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1997年12月26日 我听说,圣诞节是朝鲜族同胞的重要节日。既然是她的节日,那就也是我的节 日。昨天就想买件礼物送她,但买什么和怎样送都是难题。上次大米的事还叫我心 有余悸,她一定还会拒收。上次的大米,她虽说不要,但如果真送到了,她也不能 退回;而送她节日的小礼物就不同了,她随时可以还给我。那多难堪!她心里到底 怎样想的?我这样大送殷勤,她会不会反感?会不会以为我的神经出了毛病? 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件事。钱,我不在乎。尽管手中可使用的“动产”不多, 可我并不在乎钱——我的经济观念一向是很淡薄的,我不会像迷恋人那样去迷恋钱 财。在“刺探”了她的生日后,就曾预备在她生日那天送个像样的礼物给她,但现 在还不行。我就想,要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送一点不很贵重的小礼品,或许她能 接受吧。 最后,就决定买一本《金曲大全》的精装书给她,那里有我们共同的爱好。 不敢当面交给她,还是老办法:先放进她的抽屉(我知道她的中间抽屉早已不 锁了),然后传她告诉她,但必须避开别人的耳目。于是,今天上班前先去了书店。 原打算趁大家没来,放好东西,可是,附近的几家书店都没开。 上班后,屋里总有人进进出出。我若出去买了东西,明晃晃地拿回来,总要有 人问的,或者要借看,不好。就只好做了项新计划:午饭前出去买,算好11点半正 点赶回,这是唯一的时机,因为那时整个处里的人都在小餐厅里吃饭,我可以顺利 地放完东西再去吃饭,然后,如果没有机会,就出去用传呼告诉她。 但这个计划也落空了!今天11点刚过就提前开了饭,我来不及走,众目睽睽下, 没有理由出去,就只好坐下来吃饭。我一边吃,一边半开着玩笑:“我的午餐时间 是11点半,怎么擅自提前了?”别人都埋头吃着,腾不出嘴说话,只有小孙和我搭 腔逗了两句。 饭后,“放书行动”的机会就更渺茫了。据说,今晚是“狂欢夜”,明天就没 有意义了。我当时很懊恼,后悔没早做打算。 可是后来我又为自己没实施“行动”而庆幸。 饭后,其他人都走了。小孙招呼我过那屋去。在小孙的极力倡导下,我和她、 小孙、冬子四人打起了“对家”。这游戏本身没什么不好,只是在游戏的过程中, 我又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东西:她又在随便地和他们(主要是小孙)逗嘴扯皮,言 来语去很让我烦。她和他们的这种说话态度我看不惯。我知道,那并不算轻浮,也 不算放浪形骸,但我还是无法接受它。我的头脑中不时闪出“打情骂俏”这个词。 事实上,这个词和他们的行为并不挨边儿;他们的对话,是一种外向型的斗智,是 攻击性的调谑,是在任何工作单位里都有的男女之间的正常的逗趣儿,他们借此显 示自己的聪慧和机敏。我觉得用“戏谑”来定义它,比较妥当。但我就是无法适应 它。在这个场面里,我就闷闷地很少插嘴,偶尔插嘴时,就站在小孙的立场上来 “打击”她——我肚里有气。我的性格有些偏于内向,而她在这种时候就和我不同。 我又一次感到了我和她之间的差别。也许在有些方面,别人比我更适合她。此时, 我甚至怀疑自己的智商。 现在,我真庆幸没能送她礼物,否则,我将更加懊丧。我想,我在自找没趣, 在她眼里,我也许是个傻瓜。 但愿在狂欢之夜,不要有噩梦。 1997年12月27日 我很清楚自己昨天偏激情绪的根源:他们是男人。如果,她调侃戏谑的对象是 女人,我不但不会介意,也许还会欣赏她,欣赏她的机智,欣赏她的语言活泼。说 到底,还是因为爱。爱经常让我神魂颠倒,爱经常让我失去理智,爱经常让我偏离 正常的轨道。 “爱”字的繁体写法,中间是有个“心”字的。后来一简化,就把“心”去掉 了。那个负责简化的先生一定是很有生活阅历的,他饱经沧桑,吃过“用心”的亏, 就劝导人们:爱的时候不要用“心”,无心为爱,用心则害。 今天接近中午时,大家都没有活儿,我就和她、王姐、小孙四人凑到一起打起 了“红十”。