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之焰 作者:Helicer “奋斗即道路。” ──战神克莱门一世 东渡一零四五年,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一时十一分,波利斯城郊,禁卫第二军 第二十二师师部。 重云覆雨,遍地泥泞。初春的低温、透肤的湿气,玩弄着倒楣的哨兵们。但这 是帝国荣耀的第二军,第二军的勇士是死也不抱怨的。 尽管雨中的众人全身湿透,也没有人做出任何“非标准动作”。对于第二军的 将士来说,严整的纪律是传统也是习惯。但今天师部内的气氛可不寻常,大门的警 卫接连以“特急放行程序”迎接了十几名队长和高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一个比 一个臭。更重要的是那个平常不出现的少校也来了,只要有他出现就有仗要打,有 人要死。 但只要是活着的人都不讨厌他,毕竟没有人会讨厌打胜仗。 “师长驾临,立正!” 轰!整齐而短促。 “各位请坐。” 轰!动作干净俐落,毫不拖泥带水。 二十二师的师长克蓝普少将,五十出头年纪,不但是统一战争时代的常胜将军, 更是皇帝尤里西斯一世的武术教练。以他与皇室的关系与显赫的战功,原本早该平 步青云,但是他坚决不肯就任少将师长以上的官衔。他对皇帝如是说:“如果要我 下令我的部属上第一线,那么我也要和他们站在一起。如果要我从第一线退下,我 宁愿选择退休。” “给各位的命令就在各位的前面,在我讲化的时候把它们看完。”从师长严肃 的表情看来,他不希望下属们对命令有任何疑问。 “各位都已经知道,冈谛斯的部队五天前以我们还不了解的方式登陆,并且兵 分三路,南北两路沿着海岸,中路沿着道芬河河谷向东挺进。” 克蓝普少将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这三路的先锋兵力皆有一个军以上的数 量,而我方配属于西部山区的只有由地方民兵组成的第六边防军一个军的兵力,不 论装备和训练都不到正规军的一半。” 在座的军官们个个面有忧色,只有坐的最远的那个少校目不转睛的读着自己的 命令书。 “但是从前线传回的战报却显示,第六军在各路的抵抗非常有效率,成功拖延 了敌人推进的速度。照敌人目前的进度来看,我们可以在敌人进入平原地区之前堵 住他们,让它们必须在狭窄的地形上和我们作战,如此他们在数量上的优势将无法 发挥。” 全场的军官们脸上满是惊讶与振奋,他们没想到一支三流杂牌军竟能从完全出 乎意料的突袭之中为我方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师长的眉头依旧深锁:“奇怪的是,第六军军长巴克罕中将下令左右两翼逐级 骚扰抵抗,避开正面冲突。但却将军司令部向西推进到白头古堡,似乎是想要死守。” 师参谋长拜伦上校首先发难:“这不是在找死吗?等咱们援军赶到那里,只怕 仗早就打完了。巴克罕将军守下有多少人?” 师长耸了耸肩:“三千人左右。” “太好了!”参谋长两手一摊:“我们监利要塞的老英雄想要打破自己的纪录, 这次他要用一百年前的破城堡来以一当十。” “参谋长,注意你的态度!”师长显然对其批评长官的言行不以为然。 “啊……是!抱歉!我失态了。”拜伦上校精明强干,智力过人,但是喜欢毒 舌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大本营对此也感到不解与忧虑,这将使我们反攻的计画被打乱。而且帝国的 恩人自陷绝地,帝国军岂能见死不救,所以…”克蓝普少将清了清喉咙。 “海力克少校!” “是!长官。”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会场最远处传来。 “这是皇上亲下的命令。你的部队三天内抵达白头古堡,将这份立刻撤退的命 令亲自交给巴克罕中将,并掩护其撤退。明白了吗?” “是!属下立刻出发。” “皇上只要你把巴克罕中将一个人带回来,千万不要想拯救所有的部队,更不 许恋战,知道吗?”这意味着皇帝要牺牲那三千人来换取计画的贯彻,而责任要由 巴克罕中将来负…战争原本就是残酷的。 “是!长官。”海力克少校的语调依然平稳,不带感情。 “去吧!” 海力克起身离开会议室,而师长继续对其他的人下达命令。 最早到场,最早离场,这是海力克参加师部会议的惯例。 二月二十八日,晚上十一时,白头古堡,位于横贯西部群山的道芬峡谷中点。 整座城堡盖在峡谷中央的一块巨大岩盘上,护城河沿着岩盘的周围开凿。与道芬河 连成一体后,足以完全阻断峡谷的交通路线。但因护城河离城堡太远,所以在城内 的守方无法阻止攻方在护城河上架桥。白头古堡原本的用途只是诸侯的避暑山庄, 景致的好坏比实用性重要的多。也因此古堡的城墙虽装饰的美轮美奂,却没有足够 的厚度抵抗冲击。 指挥所中,油灯的火光,在每张桌子上,散发着微微的暖意。红红的光晕,照 亮了一张张疲惫的脸孔。对于这些值班的参谋来说,像现在这样处理物资、伤亡数 目的统计、以及各方收集来,堆的比头还高的敌情资料,与白天的苦斗相较,其实 也算是一种休息。 既苦又涩,带着腐败酸味的浓茶,污泥调水般的咖啡,连蚊子都 得死的廉价 烟,是战神的恩赐,参谋军官的特权。 巴克罕中将用大衣裹住身子,把头靠在长长的椅背上。有头靠的椅子,这是中 将的特权。他静静的看着室内的一切,即使过去五天来只睡了不到三小时,现在的 他依然无法入眠。是他把这群原本都是老百姓的人带进致命的绝地,他必须负起责 任。因为在这司令部之中,没有人有能力接下指挥的重担。 “报告!”士兵的声音伴随着屋外的寒气,吹向几天来已经被这两个字惊吓无 数次的参谋们,原本逐渐累积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 “什么事?”中将把身子坐直。 “有一位自称是第二军传令使者的人,说有急事要见司令官。” “来了吗?比我估的还快。”中将的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带他进来, 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士兵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身边多了一个身段扎实,披着斗篷的军官。 “欢迎!海力克少校。”中将走到门前,伸出右手。 军官一面脱下斗篷,一面与中将握手:“长官料到了我会来?” “当然!”老将军面有得色:“皇帝陛下知道我干下这等糊涂事,自然会派人 来问个清楚。而能够以不到三天的时间走完别人需要五天路程的,也只有你和你的 部队而已了。”巴克罕中将话锋一转:“这里讲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聊。” 中将领着海力克到他的卧室。里面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与一盏油灯外,什么 都没有。由此可见中将平常绝少在这里作息。 将军把椅子让给海力克,自己坐在床边,然后问道:“皇上要我撤退,对吧?” “是的!将军。”海力克把命令递了出去:“皇上下令第六军立刻撤出白头古 堡,我们奉命掩护将军的行动。必要时…”海力克往配剑上一拍:“我们被授权可 以强制执行。” 巴克罕中将笑了笑,这些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我是不会走的,至少三天 以内不会。”老将军叹了一口气:“皇上不该把老朽个人的胜败荣辱看的比三千名 忠诚将士的性命重要。” 看来将军的决心是不会改变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丝狡狯。 海力克问道:“我看的出来,将军您不但不想走,还想把我留下来。对吧?” “呵呵呵…果然没有什么心事可以瞒过生就鹰眼的海力克。”中将笑得可开心 了。“要是没有你们的帮忙,这三天老朽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守下去。” “将军为什么要守白头古堡?第二军三天之后就能在西奥米兰完成部署,到时 候冈谛斯军将被压制在狭窄的地形上,成为 中之鳖。 而且就算我们能撑到第二军赶来支援,这里的地形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我 实在看不出这么做有何价值?”海力克郑重等待着中将的说词,他知道中将不会就 这样被问倒。 “我这么做的确没有价值,如果三天后北方第三军与南方第五军打赢的话。” 将军的脸色变的很严肃:“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胜利应该是十拿九稳的。如果没有 意外的话…”将军突然话锋一转:“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件事太过巧合了吗?” “那件事?将军。”海力克问道。 “时间啊!”将军的语调越来越激动:“三路大军将几乎在同一时间遭遇,而 且…”将军从床上站了起来。“开战到现在,他们的法师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都 没有!” “那是神话啊。”海力克说道:“所谓的魔法师天降雷火,是不是祖先夸大其 词都有问题。而且经过一千多年,也许都已经失传了。 不然那些士兵们为何不会魔法?” “冈谛斯人在几天前也是神话,现在他们在这里。据其他战线上抓到的战俘所 说,在冈谛斯,只有教廷认可的魔法师,和少数有天赋的人会施法。他们都是乡下 来的,都没有看过施法。”巴克罕中将干笑了几声:“好一个都没有看过。” 中将继续说道:“我们海上的状况你也知道,根本不能航行。那他们的大军怎 么过来的?根据敌后传回来的消息,有人看到海边一阵无声的闪光,然后整个海滩 上就都是人了。这是第二批增援部队,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三天后可以和先遣部 队会合。” 海力克喃喃道:“又是同一天。” “没错!我们的行动完全在敌人的计画之中。”巴克罕中将的笑容中满是忧虑: “而且你知道冈谛斯南北两路军的指挥官是谁吗?” “这个我听说了。是‘鹰王’汉米尔顿,以及他的副手,‘鹰左翼’修奈特。” 海力克沈着嗓子道:“两个最了解我们的宿敌,最佳的教官与顾问。” “嗯。”巴克罕中将正色道:“所以我研判这是敌人利用我们对敌人能力的无 知,让我们被固有的观念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踏进敌人埋好的陷阱。” “而且…”海力克接口道:“就算我们识破了计谋,也一样无能为力。因为我 们没有任何证据或是理由不接战。” “嗯。所以我必须做些出乎意料的举动,来打乱敌人的计画。” 巴克罕中将说道:“只要我们能守住白头古堡三天,敌人就到不了西奥米兰, 碰不到第二军的主力。到时候他们就被迫要摊牌了,因为要是法师们再不出手,南 北两路大军势必要完蛋。” 老将军无奈的笑了笑:“要是敌人真有什么绝招,至少第二军能保留下来,可 以把战场上得来的经验带回去,找到克制的方法。” “我明白了。”海力克的脸上找不出一丝情绪的反应:“可是将军这么做,要 是我军赢了,将军就得回去受审,多半会判死罪。若是被将军不幸言中,则很有可 能会死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成为败战的代罪羔羊。将军真的不再多考虑看看吗?” 巴克罕将军正色道:“我已经活够了,生死荣辱我都不放在心上。倒是你…” 将军的眼中带着恳求:“你愿意冒这个吃力不讨好的险留下来帮我吗?” “我们会留下来的,将军。”海力克道:“我相信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怎么说?”将军问道。 “因为如果只是要带将军回去,根本不需要二二四大队全员出动。”海力克傲 然道。 三月一日,清晨五时,白头古堡前线,冈谛斯营区前进了望台。 虽然天还没亮,贝里耶夫将军已经迫不及待的登上寒风凛冽的了望台。尽管冰 气刺骨,贝里耶夫却有种醇酒下肚,醺醺然的感觉。因为就在今天,他将成为冈谛 斯千年以来第一位光荣获胜的指挥官。身为三路大军中唯一握有指挥实权的冈谛斯 将领,他要藉着这场胜利,让教廷的长老们,还有那些迈诺斯顾问,对真正冈谛斯 将领的实力刮目相看。 “莫桑,部队准备的怎么样?”虽然一切都看在自己眼中,贝里耶夫将军还是 想享受一下听取简报的快感。 “报告将军,”这位冈谛斯参谋向他的迈诺斯参谋长上司瞧了一眼,然后回道: “目前掩护正面的重步兵十个大队已经在各便桥前集结完毕,五门重型破城炮、炮 兵、以及弹药运补车队也已经在河边就位。尚在整队集结中的有步兵长弓大队三队, 重骑兵两个大队,以及工兵两个大队。参战兵力一共一万六千三百人。” “很好。”贝里耶夫心满意足的笑着。白头古堡里面的家伙们除了射的一手好 箭外,论装备,论训练,论数量,没有一项是我们的对手。而他们所凭藉的城墙碰 上我们的破城炮,根本就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要不是为了等这几尊重装备,这种破 城根本挡不住我。” “通往城堡的路线状况如何?”贝里耶夫问道。 “回将军,经过工兵前三天的努力,通往城堡道路上的陷阱、地雷、路障都已 经清除,道路以外的地面则清除了七成左右。 但是敌人所挖的壕沟和炮弹打出的坑洞使地面凹凸不平,不适合骑兵的行动。” 年轻的参谋一直观察着参谋长的态度。虽然是司令官主动问话,但这种越权的行为 让莫桑倍感压力。不过参谋长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甚至根本就没注意到有问话这 回事。 “舒里曼参谋长,你有何高见?”贝里耶夫原本对迈诺斯顾问并没有什么恶感, 对这些异族人为军队重建所做的贡献也十分认同。但是把先锋部队三路中的两路指 挥权都交给他们,这一点就让贝里耶夫很感冒了。 “司令官阁下,若情势没有改变的话,这场仗我们赢定了。”相对于高大英挺、 正值盛年的司令官,这位须发半白、瘦黑矮小的参谋长看起来像个乞丐。不过他和 冈谛斯众军官的人员到是不差,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是他身居此位的主要原因。 参谋长继续说道:“不过在下有件事必须向司令官报告。” “什么事?” “就时间来算,唯一有可能增援白头古堡的迈诺斯部队只有禁卫第二军团的二 二四游骑兵大队。这些人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如果他们今天出现在战场上的话…” 参谋长显得十分恐惧:“我恳请阁下立刻让部队撤回,并烧毁便桥,转为守势。”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参谋长的懦弱举动让贝里耶夫深感不悦。“要是我 们今天不打下这做烂城,三天后到不了西奥米兰的话,你、我…”贝里耶夫把手掌 往脖子上一砍:“都要掉脑袋。 而且三天来为了开出通往城堡道路而牺牲的三千将士就都白死了,其中有六百 多人现在还躺在对岸!那里!”贝里耶夫越讲越气愤,让部下牺牲是他的耻辱,只 有胜利能洗刷这种耻辱。 “将军请息怒。”舒里曼参谋长说道:“我们这场仗的优势在于敌人没有出城 作战的能力,但是二二四大队不论是马战或步战,都是迈诺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 擅长以恐怖的突袭瓦解对手的士气。我方部队都是新兵,很容易为敌所乘。相信汉 米尔顿阁下会…” “放屁!”这话可说中了贝里耶夫心中的痛处。“长老会议的决定哪里是那个 汉米尔顿能改变的!还有你说那迈诺斯人出现四百轻骑,我冈谛斯一万六千人马就 得撤退?你这样还算是我冈谛斯的参谋长吗?从现在起,你再给我废话一个字,我 就让你人头落地。 还不快滚!” 舒里曼参谋长深深的鞠了一个躬,然后离开了了望台。一边走着,一边想道: “我这样算是尽到义务了。你不信随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舒里曼看着渐渐发白 的天际,喃喃说道:“希望今天不会见到你,海力克…” 白头古堡,钟塔“你看怎么样?海力克。”巴克罕中将问道。 “我看到好大一片西瓜田,今年西瓜肯定会丰收。呵呵呵…”索伦插嘴的老毛 病又犯了。 “等会儿爱怎么收割随你便,现在长官在场,少给我乱打岔。抱歉,将军。” “没关系,有自信的话永远不会难听。”巴克罕中将笑了笑:“关于敌人的部 属,你有何高见?” “不敢。”海力克躬了躬身,然后说道:“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敌人并不知道 我方有援军存在,也不认为我方有出城迎敌的打算。因为破城炮处于低位,掩护部 队必须冒险进入我方弓箭射程的末端。所以由重装步兵举长盾列成方阵,以抵挡箭 矢的射击。轻装的弓箭手,则留在河岸之后间接掩护。” “嗯。”巴克罕中将说道:“你们有办法在万军之中摧毁那五门破城炮吗?” “有的,长官。”海力克冷冷的望着河岸,望着正在集结的敌军。“事实上, 我这次打算全歼敌方过河的所有部队。” “真的?”巴克罕中将眼睛一亮:“这可是一比四十之数喔,你真的有把握?” “是的。”海力克冷冷的说道:“这就是我的计画,当然也需要将军的协助。” “这样好吗?海力克。”蓝开斯特说道。 “当然好啦!能让我的斧头 饱鲜血,就是最好的理由。”索伦这家伙……蓝开 斯特、索伦与杭特,是二二四大队的三个中队长,官阶上尉,从二二四大队成军以 来就一直和海力克共事。蓝开斯特出身贵族,从小接受骑士教育,有很强的道德感 与责任心,但也因此对攻击性的杀戮表现消极。只要达成了任务目标,蓝开斯特会 毫不留恋的退出战场。此时一行四人已经离开钟塔,正在前往部队营地的途中。 海力克没那闲工夫去里索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这次可不是居于优势, 有本钱对敌人宽大仁慈。可能的话,”海力克转向蓝开斯特:“我希望今天就能让 敌人摊牌。” 蓝开斯特默然。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毁了那五门炮,赶跑敌人,也就够了。 相较于英俊仁厚的蓝开斯特,索伦深陷的双眼,满是对搏斗与血腥的渴望。身 为迈诺斯末代海盗的后裔,索伦拥有高大修长的身躯,与钢铁般结实的双臂。虽然 臂力过人,却使用一把乍看之下和樵夫所用没两样的木柄斧。