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毒枭女友 作者:路开 这是一个苍白无力的时代 我们相信真理 真理欺骗我们 我们相信爱情 爱情毁灭我们 (一) 1996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在本省的一家二甲医院,在这之前,与我相恋 四年的女友一声不响的去了深圳。我理解她的想法,由她去吧。什么狗屁爱情, 海誓山盟,全他妈假的,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今后的日子,我会洗心革面,重 新做人。 (二) 上班几个月了,我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和若干个不固定的女友,总是在几个 女人之间乐此不疲。以至于我身边只要稍具姿色的女人都或深或浅有些暧昧。在 这期间,我有一个最铁的同事加哥们儿,叫大光。大光是个“情种”,他疯狂的 爱上医院的一个护士,什么写血书,下跪,拿烟头烫自己,就差没自焚了,最终 还是大团圆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有些瞧不起他,但回头想想,在这样的一 个时代,爱到如此忽视自我的男人已经濒临绝种了。有一次大光问我为什么可以 这么容易就追到女生。我说:“第一,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第二,女人大多喜欢 拿自己当救世主,我就让她当,我会给她灌输一个信念:只有我,才能改变这个 浪子,才能让他改邪归正。”大光摇摇头:“这是什么世界?” (三) 春节我们几个年轻医生值年班,没事就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一个家伙说起内 科主任的白痴儿子追的那个女孩子,都说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太浪费了。我说: “我去打救她吧!”。立即遭到众人的人身攻击,说还不如就便宜那个白痴。那 个女孩子我知道,叫白蔚,是医院招聘的护士,典型的良家妇女型,长得也还满 漂亮。而我找的女孩子都多少有些疯疯癫癫,对于白蔚这类女孩子,我一向敬而 远之,免得自讨没趣。 大光凑了过来:“哎,也许你真的可以打救她,她可是我老婆的闺中密友, 你帮帮她。” “怎么帮?” “明知故问,你先泡了她,让那白痴小子死心,你再和她BYE-BYE ,让她再 找个好人” “滚吧,这林子大了什么人都有,还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亏你想得出来。” 新的挑战,这也不错,我心里想着。 正月初九,我上白班,大光兴冲冲的跑来,把我拉到一边, “白蔚年假休完回医院了,我和老婆商量好了,今晚就下手!” “哟,你们两口子医生护士不当了,改行拉皮条了?” “嘿嘿,医生的天职嘛,救困扶危,发扬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精神,好了, 就这么说定了,今晚我们四人行” 说完就跑了,我心里升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有点雀跃,有点惶恐,还有点 莫名其妙。 (四) 晚上大光两口子还真的把白蔚带了出来,她刚洗过澡,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用一块白底蓝碎花的手绢扎着,衣着也和简单,薄羽绒服加牛仔裤,很清新的样 子。看她一脸的茫然,显然还不知道我们的阴谋。晚上的活动很简单,吃饭,看 电影。几次以后,大光两口子自觉的退出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每天都要约 她出去,她也不拒绝,但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种状况一直维持了很长一段 时间。直到有一天,我们在外边玩时,突然下起了大雨,我脱下外套给她遮住, 拉着她的手就走,那种感觉真的很好,虽然雨把我全身都淋湿了,但我仍快乐得 只想大叫。回到了医院,我仍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她哭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不适合你的,你要玩嘛,别找我好不好?” “白蔚,我告诉你!”我吼了起来:“我要玩,随时可以拉一大票出来,还 轮不到你!我找你,不是想玩玩就算了,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以前的 那种日子,在伤害别人,其实也在折磨我自己,我讨厌那种生活!知道吗?白蔚,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是那种非常安静,非常平实的快乐。我以为你也 和我一样那么快乐,原来我错了,对不起!” 说完,我转身走进滂沱大雨里,那一刻,我肯定的知道,白蔚已经成为了我 的俘虏。 (五) 我的工作时间很不固定,有时从白天上到第二天白天,有时一休息就是几天, 休息的时候我最大的嗜好就是躲在被窝里睡他个天昏地暗,白蔚也真是贤良淑德, 每天打水,买早餐,洗衣服,收拾房间……一个人全包了。刚开始我还有点不习 惯,慢慢的我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为所我做的一切。而我自觉不自觉的和以 前的那些女孩子们断了往来。倒是大光急了:“哥哥,亲哥哥哎,您可千万别假 戏真做,找个合适的时间,甩了她吧!”我嘴里答应着,可心里一点这样的念头 都提不起来。 因为帮别人做了一点事,得了一些劳务费,加上我的一点积蓄,我带着白蔚 到外面玩了两个星期,在这期间,我们相互要了对方。我买了一个香囊,在自己 胸前抓了一下,作势放进香囊,放在她的手里:“哪,我把心给你了,收好了, 别弄丢了!”她咬了我一口。回来以后,我们就正式同居了,日子过得很平静, 波澜不兴。大光看我还算本分,也就没说什么了。如果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 也许我和白蔚也就天长地久了。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一天,白蔚下班回来以后,样子很不开心,我反复盘问她才告诉我:今天 我以前的一个女友到她们科室去玩,对那些护士们说了一些至今仍和我藕断丝连 之类的话。我向她解释了半天,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我也火了:每天都和你在一 起,想去偷食也没时间呀。 结果吵了起来,她搬了回去。 (六) 冷战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仍没解冻,我也知道只要自己低个头也就过去了,可 凭什么呀?我知道自己的记录不好,可两个人每天都在一起,就算不相信我,也 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呀,怎么就这么笨! 这一天我一个哥们过生日,大清早就过来接我过去玩,刚要出去,白蔚来了。 “我想和你谈谈” “我今天有事,没时间” “那晚上呢?” “说不准,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哪儿也不想去,我等你回来。” “那好吧” 那天哥几个酒闹得很凶,几乎全给喝趴下了,回到寝室已经十一点多了。白 蔚还在那里等我。 “有件事想和你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要睡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出去行不行,我困死了!” “那好,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想起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情,就找她去了,寝室里没 人,科室里的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直到晚上,护理部的秦阿姨才告诉我,白 蔚一大早到护理部交了封辞职信就走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 (七) 白蔚走了快一个月了,她的离开总是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她根本就 没有离开。潜意识里,她还会回来的。可我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像少了根肋骨似 的。我想去找她,可一点音训也没有。讽刺的是,她走了以后,我才发觉我手里 居然连她的相片都没有一张,就想做了一场春梦,梦醒后就了无痕迹。 每天下班后,我就在以前我们经常去的大石桥那儿等,希望奇迹可以出现,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奇迹真的出现了。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去了大石桥,老远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那里,是白蔚! 我向前跑了几步,真的是白蔚!她憔悴了许多,面色有些苍白。 我不敢叫她,一路冲了过去,抱住她。她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我,拼命的 挣扎,我抱得更紧了,她冷静了下来 “请你放开我!” “白蔚,这些天你去了哪儿,我好担心你!” “你担心我,算了吧”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给你机会?你给过我机会吗?” “怎么了?” “你自己看吧!”她掏出一张纸给我,是张化验单 “HCG 阳性?”我愣住了“你怀孕了?” “你放心,我已经做掉了” “什么!?哦,没事没事,我们结婚吧,孩子没有了我们可以再要。” “结婚?”她哭了起来“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不会嫁给一个冷血的人,更 不会为他生孩子!” “白蔚……” “不用说了!”她有些竭嘶底里了“你再逼我,我就跳下去!” “白蔚……” “你走,滚!” 我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她拦了辆的士,绝尘而去,我跌坐在石桥上。 白蔚走了,彻底的走了。 我没能想到,外表柔弱的她,内心竟刚烈如斯。以前还天真的以为可以未来 日子相见,所以不觉得疼痛。而现在我明明知道,她尚未远离这个城市,予我却 是不可企及的遥远了。什么是“咫尺天涯”,我懂了,懂得如此彻底残酷。 (八) 时光飞逝,转眼六年过去了。 这六年里,我的生活很平静,没有颓废,没有荒唐。我很努力的工作着,事 业也渐渐走上了坦途,只是感情生活仍是一片空白,许多人说我是年轻是心玩野 了,收不回来了。可是天知道,在我内心最深处,至今仍有一丝幻想,不忍泯灭。 这六年里,我不断打听白蔚的下落,唯一得到的消息是她去了广东。 而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却让我猝不及防。 那一天,做完一台手术,刚出手术间,护士告诉我一个女孩子等我几个钟头 了。 那个女孩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叫白洁,白蔚是我姐姐” 我说不出话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是你姐姐让你来找我的吗?” “不是,我姐姐被公安局抓了” 原来,今年年初,白蔚安排了一辆厢式货车拉了一车货,从南方运过来,因 为违章被交警扣了,押货的人拔腿就跑,交警起了疑心,开厢验货,都吓了一大 跳:全是麻黄碱和制毒工具。就在前不久,抓到了白蔚,连她的父母和几个亲戚 都牵连了进去。 我带着白洁到了市公安局,警察不让探视,我走的时候,问我是白蔚什么人。 我犹豫了一下,说:“白蔚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 白洁问:“你说什么?” “我没瞎说,六年前我就向你姐姐求过婚了,可她没答应我,那是因为我曾 经对不起你姐姐。其实你姐姐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现在是老 天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你放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她的。因为,我要娶 她!” “谢谢你,姐夫!”白洁哭了。 (九) 9 月17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报纸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登了 一则消息,标题是:“自知罪责难逃,女毒枭自杀殒命”公安局通知我去领了白 蔚留给我的东西,一个牛皮纸袋,倒了出来,是我买给她的香囊,还有一封信: “晓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人间,我将用死亡来洗濯我的罪 恶……曾几何时,你就是我生命的主旨,我觉得我就是在为你而活,可你得到我 后将弃如敝屐,我恨你,更恨我自己,在我离开你的时候我就想毁灭自己……审 讯我的警察告诉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好开心,我知道了,你当年那样做,不 是因为不爱我,而是因为我们都太年轻……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离开 你,我会做你的新娘,为你生个漂亮的宝宝,可惜我已经回不了头了,来世吧, 来世我一定做一个乖老婆,不回再热情能够你为我担心,难过……我爱你,晓开 蔚绝笔。 打开香囊,里面只有一张微微发黄的小纸片,是我的笔迹: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的手一松,香囊掉在了地上,我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