗外 的影影杈杈的树木,他大概想的也是一些关于生活和爱情的问题吧!但是我想其 实他大多数时间想的只是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又想起了香山。每年深秋时他都去香山,但每次感受又都 不一样。第一次去晚了红叶早枯光了,只收获了一点凄凉。第二年算是比较理想 的一次,那次他还写了一篇叫《访香山访古探幽》的短文,大概是和余秋雨学的。 虽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半吊子文学”,但子建还是珍藏起了那篇手搞。 时间过的真快,一晃又一年秋天到了。今年还去吗?子建正思考着这个问题, 久思后他终于有了一个答案:去!但这个答案又有所不同,他是希望邀请另一个 人一同去!那就是赵双,可是她会去吗?又该怎么跟她说呢?可也就试一试吧! 子建样想着。 让子建有点以外的是他与赵双的感情发展的着么快!也许这就叫“两相情愿” 吧! 那天他们俩约好去香山玩,在过马路的的时候,走得紧,子建走在前面。赵 双马上赶来在那一刹那她的手挽住了子建的手臂。子建没回头,只是觉得心跳了 利害,脸有点发烫。后来她的手就这样挽着一直没放下。在那一刻子建突然明白, 他已经恋爱了。 地铁里出其的安静,只是到站时有些嘈杂,车厢中下去许多人,又上来更多。 她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半响都没做声,只是牵着手,沉默。偶而,他做一下深呼 吸。后来他说话了:“你今天是请假的吗?”她答道:“不是!”他诧异道: “哦,那你今天没课?”赵双故作神秘道:“有!”子建笑道:“啊,没想到你 这样的乖孩子也会逃课!真是… …“”真是什么!“”爱情价更高啊!“”哼,你想得美!我可是为香山的 红叶去的!“赵双说时,佯做生气的样子。”好好好!开玩笑的,别生气算我说 错了!“赵双笑道:”那你也是逃课来做我的向导吗?“子建道:”你说呢? “两个人轻轻笑起来。 子建道:' 那天我看见你的画,说实话,我第一眼的感觉是有点压抑…… ……那画上是人你谁?“她回道:”是我父母!“子建咦了一声道:”这是 你记忆之中的一个场景吗?“赵双:”是…… ……我爸妈平时就在那工作。“子建道:”恩!看的出来你一定很爱他们是 吗?“赵双点点头。子建又道:”这幅画为什么那样处理你呢?我是说背景反而 比前景要画的清楚!“她笑而不答,子建又道:”我听人说背景可以烘托主体, 使主体更具可搠性,更突出。“赵双道:”对,即使说背景赋予了一幅画一个完 整的生命基础也不过份。“他道:”我明白了,其实也像人,画的背景也像是人 的一种心情!“子建看见了她的眼睛,轻轻问道:”怎么最近有什么心事是吗? “赵双苦笑道:”我是一个恋家的人,总感觉现在还离不开父母!也总为他们担 心。“远处山的曲线把天地分开,她的手指顺着那些线条画了又画,一面画,一 面说道:”我猜你一定是家里的独生子,你即使有,也只有姐姐或妹妹,没有哥 哥弟弟,是吗?“子建笑道:”为什么?“她道:”因为你比较细心!竟然能从 我的画之中看出我有心事。所以你家一定有一个同龄的女孩影响你。“子建笑道:” 刚巧猜对了,我有一个妹妹,不过她可不细心,我们都叫她马大哈。“他问她是 什么地方人,她说是秦皇岛人。子建道:' 那地方很美还有海,前年我爸爸到那 做生意的时候,去过一次!”赵双道:“哦,你父亲也是做生意的吗?”子建道: “我十七岁的时候,他下了一次海,但是后来我妈妈就不让她出来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到了他那个秘密的边缘上。赵双是根本不相信他有什么瞒 人的事,但是这时候突然有一种静默的空气,使她不能不承认这秘密的存在。他 叹息了一口气,觉得空气凉凉的。他向下看时,下山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有人还 朝上看了两眼,好象是出于一种善意的关切。一度沉默过之后,他就又带着微笑 开口说道:“我父亲从前是在一个很老实的党员的,家里有许多人都说妈妈很幸 福。有一年父亲发现很难在靠着他那点工资过活,就和许多人一起下海去了。首 战还算成功,但是从此严重的更事情也发生了,妈妈说爸爸背叛了她,而且还不 至一次,家里简直不得了。那时候我们都还不懂事呢,只有我年纪大些。我父亲 这一闹就是好多年。从那时候起我们家就总在笼罩在离婚的阴影之中。后来妈妈 就不让爸爸出来了,不过他还不老实,又让妈妈伤心。前两个月我回家时,妈妈 哭着跟我说爸爸的不忠。