开始,我本想只招集她和王姐三人打“黑A”,因为我们三人打“黑A” 时,她不是很“疯”,我的感觉比较好。但碰巧小孙又过来了,就只好打“红十”。 她这回倒安稳了许多。是因为王姐在场,还是因为她感觉了我的“不安”?她平静 了,我也就平静了。我就鄙夷自己:为什么自己的情绪要受一个女人的左右? 下午,从武馆回到处里,她不在。猜想她一定在家里,就骑车跑到晖宁路打公 用电话。 我有两种和她电话联系又能避开危险的方法。一种是:找到两部距离很近的电 话。先用一部直传741151(安勇的传呼号——编者),略停,然后马上用另一部电 话拨打2713314。如果安勇在家,一分钟内他就会回电话,先前的那部电话就会响, 或者他家的电话会占线;如果顺利打通了,则说明他不在。第二种方法:直传7144 8(罗润兰的传呼号——编者),后面缀上5012(“我”当时的传呼号——编者)。 她认识我的号,如果安勇在跟前,她就不能回话,如果他不在,她就一定能回话给 我。无论何时,我们的这种默契还是有的。 第一种方法的实施中,可能会因接打电话的时间发生错位而造成误算,但我有 应变的策略。假如他在,接了我的电话,我就说找“德子”什么的,胡诌一通。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我找到的两部很近的公用电话都不能直传。不想换地 方耽误时间,就索性用以前的方法,打电话到物资局,结果,他在。这个办法很好, 只是不宜多用。 接下来,正要拨打2713314,忽然想:“何不试试她的回话率呢?”就改用普通 方法传了她,用的是真名。她果然立刻回了话。 “喂~~”那种我百听不厌的声音,依旧婉转温柔,在电话里格外亲切。 “喂。我!” “啊。在哪儿哪?”她常常在通话时这样问我,大概这就是女人的精明吧。 “在外边。你在哪儿呢?” “我也在外边呢。” “‘外边’是哪儿?”我穷追不舍。 “在家呢。”她倒诚实。 “哎!去玩保龄球,怎么样?” “有事儿呢。” “啥事儿呀?” “洗衣服呢。” 我想笑。上次她声称自己“天天过节”,这洗衣服也算是过节吗? “哎我说,保龄球挺好玩的,那天和戴晓均玩了一次,没玩够。” “那你就还找戴晓均去吧。”她笑嘻嘻地说——以前戴晓均常到我处去找我, 她见过。 “……走吧!”我有点窘迫,“衣服完了再洗。” “还得接孩子呢。”她的借口真多。 “有个姓安的,你认识吧?让他去接。” 我说了一句废话。这话说得一点风趣都没有。说完这话有点后悔。我不想勉强 她,不想在我们交往的过程中有一点勉强的意味,但现在我算是纠缠呢,还是骚扰 呢? 她笑了:“不行,真的不行——衣服都放进去了。” 这句话也许是真的,因为她的语气的确很诚恳很认真。 我说:“那行,就这样吧。等以后再找你。”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后悔不该说最后那句话。我应该说:“等你有空就找我, 我随时都能到。”因为,我不愿再次遭到拒绝,我希望她能主动一次。 再见她时,我一定没有勇气当面提“保龄球”这件事。 1997年12月28日 昨天的相约,对我来说,总是个不小的进步。再等几天,孩子放寒假了,我在 时间上宽松了,会有很多机会再约她。 今天,粗略地翻阅了以前的日记。 我在记忆的长河里搜寻。我发现,我和她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值得纪录, 而我所记下来的,不过是挂一漏万。想一想,为什么我对她那么痴情,那么百折不 挠?其原因,一方面是我的真爱,另一方面是她的真好。事实上,她对我的好,是 很明显的和很特殊的,她对我有许多可以说是“暧昧”的地方,可惜那些片断我当 时没作记录。 “王兰”到底去了外地,但不是和那帮“小姐”在一起,而是在她表姐的发廊 里打工帮忙。“美发”是她的“强项”。她最近回来时传了我一次,周三那天(大 约是圣诞节的前一天)又传了我一次,都是在电话里交谈。她说,过几天还要走, 等再攒点钱,就回来自己开个小发廊,到时请我去光顾。 