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的平安夜 作者:晚了 在干冷干冷的黄昏,女儿告诉我后天晚上就是平安夜。穿红衣服的圣诞老头, 挂着糖果的圣诞树,不知道从哪个年头演绎到中国。不管什么节,我始终淡然, 情人节、愚人节、万圣节、圣诞卡,那是洋人的日子,更与我无关。所有的节日 都是寂寞的产物,孤独的人类在寂寞中疯狂寻找到的籍口。 女儿踮起脚尖,在我耳边细语,说她想得到什么礼物。我没吭声,她嘟囔着 去睡觉。我机械地洗碗擦地熨衣服,年复年日复日重复着单一的工作。 早上对找不到袜子的丈夫说,我要出差,该交电费水费电话费,大米还有一 点盐巴早已用完了,记得提醒女儿多喝水,出门别忘记关窗户。他敷衍地哦了一 声。我闷闷的声音回旋在冷冷的空气中。 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太太是什么?太太是种每天24小时上班的职业。 所有梦想中的生活已在真实中无处可寻。 对於没有爱情的人来说,生活是匪夷所思的。对於有了婚姻的人来说,生活 是理所当然的。爱情有时象穿梭着南方春日的深巷,一丝阳光若隐若现地尾随在 身后。 十年了,生命中最灿烂的岁月已从指间流过。为了十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承 诺,我踏上了遥远的旅途。 年轻真好,坐在教堂的门口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十年后的平安夜,我要与 你在火炉旁边喝着红酒,那杯酒的名字叫:浮生若梦。我浅浅地笑着,浮生若梦。 恍然间就是十年,岁月无情,侵蚀了所有的记忆。 火车缓缓地驶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城市的名字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千万 遍。记忆就象窗外的风景,急促地掠了过去。 露天剧场,三三两两的观众,靡靡细雨,哀怨的爱情电影,我哭了,接过纸 巾。空荡荡的剧场,我倚靠在旁边的肩膀。曲终人散,圆满了心碎的爱情,眼泪 潮湿了陌生人的肩膀。 在某年某月某日的剧场,脸红,羞涩的笑,相拥,走在冰冷的街头。一头长 发的男人,两小时的电影,路过我生命的路口。没有相识,分别在无人的尽头。 他突然回头,紧紧地跟随上来。那时候年轻,来不及犯错,牙齿碰牙齿的接吻, 算是倾尽了青春所有的热诚。 “记得吗?我们的约定。我想见你,哪怕5 分钟,也要和你喝上一杯红酒。” “真快,一晃十年了。” “我们都老了。” “为什么突然提起,我都故意把它忘了。” “就当对青春的缅怀吧。” “你看我们不是都过得很好吗?” …… 我突然觉得赴约的理由很猥琐,象一个急着偷情的女人,在良心的旁边用了 一个堂皇的借口。我是丈夫的妻子,女儿的母亲,在平安夜的早上为赴一个初恋 情人的约,谎称出差去了。 十年的光阴在他的脸上烙下痕迹,发福的身体,一尘不染的皮鞋。我们礼节 性地握手,他喃喃地说变了变了。是的,你也老了。我为他拨去一根早生的华发, 他很听话地打了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没打结的白头发会再找上门的。 盗版碟片,蔡琴翻来覆去地唱《把月光射下来》。他为我倒了浮生若梦,我 举起那杯血红的蛊诱。他透过烟圈盯着我。 “你的气质永远是与众不同的。” 我突然很后悔,后悔今天妩媚的装扮。手中的液体慢慢地带领着血液轻狂地 奔腾。 浮生若梦。 烟圈不规则地变形升空,对面的男人痴痴地若有所思着。我深深地呼吸着, 盯着杯中腥红的液体……楼上驿动的脚步,孩子的奔跑,青菜下锅的声音。找不 到袜子的男人,平安夜想得到礼物的女孩。昏暗的灯光,如吟似唱的音乐,弥漫 在冬日的黄昏。 我站起来,对他说:“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