可是这把斧头让索伦 一使,不但迅猛绝伦,而且变幻莫测。索伦的外号‘死神之镰’便出于此。 “你就看开点吧,蓝开斯特。”索伦又要大放厥词了:“反正照例咱们第三中 队吃四份,海老弟吃三份,猎人远远的钓两条鱼,你吗就负责一份打打牙祭,不会 影响你升天的阴德啦!哈哈哈…” 蓝开斯特懒得理他。 “你就少讲几句吧,砍柴的。”这下换杭特忍不住了。 杭特是二二四大队最高明的射手,据说只要是会射出东西的玩意儿他都很厉害。 大至重炮小到石子,在他手里就是指哪中哪,服服贴贴。由于对周遭的风吹草动太 过专注,以至于经常忘了讲话。对于命令总是忠实精确的执行,从来不做评论。索 伦经常说杭特和他其实是同一种人,只是索伦把人当西瓜,杭特把人当靶子而已。 不过杭特从不承认就是了。 “闲聊到此为止。”聊着聊着已经到了营区大门口了。海力克说道:“就和往 常一样,命令的事非我负全责,你们只管把命令贯彻就是了。咱们干活去。” “是!队长。”这也算惯例。 早上六时三十分,冈谛斯营区前进了望台天已全亮,晴空万里。 贝里耶夫现在心情好的很,之前为那个脓包参谋长所发的火现在已一扫而空。 刚才城上射下一阵箭雨,看来并没有对前线造成什么损害,不过他还在等前线传回 的报告。 “莫桑,有何损失?”贝里耶夫问道。 “两人轻伤,阁下。”年轻的参谋把纸条递了上去。 “呵呵…我就知道,”贝里耶夫冷笑了几声:“这种距离就算飞得到,力量也 没了。” 现在破城炮已经全部都过了桥,工兵们正在布置阵地,在过不久就能发射了。 那是什么?贝里耶夫从城堡两侧看到有些移动的影子,接过望远镜一看,原来 是城内的弓箭手们跑出来了,正在向正门口集中。 “怎么?沉不住气啦?”贝里耶夫放下望远镜,又冷笑了几声:“出来了也好, 省得被压在石头下面还要我挖你出来。” 舒里曼参谋长一直站在了望台下凝视着战场的一切。突然用手指点算了几下, 然后大叫:“不妙!司令官阁下,请立刻下令过河的弹药车队撤退!” 贝里耶夫立刻下令:“卫兵!逮捕舒里曼参谋长。” 卫兵立刻上前押住舒里曼。 舒里曼大叫:“司令官!出来的人太少了!他们有援兵!” 贝里耶夫大喝:“押下去!” 舒里曼立刻被拖走。 “咦!”了望员出了声。 “怎么了?”贝里耶夫问道。 “没有,大概我眼花了。等等…” “到底怎么了?”贝里耶夫有点不耐烦了。 “影子!好多影子在那里跳,速度好快!” 贝里耶夫抢过望远镜一看,没错,那是人,但是确有如羚羊般飞跃。贝里耶夫 受训时看过迈诺斯顾问中的高手表演过,但他从没想过会一次遇上那么多,好几百… 贝里耶夫想起参谋长的话…“信号兵,下令弓箭队放箭,骑兵队出击拦下他们!快!” 冈谛斯阵中吹起一连串军号,重甲骑兵由左右两翼开始向中间包抄过来,一波 波飞箭破空而去。 正被带走的舒里曼看到这种景象,喃喃的说道:“太迟了,来不及了…” 巴克罕中将一阵冷笑,然后下令:“乐队的号手们!给我最雄壮的冲锋号!要 是压不过那些冈谛斯的娘娘腔,看我不砍了你们!” “是!!长官!!” 这些军乐队原本是因为缺乏战斗专长,才被司令官留在身边没派出去支援南北 两路的阻击任务。现在有机会表现,哪有不使尽吃你力气的。 无比震撼的军乐声,随着峡谷的共振响应,如雷霆怒涛一般冲撞着战场上每一 个人的耳膜。 冈谛斯军射出的箭矢,全都落在奔袭者的身后,游骑兵快捷多变的运动,远超 过射击指挥者的计算。 重骑兵们也有麻烦了。 崎岖不平的上坡地形拖慢了行进的速度,打散了队形。骑兵的队伍开始拉长, 分散。 原本成横队直冲的游骑兵们,突然中分为二,向两队重骑兵的领先群围了上去。 “砍光这群骑驴的甲虫!杀!!”索伦的大喊即使是如此吵杂的战场也能让每 个人听的一清二楚。 重骑兵们虽然人数比敌人多出了一倍,但队伍拉长的结果,使得真正在接战的 人,反而被对手包围。 死亡的惨嚎开始降临。 走在最前面的指挥官,还来不及举起武器,立时就被砍去双腿,在栽下马来的 半途,两只手臂又飞向空中。 再凄厉的呼喊,也无法吓退死神。 游骑兵快速的支解每一个牺牲者,至少让他们惨叫三声,才帮他们了断。 这是战略,击垮士气的战略。 几分钟内,重骑兵半数以上被消灭,迈诺斯人故意弄伤这些失去主人的马匹, 负伤的马儿向本阵狂冲而去。 正当冈谛斯人惊愕的看着重骑兵的末日时,一群火箭突然从眼前升起,分头向 装满炸药的弹药补给车队飞去。 杭特所率领的第四中队,称着接战所造成的混乱,已经接近到足够的距离之内 了。 车队有的还在过桥,有的正在步兵方阵的后面。 橘红色的火焰,卷起惊人的暴风。 当者披靡! 残肢、血肉、风砂、碎石、断木,卷上天空,向人群落下。 第二批火箭升空! 未被炸毁的便桥立时布满了火种! 尚未着火的车队开始爆炸! 军官们虽然拼了命想维持秩序,但士兵们只是想逃。 因为火药要爆炸了! 因为桥要烧掉了! 因为他们来了! 索伦率领的第三中队已经消灭了右翼的重骑兵大队,正由右边向便桥方向压缩。 一个军官集结了二十多人迎击索伦,但两三个起落就被索伦砍光,每个人的头 都被索伦的斧刃击碎。 游骑兵的行动就像驱赶羊群的牧羊犬,只不过牧羊犬用吠叫惊吓羊群,游骑兵 们用的则是死亡的恐惧。 聚众抵抗者,死。离队脱逃者,死。暴露在最外侧者,死。 第二中队主攻左翼。蓝开斯特的双刀,随着身形上下飘舞,血花顺着刀刃向外 飞溅。他的刀法人称‘振翼刀’,此时使来有如血海之中掠食的猎鹰,如风车般斩 落敌人的头颅。此时他唯一能给敌人的仁慈,就是加速他们的死亡。 海力克命令所属的第一中队守住外围,自己却只身突入人群。冈谛斯士兵们眼 看有人落单,奋力将他团团围住,眼看就能将他吞没之时,海力克双手握剑,回身 连出三斩,只见半径十尺之内,士兵们齐腰连臂,一分为二,只有海力克一人在喷 起的血雨之中站立。 死神并未停下脚步。 海力克缓步走向人群,毫无表情的脸上淋遍了鲜血。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四周无 助的猎物。手上的长剑在身旁翻滚抽搐的濒死者要害上一一扫过,一个个生命在他 手中消逝。可是他似乎毫无知觉,没有感觉。现在海力克心中只有一件事,‘全歼’。 剑锋再起,风刃四射! “喔 喔,海老弟真的卯上了。”索伦忍不住要赞叹两句,不过他立刻意会到他 的乐趣正在快速减少。“喂!伙计们!在不加把劲就拿不到四份了,杀啊!” “杀啊!” “杀!!” 冈谛斯本阵传来撤退的信号,在死者的呼喊中听来是何其微弱。 面对敌我混杂,完全无法着力的弓箭队快速向营区奔逃,没有人愿意在看这人 间屠场一眼。 