1997年12月29日 省里来的同志陆续都回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收获”怎样。 只剩下小于没走,他要留几天收集资料写论文。 李树成自然也走了。润兰和他没有一点瓜葛。我就笑我自己:当时李和她说话, 我还曾为之胡思乱想;我是庸人自扰,我总在凭空给自己制造“情敌”。 晚上,妻子拿回新织的毛衣给我试,我就有些气。她的身体不好,一织起毛衣 来就腰酸背痛,百病俱来,我就一直禁止她织,可她偏要织,说比买的省钱,又好 看。她的手艺的确很不错,每次我穿了她织的毛衣出外,别人都说好,连罗润兰也 知道——虽然生气,可我还是很感动,也很惭愧。 时至今日,可以说,在肉体上我是纯洁的,是对得起妻子的,但在精神上,在 情感上,我却分了很大一部分出去。和妻子,在情趣上,在习惯上,在对事物的理 解上,确实存在着差异。但无论如何,她毕竟是妻子,我们夫妻的关系毕竟还维持 着,那份感情——至少是友情,毕竟还在,我就不能不有所内疚。在罗润兰冷落我 的那些日子里,在罗润兰对我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时候,我往往就想:只有我的 妻子,不会伤害我,不会拒绝我,不会不顾我的感受。 我衷心地希望妻子健康、快乐。 1997年12月30日 今天上午,润兰搬了椅子过来,坐在我面前“烤火”的时候,我出了个字谜让 她猜:“一条小船两根桅,九只燕子满船飞。六只落在桅杆上,一只落到船仓内。 剩下两只无处落,船头船尾两边飞。” 她把每一句话都记到纸上,然后在纸上划拉。我原以为这回可把她难住了,让 她猜不出来好央求我告诉她。可我又错了。不到五分钟,她就问:“是不是‘悲’?” 猜对了!我知道她聪明过人,但想不到她对汉字的理解和掌握竟也会如此灵活! 后来,她到洗手间洗手时,哼唱了那首《只想一生跟你走》。我正走到厅里, 就停下来细听。这歌我在“小江南”点过,但没有碟。是不是她知道我爱听,特意 学的? 记到这里,我又想起许多往事。 那两天她伤风的时候,每天一上班,要先去擤鼻涕。她总是拿了纸到厅里的角 落去擤。在那里,我看不见她,但其他屋的人路过却很容易看见她。她是在专门背 着我的。她背着我,是想让自己的形象更完美一些,她不是不在乎我——《我只在 乎你》,真是她唱给我的吗? 王海婚礼那天,当时还是夏天,天还挺热。她来得比我早,穿一件杏黄色的鲜 艳衣服,绾着头发,很“靓”。看见她,我一阵兴奋。但我不好意思走过去——她 穿得太漂亮了,而相形之下,我就显得太“朴素”了,我俩的衣着很不相配。可她 看见我,就主动走过来,站在跟前和我说话,我心里就热乎乎的。当时那里熟人很 多,远处近处都有同事在,她不怕我给她丢脸。 她的BP机前不久把音调调了,最近又改成震动的了,每天不放在兜子里或抽屉 里,而是跨在身上了。为什么? 那天她和小张在厨房里聊天,我去开卷柜拿东西,“窃听”了她们的谈话。她 跟小张说,自己这些天总是睡不好觉。对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很想问一问 她。 那回在“兴缘火锅城”吃完饭,往我家走的路上,她和我挨得很近,我们边走 边说话。她不知怎么就问我她“胖不胖”,说她妈和她姐姐都有一点胖,说是遗传。 我说她“不胖”,说“正好”。我说的是真话,她的确是“正好”。但她为什么提 到那事儿?那算不算是一种亲昵? 思维有点漫无边际了,该就此打住。“故事”太多,又时记时断,难以理顺。 现在身体也恢复了,还应该坚持多记些。等将来退休后,我一定以这段经历为素材, 写一部小说。当然,人物、时间、地点都要换。对了,书名要由她来定,版权也有 她一半。她要是能和我共同来完成这部“作品”,那就更好了。我想那时的感受一 定很美妙。但愿,我们今后的故事能够更具体、更生动、更美妙、更感人! 1997年12月31日 今天的午餐,是一九九七年的最后一个午餐。人很全。她由于过来得晚,就挤 在我的边上;因为比较挤,她就略微靠后。看这情形,我就也稍微向后靠了靠,为 的是她能往前挪一挪,可她没动。这样,我们就都离开桌子一定距离,谁也不向前 靠,可我们仍然是挤在了一起的。