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网事干杯 作者:晚了 互联网在1997年还是一个很生僻的词语,网络费用一小时近十元人民币的时 节,上网对大部分的人来说无异是一种奢侈的消遣方式。就在那时候,我哆哆嗦 嗦地搬动着鼠标点击了连线。 刚到公司不久,主管丢给一项业务,协助与台北总部建立一个进销存系统。 当时与我共同负责这项业务的同事KEN ,他工作地在台北,我的工作地在大陆, 在那段期间我们只能通过电话、传真联络。在做这套系统期间,我才有了自己的 E-MAIL,是KEN 帮我申请的。 过了一段时间,KEN 教我下载MSN MESSENGER ,他说以后就可以边传送资料 边对话。我用很长时间才下载完成,好象中间打了几次电话向KEN 求助,只记得 下载完成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KEN 加入为好友,并发送了第一条讯息:“ KEN 吗?是我呀!”象电影里的地下党员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组织一样的激动。 KEN 立即送来一个“R ”(玫瑰花),我马上回他一个“K ”(烈火红唇)。 在以后的网络生涯中,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口吐白沫,这与KEN 的引导有关,在MSN MESSENGER 里,我们就是这样的放肆。也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他教会我许多东西, 所以到今天,我还是很敬重他,尽管他已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KEN 打字很快,可以在瞬间发出一大串的话,我敲不到几个字,他又刷出了 一大块。我字打得很慢,又是使用刚刚学会的繁体版注音输入法,所以大多时候 只能给他回廖廖几个字,或者是更省事的表情符号。有一天他邪邪地说:“我可 以帮你在短期内提高打字速度,只是担心你心理承受力不够。”我给了他一个大 大的笑脸,并说:“来呀,试试再说。”“你不后悔?”“不怕!” 不一会儿,我的MSN MESSENGER 上突然增加了几个陌生人,他们不停地给我 发讯息,面对急如涌泉的讯息,我束手无策地跳下了线。KEN 的电话马上追过来: “你不是不怕?我好不容易煽动了几个热心人来提高你的水平哦!”原来他要在 这样的气氛下逼我提高速度,我也不甘示弱“谁说我怕了?人家断线了!等等, 我快连上了!”我搁下电话,急忙爬上线,尽管被杀得无所是从,但还是很激昂。 因为我不是个笨丫头,我也有我聪明的一面,我可以用一句话应对所有的人,比 如“哈哈~~啥米代志啦?(闽南语:什么事情)”“歹势啊,阮听无你的话(闽 南语: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这样的言语足可让对方愣上了几分钟, 好歹有了个喘气的机会。 我假得真的很有深度,也在作假中渐渐地提高了打字速度。有一天,KEN 对 我说“你出师了,可以去闯荡江湖了。” “你再多派些援兵过来试试,你那些狐党都跟你一个德性~~!” “哈~~!那些人本来就是我……”原来该死的KEN 的用了几个不同帐号与我 对仗,发出的讯息大部分也是用COPY的,我很生气地敲出一大堆文字,狠狠地骂 了他一顿。骂归骂,我的速度确实有了惊人的进步,与我同时学注音输入法的另 一个同事,还停留在咳玉吐珠的过程中。 “MD,媚俗!”并摔给他一块砖头。 “呵呵,昆德拉式的媚俗。”他不紧不慢地给了一个笑脸。 “你看过昆德拉的书吗?”那段时间我正疯狂地迷恋昆德拉的文章,因为我 的血液也滋生着媚俗的细菌。 “看了很久了,我们还有一帮同伙呢,哈~~,早知道就拉你下水,现在也不 迟。”他给了我一个论坛的网址,名字叫“生活在别处”,网页的背景画很美, 是KEN 做的,一串灰色的脚印凌乱地踩在浅黄色的沙滩上,沙滩的尽头是一堵高 高的城墙。 “没有你啊”我点开了几个标题,都找不到KEN 的名字。 “半日闲就是我,你要发言得先注册。”KEN 送来了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红 心。 “偷得浮生半日闲?好诗意,我也要注册”我看了一下,好多发言者都是半 日闲。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几分钟,KEN 发来了一个讯息。 “HONG啊。”我有点不解,他居然问我叫什么名字。 “没品的呆包,取个气质点的名字,比如风情万种,姹紫嫣红,要不叫念佛 的火狐狸,哈~~这名字很适合你……”KEN 迅速地刷出一段令我一头雾水的言语, 我真的不知道有人会取那么一塌胡涂的名字。 “不行,我还没有疯”我不能接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一直以来使用的HONG 就自觉已够伪善了,因为KEN 说注册E-MAIL,一定要用英文,所以我就用名字中 的一个字。