被赶到河边,却无桥可过的士兵们争相跳入河中,但身上的重甲立刻将他们拉 到河底。即使逃过了水神的魔掌,水面上还有无数挣扎的双手,正在互相毁灭。 箭雨再次落下。 第六军支援的一千名弓箭手开始加入杀戮的阵容,已经丢弃装备的士兵只能任 由羽箭戳刺。 胜负已定。 上午九时十一分,最后一个冈谛斯战士在彼岸倒下,迈诺斯人逼令失去战意的 士兵跳河,杀死无人营救的伤兵,不留任何战俘。 “海力克!”杭特向海力克走来。 “你看那里。” 冈谛斯阵营后方尘头大起,营区的旗 上正升起两面旗帜,流水与火焰。 敌营正门站着三十多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斗篷底下了脸孔隐藏在黑暗之中。 “我打赌斗篷底下的是三十沱大便。”索伦的心情看来好得不得了:“他们现 在一定气疯了。” “如果要动手,现在是个好机会。”蓝开斯特说道:“我们有半数的人在城外, 而且都很累。” 海力克什么都没说。从那群人之中,他感受到强烈的愤怒与杀意,悲痛与怜悯, 自责与困惑。但有一种感觉该有却没有,是什么呢? …是了,没有恐惧。 那群人转过身去,进入营区,营门再次关闭。 “我们也走吧。”海力克转向众人:“喔,对了。各位今天打的真漂亮。” 城堡内外响起如雷的欢呼。 三月一日,晚上九时冈谛斯中路军前线指挥部贝里耶夫将军与舒里曼参谋长面 对面坐着,把主位留给即将到来的长老。贝里耶夫头发散乱,眼眶红肿,衣衫不整, 精神状态已在崩溃边缘。白天参谋们整整花了一个钟头才把他从了望台上劝下来, 期间这位司令官谁也不理,只是喃喃念着:“撤退,撤退…” 舒里曼参谋长绷着脸一语不发。对于早上的惨剧,他早已见的太多,看的太累 了。无能为力的挫折感,让它觉得只想大醉一场。看着早上羞辱自己的贝里耶夫落 魄成这等模样,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意,有的只是同病相怜的苦笑。 领水长老欧比洛斯走进营帐,舒里曼赶紧起来上前叙礼,而贝里耶夫只是两眼 发直的坐着,一动也不动。 舒里曼问道:“怎么不见法尔黛丝长老阁下?” 欧比洛斯道:“她说她留在医院会比来这里有用的多,她对军事这种打打杀杀 的场面向来不感兴趣。不过…”欧比洛斯叹了口气:“战争对我们每个人都很有兴 趣。” 舒里曼才刚招待长老坐下,贝里耶夫却先开口了:“长老,什么时候判我死罪?” 看来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欧比洛斯看了贝里耶夫一眼,说道:“现在谈这件事还太早了。” “现在不谈这件事吗?”贝里耶夫站起身来,嘴角一斜:“那等到谈这件事的 时候我再来,先走了。”说着便往帐外走。 “站住!贝里耶夫。”欧比洛斯能体会贝里耶夫的心情,所以并不怎么生气。 “如果你还想帮死去的部属报仇,现在就该好好的坐在这儿,我还有事要你去做。” “找别人吧!长老。”贝里耶夫转过身来:“我是个有一比四十优势还打输的 白痴,哪还能帮你做什么事?我还不知道拿什么脸去见死去的弟兄呢。”说完又向 门外走。 “如果我保证你一定会赢,而且以后还会一直赢,你有没有兴趣亲手讨回这笔 帐?”欧比洛斯两手互握,两眼盯着贝里耶夫。 “连我都可以赢?”贝里耶夫真的一点自信都没有了。 “没错!”欧比洛斯回的斩钉截铁。 “有这种高招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用!非要我死了一万多弟兄才来放这种马后 炮?”贝里耶夫两眼充满了怨毒。 “我们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欧比洛斯正色道:“不过我向你保证,这么做 原本是为了一场决定性的大胜,而现在则是为了一场彻底的复仇。” 贝里耶夫走了回来,眼神里又恢复了光彩:“我还是要问,为什么找我不找别 人?” 欧比洛斯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因为没有人比你更需要这场胜利。” 舒里曼参谋长最后一个离开营帐,这是与会人士官阶最低者的宿命。 不过与他半生戎马的经历来比较,现在的层级和待遇可谓一生中的黄金时代了。 刚才的会议内容对他来说有一大部分是天方夜谭,不过如果领水长老不是再开玩笑 的话,现在还待在白头古堡里的人就要有大麻烦了。 “参谋长阁下,会议结束了吗?” 舒里曼不觉心头一震,银铃般的美声在战地上出现比金刃劈风之鸣还要不寻常 的多。 “长老阁下,称呼下官请不要使用敬语,下官承受不起。” 舒里曼赶紧回过身来行礼。 法尔黛丝制止了他:“舒里曼先生是长辈,这里又不是正是场合,不用如此拘 束。” 舒里曼抬起头来,法尔黛丝一头紫红闪亮的秀发用白色绷带绑成马尾,露出清 丽绝伦的脸庞与修长的耳朵,紫红色的斗篷批在身后,上衣的袖子卷到肩头,洁白 无暇的玉手还带着水珠,白色的毛巾还抓在手上。 “欧比洛斯阁下说长老您不会来了。” “哦。”法尔黛丝歉然道:“刚才医院里等着处里的伤患太多,实在分不出身。 不过我身为长老不出席重要会议,真是有愧职守。” 法尔黛丝擦干了手,放下袖子,把斗篷围上,然后说道:“其实我有些问题想 请教先生。” “请尽量问,阁下。”舒里曼向来礼数周到。 “我想知道战争对你们迈诺斯人来说,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法尔黛丝看到 舒里曼似乎很困惑:“我的意思是,是什么让迈诺斯人对战争那么执着,不论是文 明或价值观,甚至道德观,似乎都以它为中心。对我们冈谛斯人来说,战争是种罪 恶,没有人会想去研究它…唉! 至少以前是这样。” 舒里曼看着夜色中的白头古堡若有所思,然后说道:“这样吧,下官带长老去 一个地方,下官会在路上尽我所能解答长老的疑问,等长老到了那里,自然就能体 会下官的意思。” “好啊,去哪里?”法尔黛丝颇为好奇。 “了望台,阁下。” “对于迈诺斯人来说,战争本身是神圣的。” “战争是自然对人类的终极考验,一个人是善、是恶、是勇、是懦、是强、是 弱、是贤、是愚,透过战争,你可以看清一个人的全部,看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 部分。” “迈诺斯岛太小了,不足以供应长久的和平。