这样紧挨着,饭吃得很艰难,不只是因为拥挤的 缘故,而更多的是因为局促不安。我很想轻松一些,可是办不到。虽然这样,和她 这样近近地在一起,心里还是很愉快。我希望在未来的一年里,能和她“挤”得更 近些。 下午,和她、王姐、小于打“对家”。我和小于一伙,水平又都不高,被她们 打得一败涂地。我坐在靠墙角的位置,她坐在我的左边,我能很自然很清晰地看她。 这种状态是我所期待的,我很喜欢和她离得这么近。她打扑克时经常得意忘形,五 官移位!但我并不反感她这样。她这种样子,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给人一 种真实而亲切的感觉。 她静的时候文静得很,动的时候又“疯”得厉害。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 她。 这一年的最后一个下午,我们是在一起度过的!我很留恋这种时候。 今晚没有下雪,天很晴朗。望着外面的夜色,不由想起一九八二年那个不眠的 岁末之夜了。那一夜的雪很大,那一年发生的事,是我感情经历中的第一次。而十 五年后的今天,第二次的感情历程还在继续。我想起那夜零点我写的诗:“郁郁寒 夜门外雪,一九八二正与别……”那情景那心情还像昨天一样记忆犹新。但沧海桑 田,岁月轮回,不由人无限的感慨,而此时,我却一句诗也做不出来。 那一年的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八三年,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实现了人生历程 上的第一次飞跃。那么明年呢?明年我是否会有再一次的飞跃呢? 1998年1月1日 今天很早醒来。这是98年第一天的清晨,外面天还没亮。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思想的焦点仍然是她。 昨天和小于一组打“对家”,我们惨败,多画了三、四个“正”字。现在想起 来,我当时该说:“97年的缺口暂时就算遗憾吧,但我坚信:98年一定能够弥补。” 这种暗示很好,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是啊,97年对我来说,很累:用情很多,用心很多,但收效甚微。如何才能走 出一波像样的“行情”呢? 在98年里,我一定要再接再厉,不放弃,勇往直前,一定要“从胜利走向更大 的胜利”。 1998年1月2日 上午去看奶奶。她现在很不好,整天处于沉睡状态,坐起来都得别人掫。我替 她按摩了后背。每去一次,心情就忧郁一回。 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中午,我回到家里,第一次把这几本日记仔细地通读 一遍。 我知道,这所谓的“日记”,写得杂乱无章。匆忙的行文中,极少注意措辞和 修饰,错字和语病层出不穷。但我不想改,我想让它保持原貌。 这些日记,我只能留给自己看,因为它里面塞满了“不健康的”思想。卢梭有 部小说叫《忏悔录》,我只是浏览过,没有细读。我的这些日记,包括以后的,如 果给它起个名字的话,也许可以叫它《新忏悔录》吧?这是否有损那部名著的声誉, 我不知道。我想,不管“健康”与否,留着,做个“反面教材”也好。 另外,我又联想到《红楼梦》中的四句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 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我想,若是把它“移植”到我这些日记的扉页上,似乎也 合适。 重读日记,感慨颇多。当初激发我写这些日记的动因,就是那份永不消失的激 情。我发现,尽管我和她走过的路曲曲折折,若即若离,却始终没有放弃,我的日 记也就始终能够写下去。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她终于有个结果的时候,我的日 记也就到了该写“后记”的时候了,那时再回头来看,一定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吧? 