不过妈妈后来又说,她替爸爸算了一命说他今年不会再 犯桃花运了。” 赵双听到这里,也有点明白了。 子建又继续说下去,道:“我和妹妹懂事多了,都不和父亲说些什么!好像 沉默才是最好的抗议。有一次她刚上大学时我去学校看她,她说自己唯一能做的 就是让父亲知道我们子女的重要性。其实我们也就此达成了一种默契。”赵双道: “你妹妹真的很懂事啊。”子建顿了一顿,方才微笑着说:“是啊!那一次到现 在又有一年没看到她了!”子建就也无话可说了。赵双又道:“其实你们都是无 能为力。相比之下我就要幸福一点了,我的父母很恩爱,但是他们就是因为不停 的为对方付出,才觉得让人辛酸。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可是他就是不说,连进了 医院都不让我知道。”赵双说到这里,子建听她的嗓音已经哽着,他一时也想不 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轻轻说了声,“你不要难过”赵双用手扶去眼泪。 看见了暮色,他们也就下山了。 第三节 又一次,赵双和子建在公园里写生。这时赵双偷偷用一根草,往子建耳朵上 痒。子建也拿一根草,往赵双头上丢,两人高兴的玩著。这时子建说:“好冷! 回去吧!”赵双摇头说:“再待一会儿!” 赵双向双手呼了一口气,想温暖了一下双手,又说:“子建,我昨晚做了一 个梦!”他讶异道:“梦见我了吗?”赵双点了点头说:“我见梦过年了。” 子建:“咦?”赵双张大了手比著:“大家围着漂亮的烟花跳啊跳啊!都向 小孩子一样!”子建问道:“有几人?”她说:“很多,你猜不到!你在烟花的 对面,我想绕过去找你……”子建:“嗯……”赵双的表情突然变得哀怨了: “这时候烟花停了,你不见了,子建!……我觉得很孤独,就哭了起来……”子 建这时绕著赵双的身旁走了一圈,停在她的面前。子建说:“来,我们画烟花!” 说着转身起画笔就在画布上画了一笔重重的红色。赵双说:“继续做梦?” 子建注视著赵双,紧紧的抱住她。 赵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两人在继续画画,四周草地一片寂静…… 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子建和赵双的关系发展的很好。这天子建打电话 该她,很正经的说:“今天是我生日,去我家吧1 ”赵双笑著说:“好,我准时 到。” 下课时,子建正准备回家,这时手机响起了,子建顺手接了听。电话那端传 来熟悉的声音,子建吃惊的道:“林丽丽……” 赵双买了一个蛋糕,正当她提著蛋糕去子建家的路上,这时赵双刚好看见在 对街的子建,却看见他跟林丽两人碰面,她不禁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两人一起离 去。林丽丽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子建说:“是有什么事发生吗?”林 丽丽说:“是关于赵双的!”他诧异道:“咦?”他看见她的脸因为情绪的变化 而稍有变型,心里紧了起来,她又接着说:“我想这是一个痛苦的消息,赵双的 父亲得了遗传性的绝症,顶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子建不自尽往后靠了一下,心里像压了千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她父亲昏倒了,然后被送进了医院。医生说这种病很罕见,有很的长 潜伏期,而且不到发作的时候也很难被检查出来。“子建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吐了出去,好长时间才问道:”她知道吗?“”不,我们要保密,这是她妈妈 的意思。“她说。”但……她妈妈真傻,不让她知道,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这 样会让她知道的时候更加痛苦的,连个调节的时间都没有。“她反问道:”如果 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要死去,难道不是更痛苦吗?“子建无语。突然又惊了一下, 他直勾勾的看着林丽丽问道:”遗传?“她心领神会:”你是说她会不会也…… ……这也是我曾担心的事情,不过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据说这种病再次被遗 传的可能性只有千百分之一。