所以不管那些诸侯们用的是什么 理由,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求生存。”舒里曼转过头来:“战争并不邪恶,邪恶是 人类的专利。” 法尔黛丝幽然的说道:“在冈谛斯,千年以来神总是回应我们的需求,赐给我 们力量去满足百姓的生活,所以千年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打过仗。 当然这一切也都过去了。” “你们的神并没有离弃你们,你们只是用完了他的恩赐。没有什么是用不完的。” 舒里曼继续说道:“因为迈诺斯人离不开战争,所以我们敬畏它。对于死在战场上 的人,不论是敌人或朋友,我们感谢他们,因为他们的慷慨,让我们活着的人能活 的更好,而我们军人的牺牲,是为了让我们所爱的人活的更好。” 法尔黛丝插嘴道:“我听说你们顾问团的成员多半是为了报仇,不是吗?” “您说的没错,阁下。”舒里曼显得有些哀伤:“因为我们多半失去了亲人, 失去了朋友,而仇人却活的很好。” “到了。阁下,您先请。” “谢谢。” 塔上的风依然寒冷,今夜的风更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焦味、铜臭与 臭。白头 古堡此刻点燃了比平常更多的火把,似乎有什么活动正在进行。 “今夜他们要举办慰灵祭。”舒里曼说道:“通常这是在战争结束后才会办的, 不知道这是在向我们示好还是示威。” 远方传来低沉,慢节奏的战鼓声。 鼓声在塔下卫兵之间引起一阵骚动,白天的惨况又回到每个人的脑海里。 紧接着的军号,可以很容易的听出那是一首挽歌,今夜迈诺斯人要火葬白天战 死的将士。 火光渐渐升起,将城门顶上照亮的有如白昼。 一首雄壮的乐章轰然奏起:“冲破千山万壑,看尽十方风云。 但有志气四方,无愧先祖之名。 英雄之路,有苦无情。 英雄之志,有死无名。 今我跨死存德,今我舍己为人。 共浴是血,共卧是土。 难成不朽之功,但求不愧之灵。 同生共死,英雄相伴。 同死共生,英雄相惜。” 火光不灭,歌声不息。 舒里曼遥想昔日种种,而今寄身异邦,不觉热泪盈框。 法尔黛丝不发一语,静静的看着、听着。 光渐隐,人已散。 “很抱歉不能将阁下的问题解释的很清楚。”舒里曼护送法尔黛丝走下了望台。 “不,这样很足够了,真的很感谢您。” 法尔黛丝看着白头古堡上的火影若有所思:“两天之后,点燃白头山上慰灵之 火的,就轮到我了。” 三月二日,中午十二时十四分白头古堡钟楼“来,请坐,不用客气。”巴克罕 中将亲切的招呼大家。 索伦和杭特提了一锅热腾腾的稀饭上来,然后把它挂在壁炉的铁架上。蓝开斯 特则用杓子一晚晚盛满,分送给在场诸位。 稀饭里的主料是大米和黄豆,外加几片随身携带的牛肉干,混些猪油和盐主到 烂,就是一道战地最高享受的热食。 “大家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巴克罕中将一边吹着粥,一边说道。 索伦开口道:“吃饭时间谈公事,太糟蹋粮食啦!” “呵呵呵…”将军喝了一口粥,然后说道:“我希望二二四大队的各位,今天 晚上就回西奥米兰和第二军会合。” 索伦道:“为什么?敌人不但没走,还越来越多耶。” 巴克罕中将啃了口萝卜:“敌人经过昨天早上的大败,似乎已经放弃前往西奥 米兰的计画,而打算在这里把时间拖完。”中将再喝了一口粥:“我们的目的已经 达到了。” “那将军和第六军的弟兄怎么办?”蓝开斯特把碗放下:“如果要二二四大队 临阵脱逃,那大家还不如自己挖个洞活埋算了。” “这不叫临阵脱逃。”巴克罕中将正色道:“各位都是帝国的精锐,我不能让 你们为了一座小城,葬送在这穷乡僻壤之中。”中将把碗中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完: “至于第六军,我们会尽可能为第二军争取时间,然后我会让他们向冈谛斯部队投 降。” “喂!喂!喂!”索伦不高兴的站了起来:“咱们才刚打得那帮龟儿子屁滚尿 流,怎么回家关起门来净讲些丧气话!天晓得那些念咒算命的家伙有啥能耐,见了 老子连屁也不敢放一个!” “吃饱了少放屁,砍柴的。”说完杭特继续啃他的萝卜,不管索伦在那里吹胡 子瞪眼睛。 “我觉得索伦这次说的有理。”海力克已经把他的份吃的干干净净,这才开口 说道:“如果我们全走了,第六军有谁能在和法师对战后,活着向皇上报告这些经 历呢?” 海力克继续说道:“要是敌人真的没什么本事,那这么一走二二四大队可真的 要名声扫地了。但中将的顾虑也不可不防,所以…” “杭特上尉!” “是!队长。”杭特立刻起立靠腿立正。海力克在称呼后加上官阶,就表示这 是正式命令,一切照规矩来。 “今天晚上十二时起你暂时接掌二二四大队的指挥权,以绳索垂降出城后,离 城二十里后寻找高地掩蔽。若见白头古堡火起,立刻全速向西奥米兰撤退。若见城 中射出绿色信号箭,则立刻回援。期间不得让敌人察觉,明白吗?” “是!队长。”杭特立刻坐下。 “蓝开斯特和索伦,你们两个和我留在这里,咱们要好好见识一下神民冈谛斯 法师的威力。” “是!队长。” “我想如此多少可以分担一些第六军弟兄的压力。这样的安排将军觉得如何?” 海力克问道。 “我没有意见。”巴克罕中将笑道:“不过别死在这里,知道吗?” 三月三日,下午一时四十分白头古堡营区,冈谛斯野战医院。 法尔黛丝冲进帐内,手术台上 缩着一个身着甲胄,但披着红色法师袍的熟悉背 影。而患者身旁却一个人也没有。 法尔黛丝慌忙的将伤患翻过身来,患者的双眼无力的眯着,脸色惨白,气若游 丝。法尔黛丝急的大叫:“菲利斯!振作点,伤在哪儿?快告诉我!”法尔黛丝看 遍全身上下,却找不到伤口。 “睡的太饱,头好痛。”这位气若游丝的患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菲利斯!你没事骗我做什么?”法尔黛丝这会儿又是气恼,又是想笑,眼角 又挂着泪珠。 菲利斯才十九岁,比法尔黛丝还小六个月。但两人同时进入教廷法术学院就读, 同时取得教廷法师资格。现在法尔黛丝已是教廷十大长老之一,而菲利斯还在下级 法师的各部门之间游走,是出了名的问题人物。 “想不到在下粗浅的易容术也能骗得到执火长老阁下,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呀。” 