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印 作者:晚了 (一) 满树的花儿不知道记不记得去年的落红,如果记得,为何还能在春日中忘情 地绽放? (二) 不知道那算不算缘分,如果算,那得修炼多少的机缘。就在那一刹那撞上了,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这么的撞上了。 如果不是那场戏,如果不是那弯如银的月芽,如果不是她突然间的转身,也 许就没有牵肠挂肚的因果。 也许只是也许。 (三) 她的神情为什么会那样的可爱,似嗔似怨,眉目间却有隐藏不住的喜悦。含 羞间,她扭头跑开。他笑了,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哪有这般冒失的姑娘家。来不及套上一句话,她就消失在人群中。 (四) 大哥的婚礼定在来年的春天,据说新娘是百里挑一的贤淑。他暗暗替厚道的 大哥高兴。 报春的花苞挂上桃枝时,美丽的新娘也将踏着花香飘然而至。他一大早就翘 首巴望抬着新娘的花轿,等待着欢天喜地的闹腾。 (五) 新娘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失误。 她没有喜情,一脸的苍白。她火辣辣的眼神掠过,他竟起了一身凉意。一滴 泪在不经意间悄悄滑落,他仿佛真真切切听到泪珠落地的声音。 她是大哥的新娘。 在那春暖花开的时节,他沮丧地坐在花下。一阵风过,吹落的花瓣洒在他身 上。 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声笑语淹没了他的梦想。 (六) 她并不快乐。她在躲他。他都觉察到了。 有些奇异的情愫总在不留神的时刻悄悄跑出来,如千百万条的小虫儿在心头 不停地咬噬一般的难受。 那年头,爱情还没有飘洋过海到中国。她只知道他和她一样在难受。 (七) “跟我走!”他实在无法再忍受煎熬。他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到一个没人认 识的地方。 “不!”她低头抚摸微微隆起的腹部。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丝光 亮。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夜的尽头。如果离开可以忘却的话,她情愿看着他 离去。 (八) 异乡是另外一片天,任何的一片天空都会有快乐。 他很快乐,是因为想忘却。 枕边的女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能挽住他的心。 每一场的风花雪月过后,耳边总会响起那滴泪珠落地的声音。 那年春天落在身上的花瓣也无时不刻地跟随在眼前飞舞。 他放不下她。他也骗不过自己。 (九) 看着他,她没有诧异。 “回来了。”她背向着他。 他看不到她的眼神。清冽的月光照着她单薄的身子,如断翼的鸟儿,不敢仰 视曾经飞翔过的天空。 他拥着她,想用仅有的身温来暖和她哆嗦不停的身子。她哭了,泪水湿了他 的衣裳,他全然不知。 “我要带你走!”他紧紧地搂住她。 “不!”她哽咽着,却死死缠绕着他身子,舌头在他肩膀上姿意地流荡。 她离开后他才发觉,肩上留下了她的牙印,弯弯的,如天空中的那弯月芽儿。 (十) 隔天她死了。好端端的在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竟滑入河底。 她是故意的。这只有他知道。 她的葬礼是他操办的。她静静地睡在他曾经黯然的桃树下,纷飞的花瓣在她 身旁起舞。 (十一) 他剃度为僧,法号月印。 肩上牙印时常隐隐作痛,袈裟仍隔不断世间人情物理。 (十二) 数年后,他坐化在亲手植种的桃树下。怒放的桃花在那瞬间纷纷落下,肩上 的牙印渗出微微的血丝,悄悄地染红了灰色的僧衣。 天空中那弯冷月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十三) 花开花落间的花事有谁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