但愿有朝一日再回首时,我会有更多的自豪、骄傲和欣慰。 1998年1月3日 妻子去娘家还没回来。吃过早饭,一个人走去看奶奶。 昨天下了一场雪,到处白茫茫的。走在雪地里,内心感到一种欢快,使我暂时 忘掉了现实的一切。雪的景色很美:雪装点了一切,也掩盖了一切;雪把世界变成 了童话,在这个童话的世界里,一切都被净化了,包括人的心灵。我喜欢这雪,喜 欢在雪地里一个人走。在这洁白光泽的世界里,我感到天地间的万物,连同空气, 都变得无比的纯洁和理想。 可回忆我们走过的历程,却并非如童话般的理想和浪漫。它总是起伏不定。是 否,我与她,彼此间还有许多需要理解、需要沟通的地方呢? 现在想起来,我的这份爱恋,不是从驻云山开始,更不是从“兴缘”开始,而 是很早。我们相识的时间有多长,我的爱恋就有多久。我真切地感到“相见恨晚”。 只是,我原来不敢承认,害怕这份情感不够坚固,害怕这只是一种萍水相逢、见异 思迁;只是我最初没能及时纪录自己的微妙感受,没能将潜在意识里的东西捕捉提 炼出来而已。 虽然,我们之间有过误解,有过摩擦,有过风风雨雨,但总的说来,我们之间 是默契的,是友好的。我希望我的朋友是善良和高尚的,而她就是。我们彼此都维 护了对方的名声,给予了对方足够的情谊。其实,我需要向她道谢的地方很多:她 给了我太多的我永远都不能忘怀的美好回忆。我要永远地爱她,很好地把握她给予 我的各种机会。 1998年1月4日 昨天从奶奶那里回来,已经很晚了,没有睡意,就起来看了一遍那些技术图形。 我认为我在选股上还是正确的。我所选的研究对象,均有良好的表现——“东 宾”不在其中,它是例外。 再过一个星期,技术参数的调整工作就将完成。调整后,我将总结出一套比较 实用的技术操作规则。这套规则,以周线为主,日线为辅,沿袭了以往的指标体系, 运用了新的参数组合。如果灵活使用,均衡操作,相信在宏观经济保持稳定的前提 下,会有较好的回报。将来,她如果感兴趣,我可以把这套方法教给她,共同使用 和改进。 今天,一个人到单位里去,独自坐了两个小时,把在头脑里酝酿了很久的一首 长诗写出来,题目是《我喜欢》。 以情为主,言之有据;文白不论,风格不拘——这是我的做诗原则。 (原日记中未将这首诗写入,现抄录于下。——编者) 我喜欢听见你的脚步来到门口推开屋门的声音 我喜欢看见你甜甜的笑脸,伴着青春的气息 我喜欢你端坐在那儿不声不语 我喜欢你凝视翻开的工作手册,若有所思 我喜欢听你悄声告诉我,自己的秘密 我喜欢你那恰恰莺声不离耳畔 我喜欢你那撩人的姿容停留在我的双眼里 我喜欢…… 我喜欢你专心倾听我讲的有趣故事 我喜欢你随我哼唱流行歌曲 我喜欢你送给我的每一次单独相见的机会 我喜欢你的每一个真诚的情谊 我喜欢…… 我喜欢看到你挂在衣架上的红色或灰色的大衣 我喜欢看到你的帽子或围巾,证明你未曾离去 我喜欢你我之间的任何交谈,哪怕是片言只语 我喜欢你在这儿的每一个瞬间 我喜欢你带来的每一股香气 我喜欢…… 我喜欢你并不风风火火地离开 我喜欢你并不说“心中没你” 我喜欢你从不强调现在、强调过去 我喜欢你单独和我在一起,不再犹豫 我喜欢你并不给我讲授世俗的道理 我喜欢你并不故意大开房门 我喜欢你并不把真情当成游戏 我喜欢你并不用别人的尺码衡量我的比重 我喜欢你并不用常人的风度规范恋人的胸襟 我喜欢…… 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笑,笑得爽快,笑得开心 我喜欢你的眼神勾人魂魄,醉人心脾 我喜欢你机智的对白,掩不住的活力与朝气 我喜欢你的一举手、一投足,叫我痴迷 我喜欢——不敢想了,但至少 我喜欢你我“和平共处”时 能给我一点点温柔甜蜜 我喜欢——不敢想了,但至少 我喜欢你我“界限分明”时 你有同样的真情藏在心底 我喜欢——不敢想了,但至少 我喜欢你对我唱“我只在乎你” 尽管守候着各自的天地 我喜欢…… 我喜欢即使我不说出你也理解 我喜欢你我永不存在欺骗猜疑 我喜欢你的喜欢也是我的喜欢 我喜欢我的欢喜也是你的欢喜 1998年1月5日 元旦后第一天上班。