菲利斯用手往脸上一抹,恢复原本英挺焕发的神采。 “你要是再敢骗我,小心哪天真的受了伤,我就在你的伤口上面放把火。”在 儿时的玩伴面前,法尔黛丝露出了难得的俏皮与纯真。 “找我什么事?菲利斯。”法尔黛丝问道。 “欧比洛斯阁下命令小的来传话,要你立刻回去休息,否则小的我可以立刻抓 你去关禁闭。”菲利斯说道:“水长老听说你从昨晚到现在都还没睡,他很生气喔。” “那也用不着吓我呀。”法尔黛丝还再抱怨。 “要是不用这招,你才没空理我。”菲利斯从手术台上跳下,露了露腰上的军 刀:“好啦,走不走?” 法尔黛丝噗嗤一笑:“走啦,让我收拾一下。” “只有这一次,我羡慕你能当上长老。”菲利斯一边走,一边说道。 “为什么?”法尔黛丝问道。 “因为可以当先锋呀,”菲利斯说道:“哪向我只能跟在部队后面当跟屁虫。 我跑去找贝里耶夫说我志愿当步兵,只求他让我当先锋。结果被欧比洛斯撞见,当 场被踢了出来。” “当先锋有什么好?杀人很有趣吗?”法尔黛丝迫于职务担任对白头古堡的机 动火力压制,为此她最近一直很忧郁。 “身为冈谛斯第一个魔法骑士兼此一构想唯一的支持者,若不能在战场上有所 作为,怎么能获得大家的认同?”菲利斯也是一副哭丧的脸。 菲利斯原本从小就活泼好动,尤其喜欢练武。但因为同时拥有难得的法术天分, 被父母逼着进入法术学院就读。但在取得法师资格后,他便立刻抛下法术本行四处 拜师学艺,后来更向军事顾问团副团长修奈特学习刀法,一年来已经颇有实力。但 他特立独行的作法使他和军方与教廷都格格不入,最后只好在法尔黛丝身边当个侍 卫兼助理。 法尔黛丝耸了耸肩:“这次我也帮不了你,谁叫你荒废修行,法力有限,不然 带你去也无妨。” “不谈这个。”菲利斯岔开话题:“你觉得海力克这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菲利斯兴冲冲的说道:“听说他可能也是个魔法剑士,而且他那一手风裂斩施 得比我们御风系的法师还快的多。我一直以为迈诺斯人是不会魔法的,只可惜没来 得及亲眼看他出手。不过…”菲利斯打了个哆嗦:“他那股气势可真是吓人。” “你会有机会看见的,这次我的任务有一部份就是要对付他。” 法尔黛丝淡淡的说道:“其实我觉得我和他蛮像的。” “有吗?”菲利斯觉得这简直是拿天使和魔鬼比较。 “我们在彼此的国度中都是特殊的存在,都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而且也都在 寻找这能力所代表的意义。”法尔黛丝显得有些悲伤:“他的能力指引他走向战场, 为了保护他所重视的生命,而杀死许多无辜的生命。为了让工作变的简单,他选择 了孤独,如此必须要保护的人就比较少了。” “我不想像他那样,可是我别无选择。……我好害怕,菲利斯。”法尔黛丝的 身子颤抖着。 菲利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工作对善良心软的法尔黛丝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过去法尔黛丝年纪轻轻就为教廷和百姓们劳心劳力,放弃了一般女孩应有的浪漫与 梦想。而这一次神竟然要燃烧她的灵魂…菲利斯将法尔黛丝送到她的营帐前,然后 说道:“我们能满足一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只能量力而为。我们不是 神,神藉着战争要我们明白这一点。现在为了你的部属与我们的人民,你要好好的 睡一觉。至于那些困扰你的问题,也许你可以从敌人那里找到答案。总之,别想太 多。好吗?” 三月三日,下午五时道芬河东岸两天前,这里是英雄们的光荣战场,两天后, 这里是人间的悲惨地狱。 经过曝晒的 体皮肤焦黑龟裂,渗流出来的腐血与 水引来了数量大得可怕的苍 蝇、蚂蚁、以及其他虫类。而嗜食腐肉的秃鹰、乌鸦、和喜爱蛆虫的麻雀们,让无 人收埋的屠场变的无比嘈杂。不过死人多的地方也容易隐藏活人,所以有些人就非 得在这里陪死人睡觉……当然是不能睡着啦。 为了防止被该死的虫鸟叮咬啄食,这些人得用棉布将身体紧紧的裹住,外面在 穿上死人的衣裤和甲胄。头上还要戴上重骑兵用的全覆式头盔,以免眼珠子被秃鹰 给叼了去。 是什么让这些人甘愿忍受湿热、忍受恶臭、忍受恐惧留在这种鬼地方?因为这 些人将担任堡内守军的‘夜眼’,为他们争取宝贵的应变时间。 这些人是自愿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为的是什么。 白头古堡的防御已经就绪。 晚上十一时白头古堡,钟楼“将军,起雾了。”哨兵将望远镜递给司令官。 巴克罕中将接过望远镜一看,浓浓的雾气已将冈谛斯军的营区整个吞没,只透 出些许光亮。奇怪的是雾气并没有向外扩张的迹象。 “开始了吗?”巴克罕中将新理想着。这场雾若真的是冈谛斯法师的杰作,难 道战局正如我所料,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吗? “海力克他们人呢?” “报告将军,少校一行人刚才已经出城,现在在西城门口。” “嗯…”老将军陷入了沉思。现在他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长久以来这 是他第一次对未来感到无能为力,想到这里,握着剑鞘的左手不觉增加了几分手劲。 “将军!您还是坚持要亲自带队吗?” 贝里耶夫一身轻装,此时正将盾牌套在左手臂上。 “没错,不要阻止我。” “可是您身为本军主帅…”舒里曼还是不想放弃劝说。 “我三天前就不是主帅了。而且…”贝里耶夫提起军刀:“这一次我若再不和 士兵们走在一起,我就没有资格指挥他们了。所以现在统合全军行动的责任,就交 给你了。” 舒里曼不再开口了,他知道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想不到最后还是要靠你们迈诺斯人来指挥。不过对我来说,如果今天能死在 战场上,应该会是个比较轻松的选择吧。” 贝里耶夫头也不回的走了。 十一时五十六分道芬河畔的一具‘死尸’翻过身来,仰望着天空。冈谛斯营区 的雾气不但遮蔽了视线,连声音似乎都传不出来,如此肃杀的宁静让原本就快被尸 臭薰昏的‘死尸’们感到窒息。