“子建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我不愿看到它难过的 样子。“ 又说:“我该走了,她在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一起去吗?”她说: “不了,我想在这多呆一会儿!走吧! 回到赵双身边。快去……“他不知该说什麽,只好应了一声:”那麽…… 我走了!“子建正准备离去,林丽丽啊了一声,完治回头看她。林丽丽道:” 生日快乐!!!“子建道:”谢谢。“ 赵双已经做好了一大桌的菜,把蛋糕盒打了开来。 子建很快的回到了家,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房□一片黑暗,像是没有人的 样子。走进屋内打开电灯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原来是赵双躲在旁边向他喷彩 带。赵双高兴的说:“Happy Birthday,子建。” 子建看到赵双,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高兴的神情。他脱掉外套, 看到满桌的菜肴,吃惊的问赵双说:“全部自己做的吗?”赵双得意的说:“怎 么样!” 他说:“那要尝尝在说!” 子建和赵双两人把电灯熄了,正在点著蛋糕上的蜡烛。赵双说:“慢着,先 许个愿。”子建点点头说:“嗯……!”子建用力吹了一口气,想把蜡烛都吹熄, 没想到还留下了两根。 两人互看了一眼,子建说「开始」,两人一起吹熄剩下的蜡烛。 赵双:“来吃一吃!也买了香槟。”赵双跑去拿香槟,同时她说:“怎么会 回来晚了?”子建解释说:“回家时,李教授找到我,和我谈了论文的事,所以 晚了。”赵双没出声也没有动作,子建一边站起身想去看赵双,一边说:“赵双 ……怎麽了!?”赵双伤心的说:“为什麽说谎?……你不适合说谎……为什么!?” 赵双回过头来大声的说:“我讨厌说谎!”赵双伤心的转身去拿起床上的衣物要 离去,子建呆立著,当听到关门声时才想到赵双已经走了,赶紧追了出去,赵双 在前面跑,子建一面追,一面大叫:“赵双~~~ ,赵双~~~~” 赵双流著泪,一句话也不回的向前跑著,继续叫著:“赵双~~~~赵双~~~~, 等一下……”可是到路口时,她已经上了公共汽车。子建呆呆的站在那里,弥虹 灯闪烁! 第二天,子建找到了赵双。赵双也把脸转向一边,不看向子建。 子建道歉的说:“我说谎是不得已的!” 赵双说:“那你现在能解释吗?”子建:“我,……”她又流下眼泪说: “不然……我就离开!!”说完又跑了。 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之了。那天他们又在郊外照相,她扶着柳树,树上丝丝 缕缕地抽出了嫩金色的芽。他们在树下拍了好几张照。有一张是张子建和赵双立 在一起,过路人替他们拍的。她穿着的淡灰色大衣被大风刮得卷了起来,一只手 举着手套在了脸前,那突然刮来的风使她闭上了眼睛。 那一天的阳光始终很稀薄。一卷片子还没有拍完,天就变了。赶紧走,走到 半路上,已经下起了霏霏的雨,下着下着就又变成了雪。走过一家小店,赵双见 里面挂着许多小布娃娃,她要去看看。屋里像一个童话世界,有黄的狗有红的猫, 也有花的龙。有一个狗熊身上画着红色的爆竹,她拿着看看,又看看另一把没有 花的,老是不能决定。子建说女孩子买东西总是这样。后来她笑着说了一声: “还是买花的吧!我喜欢爆竹!”。子建就马上买了那只。他问:“你喜欢爆竹?” 她笑说:“因为我喜欢过年,当然也喜欢爆竹了!但我是不敢放,只喜欢听!” 走到街上,赵双忽然又道:“嗳呀,我一只手套丢了。”子建道:“一定是丢在 那店里了。”重新回到那店里去问了一声,店里人说并没有看见。他道:“那, 就是拍照的时候丢了,回去找找看吧。”这时候其实已经快到上班的时候了,子 建要急于赶着回到单位去,也就说:“算了算了,为这么一只手套!”说是这样 说着,却多少有一点怅惘。 最近他们两个常因琐碎的事而生气,她常怀念起自己刚刚和子建相识的情景。 ……她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 这一天,她突然提出要分开一段时间,子建大概也没感到太惊讶,只是问: “就不因为点什么吗?”她说:“不知道,但我们都需要反思,不是吗?”子建 故意说:“真不能理接解。”赵双:“你当然不能理解。真的,从那时候起你就 不是我想象中的你了!”他接着说:“我马上要回秦皇岛去了。”