我想我是一个固执的人,至今天我注册了无数个的E-MAIL,还是都用 HONG这个名字。 “名字只是一种心情,一种寄托。”KEN 还送来了一个鬼脸。 直到今天,我还把KEN 的这句当做一句精典名言,名字终究是一个幻化的产 物,一种心情喧泻的渴望与无奈。我想了一会儿,注册了我生平的第一个昵称: 孤云野游。 “注册好了,孤云野游。要怎样发言”我搞不清楚KEN 是怎样把他好几K 的 文字写上去。 “孤去野游?不健康的小东西,你那点把戏也想当一朵孤云,呵呵,还野游 呢,我看,你还是当一只念佛的火狐狸合适,这名字肯定迷死一大群贱人,哈~~” KEN 在另一头无端地恶做剧着。他常常说,极少逢到象我这样口若悬河的女人, 我也无谓地当着口若悬河的女人。 在KEN 言传身教下,我也开始在网上码字,并把在激昂奋进的学生时代写的 一些文字贴上了BBS ,再任由以KEN 为首的一群网友宰割。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 近一年,我很欣慰,把文字拼凑成故事一直是我的嗜好,在其中我也学到许多东 西,重新让荒废许久的文字起舞。 读过几遍的《三国演义》只记住这一句话: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1999年的岁末,KEN 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公司上上下下的人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 联系不上他。与他同时消失的还有公司一个极重要的客户,是被他卷走的,一切 很明显地摆着。 我在BBS 上给他留了几次话,他都没有回复过,我甚至怀疑他在这世界上消 失了。我又很婉转地向他的网友了解他的去向,其中一个朋友对我说:“KEN , 只是一个网络游魂,如果他能面对你的话,他自然会找你。”我听得出他话中有 话,想必他也有无奈的一面,但我坚信有一天他会给我回信的。然而,在MSN 上 KEN 的头像永远是褐色的,我常常盯着那头像发呆,是不是他真的永远消失在世 界的尽头。 KEN 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大学毕业到台北工作,他很勤恳,工作之余还 做了几份兼差,因为他女朋友的父母担心女儿跟着他会受苦。这一些有的没有的 流言也是在KEN 消失之后台北的同事流传出来的。 日子过得很快,生存依然在生存,有许多事情人是被生活推着往前走。生活 在别处的BBS 也象KEN 一样奇迹般地的“该页无法显示”,我还是喜欢玩着文字 游戏,并开始游离在国内的BBS.在网络中,有90% 的时候我用的名字是“红茶泡 沫”,在极偶尔的时候用孤云野游。“名字是一种心情,一种寄托。”我一直没 忘记这句话,但我早已没有孤云野游的心境。 在公司时,我的MSN 永远在线,所有的同事都使用MSN 对话,我的好友列如 万里长城长又长,KEN 的头像始终是褐色的。偶尔我会向坐在前面的同事发这样 的讯息:“发夹歪了,右边偏高,头皮屑还不少呢。” KEN 拉走的客户又重新把订单下给我们公司,秉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双方的 合作依然愉快。一次在饭局上,喝得醉醺醺的客户无意说出,之前的合作伙伴没 经验出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我们知道他说的是KEN ,但谁也没有说出来。 2001的岁末,我被年终的工作整得晕头转向,元旦大休的五天,象病人一样 的闷吃闷睡。休假的最后一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天昏地暗地睡着,迷迷糊糊 地抓起响了很久的电话,居然是KEN !“天呐,你还活着?”我激动地尖叫着。 “呵呵,活着活着,还好你没换电话,还真担心找不到你呢” “哈哈~~,舍不得换,就怕你找不到我,还好吧?没想到你还活着呢。”我 坐在床上摆好与KEN 唧唧复唧唧的姿势,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末 了KEN 问:“你们给UV的报价多少?” “报价?”我愣了一下,UV是KEN 拉走又回来的那个客户。 “UV的,你应该知道。”KEN 涩涩地重复了一遍。 “不知道。再见。”我一字一顿地说着并马上按了手机上的OK键。我下床拉 开窗帘,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一缕的阳光,我分不清当时是上午还是下午。过了 一会儿,我登陆上MSN ,找出褐色的KEN 把他从好友列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