又见到了她。她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妩媚和温柔。我想起 “久别胜新婚”这个词,但它对我俩并不适用。 上午,王姐、赵林和小孙去开专项业务会,期间,我俩有一段“单独在一起” 的机会。我问:“过节上哪儿了?”她答:“上我妈家去了。”我说:“一整就回 娘家啊。”她笑。我又说:“有个稍微远的亲戚也好,有个地方去。”她又笑。然 后她问我:“你呢?”我说:“在家呆着呗——有时也串串门儿。”稍停,她站起 来打电话,是委托、咨询的电话。我的目光跟着她的身体移动。她的身材好,可惜 这个季节里被衣服掩盖了许多,但仍可感觉得到。她打完电话,我说:“你打那些 号别让别人看见。”她问:“怎么?”我答:“能把你的钱偷去。”她问:“那怎 么能呢?”我便讲了上半年发生的一个案例。后来又问她:“在家也玩麻将吧?” 她微笑:“啊啊,也玩。”过了会儿,我问:“怎么不练字了?”她说:“东西都 找不着了。”后来我又问:“怎么不织毛衣了?”她说:“剩下一半让婆婆给织了。” 我笑:“你也真行。” 闲聊没有主题。我好像憋了好多天,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她,像开记者招待会一 样。 心里有说不完的话,可说出来却没什么条理,东拉西扯的,好在已不像过去那 样不自然了——这次谈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自然,这自然,连我自己都奇怪。看来 新的一年要有新的起色了。 我一边说话,一边摆着“别扭”。第一次两遍就成了,第二次六遍也成了,很 顺利。 王姐她们回来得很快,宁静和谐的气氛就给冲散了。 饭后,本想提议打“黑A”,可王姐说要教我一种新的扑克摆法,我不好说别的 ,就虚心地看着王姐摆。 润兰略停了停,过来站了站,就穿上大衣戴上绒线帽子,说了声“存钱去”, 就出去了。估计是回家了。 没意思! 二十分钟后,我也走了。 1998年1月6日 妻子熟睡以后,我爬起身,穿上衣服,打开厅里的灯,坐下来写。 只觉得胸口压抑得很,真想大喊几声。 今天,处里评选了先进。一个名额。《废都》上说:“说你行,你就行;说你 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处里的人,选谁,都能拿出一大堆根据。说王姐 行,年龄较大,资格老,经验多,该选;说宏波行,副处长的年头短,需要业绩支 持,该选;说周丽芬行,带病坚持工作,不易,该选;说郝姐行,身兼数职,任劳 任怨,该选;说润兰行,谦虚谨慎,肯学肯干,也该选……可是,未等大家发言, 刘强先表了态:“……大家都做得不错。但是……我的意见,在许铭和小孙中间选 一个,有没有问题?”除了我和小孙,自然没人反对,于是就投票“二选一”。投 票采取不记名的方式,赵林没来,共八张“选票”,我写了“孙”。 虽然我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可在刘强看来,我是“踏实”的, 是“工作认真”的。我想这只是相对而言,而最关键的,是我跟随刘强的年头较长, 有一定的私人感情。至于小孙,工作上固然不错,再加上他整日跟在领导身后转, 表现好,自然也在候选之列。 结果,三对五,我落选了。 我就很想知道她罗润兰是否选了我。我不在乎选上与否,也不在乎别人选我与 否,我只在乎她!实际上,大家的工作是一样的,彼此彼此,并不能分出高低来, 这类选举因此就带上了很浓重的感情色彩:谁和谁的“关系”好,就选谁,这是惯 例。我想知道她对我究竟怎么样,我是否“交”下她了。表面的一切也许充满了虚 假,背后的支持才是真正的朋友。 为此,我破例搞了“舞弊”行为:选举结束后,大伙都走了。趁无人时,我将 弃在刘强屋中纸篓里的“选票”取出来偷偷查看了。结果大失所望:她没选我! 虽然每个人的字都很潦草,分不出笔迹,可我不会弄错,因为我当时注意了她 拿的是钢笔,而选我的条子没有钢笔字! 本来,我从前的种种,绝不是为了她的选我。