子建:“秦皇 岛?你的家?……你父母还好吗?”赵双:“嗯。”子建:“好吧!我去送你。” 赵双转身要走,子建说:“赵双,我有话想说。”赵双:“你想说什么?” 子建:“关于我的,关于你的,关于所有的。”赵双:“我看不用了。不说也罢。 反正我马上要走了,不在你面前了。”子建:“这样不明不白的,我不想让你走。 所以你……”赵双:“都过去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了!”子建:“不是解释!” 赵双:“那是什么?……好吧,说完了分手就难了,对吗?(见子建沉默不语) ……怎么啦?你怎么啦。”赵双冲出门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就这样了吗?分手了吗?不明不白的。子建感觉这初春的季节,像是秋季。 他走在街上,很惆怅,难道分手的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吗?或者说这根本不关 她父亲的事。于是就这样了… … 第四节 一个春天、一个夏天和一个秋天好像是指缝之间的事。大家生活得都很平静, 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只是听说赵双的父亲去世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不知什么时候她回去的,不久也就平静下来了。 后来,他隐约听说赵双接受了一个追求者的鲜花。这时子建反而有一点放心 了,因为至少她已经走出了父亲的阴影,也许会开始新的生活。 一个冬天也过的很快,毕业了,他感到生活不在那么匆忙了。找了新的工作, 而且也有了新的女朋友,她活泼开朗,给子建带来了许多快乐了,这一切都让他 有种感觉,一个新的开始。 这一天,单位放假,他本来准备和女友去海边玩,但没想到女友却临时有事 去不了了。于是他只好一个人去到了山海关。 冬天的海有种严肃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会让人想起许多严肃而又抽象 的问题,比如生命、爱情或是生活。子建漫步在海边时,想的大概也是这样的问 题吧!海边的人不多,所以感觉更冷。呼呼的海风吹过来,人就好象是什么也没 穿一样暴露在了大自然面前。这里离秦皇岛不远,也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此刻, 子建觉得有一种深处的思念油然而生。 四天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两天了,他觉得这一趟行程很没意思,决定明天去一 次“秦皇岛海洋馆”就回去了。 早晨,好的阳光有种魔力,使人的心情愉快!也许正应了那句话:快乐的时 候,快乐的事情就会自己找上门来。刚出门,就碰到一个陌生的小男孩递给他一 块糖,男孩的身后大概是他的妈妈,只是冲着这边笑。子建也玩笑式的跟小男孩 道了声“谢谢”,拿着糖走了。到了海洋馆,子建剥出了那糖块,放在嘴里,好 像还特别好吃。这一动作的同时,玻璃墙的外边,一只海豚悄悄的游过来,子建 一回头它又懒洋洋的游走了。看那海豚游泳的样子,使子建产生了一种了联想, 如果人能像海豚那样在社会的大潮之中自由自在的就好了,他觉得自己就像刚才 的那个孩子。突然,一个潜水员从上面掉下来,吓了他一大跳,那人恶作剧式的 好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和子建同速度的游起来,手里还比画手势。子建没张大 了嘴,表示不懂。那人又马上换了一个手势,用双手蒙上了眼睛。“嗵~~~~!” 他一股脑的和人对撞上了,他终于明白了。 在这样一个充满戏剧化的气氛里,两个人都惊呆了。“——子建!”“—— 赵双!”不约而同的声音。他的耳朵仿佛响起了一首歌,但一瞬间又消失了。更 多的只是觉得亲切,好象是十几年不见的好友。不禁内心涌起一股激动,还没说 话,先把脸急红了。她的表情也同样的激动,只是先说话了:“我真不相信,世 界上回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子建说:“我也不信,但现在相信了。我就觉得那 是块幸运的糖!”“幸运的糖?”“这个要漫漫讲来…… ……“ 此刻,一切场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也就只是谈话。谈话的内容也不重要, 因为当人敞开心扉的时候,也许重要的也就只剩下默契了。我只能说这是他们人 生中的一次注定。 “听说你有了新的男友,和我说说他吧!”“不,还是先说你的女朋友吧!” “她啊,很活波可爱,但就是经常没有头脑,记得一次…… ……“ 从海洋馆,他们又到了一处咖啡厅,直到人家打佯了,整个小店里就之剩下 他们俩人。 子建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相信吗?这是我这辈子最长的一次谈话!” 赵双笑答:“就像你说的,现在不相信也行了!”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子建问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赵双笑道:“好吧!” 秦皇岛的夜是美丽的,空气里还有一种微微的湿度,呼吸起来格外的清爽宜 人。 很快到了赵双家,这是个潮湿的初春天的晚上,秦皇岛的雾是最有名的。那 灰房子黏黏地溶化在白雾,只看见小巷中绿玻璃窗里晃动着灯光,黄黄的,模糊 的。柏油巷道上空落落,静悄悄地,却排列着一行汽车。的士停了下来,赵双道: “今天姑妈请客,我妈不能回来了,所以就我一个人。进来做一会在走吧!”说 着她去开门。今晚虽然有雾,但也有模糊的月光。月亮在空中,于是树枝桠的影 子在赵双是手上晃来晃去。 子建在后面跟着,趁她用钥匙开那扇门的时候,便贴在她背上,把脸凑在他 是颈窝里。赵双停下了动作,子建转过她的身子,吻她。赵双木着脸,让他吻着。 他用手臂重重的抱住她,更重的吻他的的嘴。这时候,月亮突然隐在了云里,看 不清对方的脸,只是觉得滚烫。赵双移开了他是嘴唇,转身继续开门。门开了, 她呆瞪瞪得看了半天,垂下了头。子建伸手去揽她的肩膀,他觉得她在发抖,连 牙齿都震震做响,便柔声问道:“赵双,都是我的错,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赵双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我怕我自己!我看我是疯了!”说到这,她失声 哭了起来。于是他抱她更紧了,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 赵双躺在床上,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她睡在那里,身边是子建,身子仿 佛是空中的风筝,春天的风鼓蓬蓬的在脸颊上拍动。可是那不是风,那是子建的 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辰,他睡了,她忽然坐起身来,披上了晨衣,走到小阳台 上来。月亮一直都没有出来,她静静的靠在百叶门上,她诧异她的心地这般的明 晰,她从来没有这么的清醒过。她现在试着分析她自己的心理,她知道她为什么 这样始终固执地爱着子建。最初,那当然是因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来,完全是 为了他不爱她的缘故。他对她说了许多温柔的话,但是他始终没吐过这个字说他 爱她。现在她明白了,子建是爱她的。当然,他的爱和她的爱有不同的方式。她 伏在膝盖上,看着子建,把头枕在胳膊弯里,那感觉又来了。她回到床上紧紧地 抱住了她的手臂。赵双抱着他,喃喃地和他说着话,那时已是早晨四点钟左右, 天上还有许多星,只是天色渐渐地淡了,像一幅青色的泥金笺。子建醒来时轻轻 的说:“你说我们有错吗?”赵双把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不言语,心里有点踟 躇不安起来。 第五节 后来,赵双把这件事告诉了好友林丽丽,林丽丽告诉她要慎重,赵双说: “可是我很爱他!”林丽丽说:“尽管如此,有时你也要处理得冷淡一些。爱情 啊,有时候会伤害很多人的。”赵双:“这个嘛,真要是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 林丽丽看着她手拿着的苹果说:“就像那个苹果,芯子不好吃吧。爱情也是 一样,咬的太里面了,你会觉得不是滋味的。爱的太重了,会把他压碎的。” 过了几天,子建从北京回来说:“我决定了!你呢?”赵双故意问:“什么?” 子建说:“你知道我是说什么,你问问自己真得爱他吗?也许我们会伤害了他们, 可是,这种感觉或许一辈子就体会不到了!”这时子建握住了她的手。赵双说: “那我们要同时和他们说吗?”子建说:“是!” 