刘强的二选一方法,我也未曾预 料到。我还没那么龌龊,没那么庸俗和低级。但是,选我与否,体现了她对我的友 情的深厚与否,表明了我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友情是爱的基础;相爱的人,首先应 该是默契的、真诚的朋友。而事实上,她对我竟连丝毫的友情都谈不到!我竟然在 她心目中没有地位!至少说,我的地位远远排在小孙之后!我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在 对牛弹琴!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不必再缠绵了!不必再付出了!不必再与她交往了!从今以后,分道扬镳! 我要把所有的真情收回,不再爱了! 我不再相信真情!不再说爱! …… 这日记到此该结束了,无需再浪费笔墨和精神。 1998年1月7日 从奶奶那里回来,本来就沉重的心,变得更加沉重。 凌晨一点,醒来,再睡不着。 拿出照片来看。她依旧冲着我微笑。但我想到“笑里藏刀”这个词。我觉得这 笑笑得很冷,阴森森地,冷得让人发抖。那是一种阴险的笑,是神话故事里魔女们 杀人前的笑。我似乎听见了恐怖谷里惨人的笑声。 回想从开始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很多经历还令我无法忘怀。但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不想为她再找借口,她也绝不会来主动解释什么。也许她还以为我并不知道真 相,还可以继续蒙蔽我吧。 算了!该结束了! 但这“故事”结束得这样突然,这样不明不白!我不甘心呀!我想不通! !!! 她很残酷。一个冷血杀手。我对她那么好,她竟如此薄情寡义! 是我的错。如果她不需要我的友情,如果别人对她更重要,我早该看到,早该 退出。退一步,海阔天空。 过去,和她发生了误解或矛盾以后,“做诗”是我发泄郁闷的一个方式。可现 在,任何“诗意”都没有了。我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失意。 我感到心在流血。 现在觉得,那个“王兰”,还有那个“张颖”,都要比她好得多。起码,和她 们“相处”,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不会这样累!因为我不必用情! 想起“色便是空,空便是色”这句话。 还是安心本分地守候自己的妻子吧。只有她,不会背叛我,不会出卖我,不会 伤害我。尽管我们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是的,“心如止水”,这是一种境界,我需 要这境界。不要再起波澜吧。 赵忠祥说过:“家庭是什么?就是相互搭个伴过日子。整天哪儿那么多爱呀、 情呀。凡要死要活的大多长不了,一时一阵行,可那不叫婚姻。旺火一般都是空心, 一燃了之。”这话我不敢苟同,可现在我觉得对,我要铭记它。 “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雪芹先生言之有理。 1998年1月9日 戌时,祖母逝。 悲! 1998年1月19日 找了人事部门的主管领导谈话,请求调到审检处去。理由很充分,冠冕堂皇。 领导答应在调整时给予考虑。 1998年1月20日 翻书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那张明信片,所抄写的那首诗赫然跃入眼帘。字虽然 写得不漂亮,可诗的内容仍很精彩: 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最长的 却是最灿烂的 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是最丰富的 却是最无暇的 我只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