这天晚上,赵双又找到了林丽丽,这次林丽丽也改主意了。她说:“我想也 许,你是对的,毕竟真爱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赵双笑了,仿佛小时候的默 契又回来了。 一对恋人又可以在一起了吗?如果这是童话,我们大可以用类似于“他们从 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结尾!也许我们希望是,可这不是。 厄运也好象总是喜欢于光顾那些弱小的,平凡的人。 一次,赵双正在工作时,突然觉得肚子疼的难以忍受。后来她进了医院,接 下来的几天她就请了病假。那时赵双一个人在太阳里立着,发了一回呆,腮颊晒 得火烫;滚下来的两行泪珠,更觉得冰凉的,直凉进心窝里去。抬起手背来揩了 一揩,一步懒似一步地走进家中。这次从医院出来后,她整个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赵双找到了过去的相片,看着看着就看不下去了。转身看见了镜子中是自己, 试着想象自己老了之后是什么模样。皮肤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妈妈一 般。也许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老了的人,他应该是,张子建。 今天她要做出一个决定,很重要。所以她根本就睡不着,其实她已经很久都 没睡过觉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从这一刹那起,她五分钟换一个主意 ——说!不说!说!不说!在这两个极端之间,她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心里像油 煎似的。因为要早早结束这苦痛,她知道在命运面前她是脆弱的。但后来就变得 坚强了。风沙啦沙啦吹着矮树,寒意渐渐少了。树外面的海,海外面的天,都已 经灰灰的,黄黄的了,只有那孩子的笑声在暮色苍茫中,一节高过一节的响。 …… “我把我们的事告诉了她,我们就这样分手了,你呢?”子建在电话里说道。 “也是!”“那我明天就去找你!”“……好吧!” 很早就有到秦皇岛的火车,他觉得这个春天的天空好极了,充满了希望。今 天,是他和赵双从新确立关系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子建整整他那套着干净的西 服,睁了睁松睡的眼睛,准备给她打电话了,但电话那端的声音却始终显得很平 淡。 今天看的这部电影好长,是一个悲剧,许多观众都在擦眼泪。子建一直看到 剧终,始终有点迷迷糊糊,似懂非懂的。因为也顾不上看电影了,赵双已经在他 的身边哭的不成了气,他还从来没看见赵双哭那么长时间,而且哭的那么伤心。 子建突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灯光大明,大家站起身来,赵双眼睛都肿了。子建在旁边一直不作声。已经 走到戏院门口了,子建忽然问道:“今天有什么事情吗?”她不答,只是往前走。 子建只觉得胸口堵了一样的难受。子建又问道:“是你家里的事么?”赵双却淡 淡地笑道:“你也太好管闲事了!”子建并没有生气,反而跟着他笑了。他绝对 想不到今天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因为这太不像她了。子建挽住了赵双的手,柔声 道:“到底怎么了?”赵双撒开了她的手道:“我们该好好想一想了,这样现实 吗?”他听了这话,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可是两人 距离着两三尺远。 路转了一个弯,豁然开朗,露出了整个的海和天。不旁一排空荡荡的摊位, 再往前就的一排铁栅栏了。她倚在栏杆上,前面的松涛奔腾澎湃,大风吹着,远 处的树和海一样的掀腾翻覆。寒春微黄的月亮出来了,白苍苍的天与海在他们面 前,点点银光四溅。 赵双立在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不敢回头看他的脸,只觉得他的一 双眼,灼灼地注视着她。 子建终于垂下了眼睛,也直挺挺站着。半晌,他重新抬起头来,简截地问道: “告诉我一个理由吧!”她那时已经掉过身去,对着他。风越发狂了,把她的衣 服涨得圆鼓鼓地,子建徐徐走到她身边,赵双在那里明明是恋爱着他啊!那还不 够吗?然而…… ……他再将她适才的言行回味了一番。他爱她,可是他是一个无能的人,光 是爱,有什么用?他颤声问道:“赵双,你喜欢我吗?……”她的眼神半空中停 住了,眼泪又纷纷地落下来。 赵双把飞舞的衣服拉了下来,笑道:“我喜欢过你,在第一次分手的时候, 我是希望你能追上来,可是你没有…… ……但那是过去的事了!把那个晚上的事忘掉吧。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子 建喘了口气道:”朋友!我并不要你做我的朋友!“一阵风把子建堵得透不过气 来。他偏过脸去,双手加紧地握着栏杆,仿佛那就是她的手。他又小声道:”那 么,你不爱我。一点也不?“赵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没有。“他背过身去,咬着牙道:”好——好,你是希望我不要在烦你 了是吗?那我就走……我走!但是我仍旧爱你,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他对于 自己的喉咙失去了控制力,说到末了,简直叫喊起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一不。他转身就走了。赵双站着发了一阵愣。 她没想到子建竟会那么的爱她。当然,也许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她不 知道接下该做什么。站在风里,也不知道冷…… …… 第六节 如果事实真是那样的话,也就好了,因为那时他尽管怀疑,但也已经接受。 可是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林丽丽来告诉了他事情的真相。那天,林丽丽说:赵双 得了和他爸爸同样的绝症,已经在一个星期前离开人世了,她走的时候交给我这 盘录音带,一定要我亲自交给你…… …… 听到这,他哆嗦了一下,身子冷了半截。书砸到了脚,他觉也不觉得。踉踉 跄跄地向外走。子建从人丛里穿过去,并没有和林丽丽告别,一直走出门去了。 众人一齐瞪着眼望着他,有人摇头玩笑道:“喝的不少!” 录音机里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好,子建。应该说永别了吧!要和你说的 话,在心里也不知练习了多少变。很对不起,那天我说了慌话。也许有点儿难过, 因为我始终还是一个不能坚持己见的人,临末了就后悔了。如果我不揭穿自己的 谎言,也许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不管怎么样,总希望与你在相同的季节,相同 的道路上走下去,爱下去。子建,真有点儿依依不舍,一想到马上要分别,心里 总有点空荡荡的,虽然人总是要走的,所以我总觉得厄运不是惩罚了我,而是惩 罚了妈妈和我爱所的人,将来也许会好些,希望你常看看她老人家。可是我总认 为,碰上了你,是我人生的一大快乐,不想再说再见,也不想约定什么…… ……“ 他坐下身来,伏在台上放声哭了起来,这一哭就不可克制,呜咽的声音,一 阵比一阵响。眼泪一滴湿了一张照片,一个女孩在秋天的树下。 但哭着哭就睡着了。 好像天快黑了——已经黑了。他心里的天也跟着黑下去。说不出来的昏暗的 哀愁……像梦里面似的,那守在秋天是树下面的人,先是他自己,一刹那间,他 看清楚了,那是赵双。她的头发随风飘着,俯着头。不远处有有狂欢的景色,街 乱糟糟的花炮乱飞,他和赵双一面走一面缩着身子躲避那红红绿绿的火光。子建 突然带笑喊道:“喂!你身上着了火了!”赵双道:“骗人!”说着,扭过头去 看她不禁“呀”了一声。子建道:“我骗过你吗?快让我把它踩灭了。”子建也 顾不得鞋底有土,两三脚把她衣服上的火踏灭了。两个人笑了一会,继续向前走 去。赵双隔了一会,忽然说道:“真的,我不想骗你,但是我怕你更痛苦!”子 建笑道:“你真傻!”赵双逼着他问道:“除了那次,我从来没对你说过谎,是 不是?”子建叹了一口气:“从来没有……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是活的太真实了!” 后面又拥来一大帮孩子,四面八方地乱掷花炮,不约而同地把他们做了目标, 那花炮像流星赶月似的飞过来,赵双反而笑的更开心了。花炮啪啦啪啦炸裂的爆 响渐渐低下去了。火光一亮,在那凛冽的寒夜里,他的嘴吻住了她的嘴,仿佛花 开了马上又谢了,剩下的就只是寒冷与黑暗…… --------- TOM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