‘死尸’用力吸了几口气,正想转身时,却看到一 片黑影从他的视线与月光之间穿了过去。原本以为是飞鸟或蝙蝠的他,耳中又听到 大块的布在风中猎猎作响。 ‘死尸’抽出了响箭,朝着黑影的方向射去。 代表敌袭的锣声在夜空中不断回汤,城墙上的射手们同时上好弓箭,准备招待 不速之客,而四个臼炮炮位也忙着将早已备妥的煤油照明弹装入炮膛。所有的人, 包含海力克他们,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地面上,没有人料到敌人正从空中接近。 随着距离的拉近,城堡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法尔黛丝看着下方城上的众人,这 些人都有父母,都有爱他们的人在等待他们回去。但我们的人也有,不是吗?我所 有的部属也都是第一次杀人,我身为任务指挥岂能置身事外?我的能力就为了这一 刻吗?是的!我必须做,彻底的做,没有选择。但我总有一件事是可以自行决定的… “开始攻击!”法尔黛丝在下达命令的同时,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几个光球突然出现在夜空中,照亮了后方法师的身影。城上的射手慌忙将箭 射向天空,但为时已晚。 一道巨大的火柱,伴随着十数道雷霆与火球,朝着城墙上击落。 城门在与火柱接触的瞬间就整个震垮,烈焰的高热让厚重的门板立时化成大片 的火床。火球在城墙上炸出段段缺口,雷霆则将落点周围的士兵殛倒在地。 照明弹和炮位上的火药,还来不及使用,便化为滚滚红浪,照亮了自己头上的 星空。 被困在火场中的士兵,纷纷无助的从墙上跳下。 白头古堡已经成为火神的国度。 法尔黛丝凝立在黑烟与热风之中,望着自己所造就的悲剧,不知如何是好。既 不愿再次杀戮,又不能出手相助。她只能呆立,彷佛一切都已静止。 索伦与蓝开斯特检起满地散落的弓与箭,对准火柱的主人一阵狂射,但箭矢还 近不了法尔黛丝的身便一支支弹了开去。 海力克双手紧握着剑,两眼直视着停滞在城门上空的法尔黛丝。 即使面对着地狱一般的景象,海力克脸上除了汗水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海 力克看出了火柱的主人虽然法力强大,但心神已乱。这种人一定会犯错,而他一定 要把握这个机会。 海力克的杀气再次让法尔黛丝恢复了意识。也让她发现了海力克,这个任务中 指名要对付的目标。 道芬河岸的惨状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法尔黛丝立刻向海力克俯冲,而负责保护长老的两个高阶法师也分别向索伦与 蓝开斯特扑去。 道芬河岸尽管岸边的伏兵们拼死抵抗,但立刻就被岸边的法师打的四分五裂。 欧比洛斯走到河边,口中默念,只见一个白色光球从右掌之中浮现。欧比洛斯大喊: “以我欧比洛斯之名缔约,冰河之精阿司克诺斯啊,冻结这条河吧。”说完立刻将 手中光球向水中按下,道芬河面立时冻结。 立于一旁的地系法师立刻施展砂暴术,冰河之上立刻被一层厚厚的土石覆盖。 “好了…”施完法的欧比洛斯显得很虚弱,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般。“我的忙 就帮到这里。贝里耶夫,去取回你的胜利吧。” 贝里耶夫回敬一个军礼,然后下令部队前进。十二时十分,冈谛斯部队渡过道 芬河。 海力克连续试了好几次,发现眼前这个对手不但有气壁护身,而且厚度还大的 惊人,使得他几次迫近对手的企图都没能成功。索伦与蓝开斯特同样受阻于对方的 气壁,虽能以高速闪避法术的攻击,但却无法还击。于是海力克改变战术,身形一 挫一起,射向正与蓝开斯特缠斗的黑衣法师身后,一道风刃应手而出。 法尔黛丝见伙伴危急,右手一挥,一道气壁硬是将风刃挡下。但海力克顺势一 转,一剑挥向另一个法师的侧颈。法师眼见避无可避,双手集气往前一封,虽然接 下了这一剑,前臂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 这一惊非同小可,三位法师倏的向上拉高。法尔黛丝查看伙伴伤势的同时,也 给了海力克等三人宝贵的空档。 “你们快走!” “要走一起走!”蓝开斯特说道。 “没我挡着,谁也走不了,这是命令,快!”海力克说罢,飞身跃出,朝着再 次飞扑下来的两位法师连环三剑。 索伦一把拉着蓝开斯特,一反常态的说道:“走吧,留着也没用,海老弟会有 办法的。”然后也不管蓝开斯特同不同意,一运劲就把蓝开斯特向石坡下掷了出去, 自己飞身跟上。 法尔黛丝连接三剑,另一个法师掠过海力克上空,向逃走的两人追了过去。 海力克将挥至右足侧的剑锋倒转,猛力回身扭腰,剑弧带着尖啸,直奔身后法 师的腰部。法尔黛丝射出气壁阻挡,但这一次剑风划开了气壁,又割穿另一名法师 的护罩,在法师的腿上撕开了一大条裂口。还好经过两道气壁的阻拦,总算是避开 了要害。 索伦与蓝开斯特奔到河边,发现河面已经结冻。索伦不禁骂道:“死老天总是 和咱们迈诺斯人过不去!”说罢飞身跃向冰面,双手挥斧凌空全力一击。只见裂缝 自斧落处蛛网般散开,但却没有被打碎。 蓝开斯特在岸边叫道:“盾牌借用一下。”索伦将套在左前臂上的圆形钢盾掷 出,蓝开斯特凌空接住,头下脚上使了个‘千斤堕’。 冰面在钢盾一击之下,终于整个崩碎,两人立刻消失在冰河之下。 海力克见到同伴成功脱离,心下稍慰。而法尔黛丝却因连伤了两名部属,使得 原本就已乱了方寸的心,再一次蒙受撕裂般的痛苦。 这一切海力克自然看在眼里。敌军早已过河,转眼便至。被城堡守军拖住的法 师们已经把白头古堡化为一片火海,现在再不做个了结,等会儿只有死路一条。那 么只好利用一下敌人心理上的弱点了。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海力克对着浮在天上的法尔黛丝叫阵。 “我打算冲进那些正在上来的部队之中杀个够本,反正你在天上我打不到你, 你们人多我又逃不掉,所以我只好混到那些人之中,看你敢不敢动手。” 法尔黛丝默然不语,眼前这个人明明身陷绝境,却毫不畏惧,还在想险中求活。 是什么东西给他活下去的勇气与动力呢?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不想看到有人为你而死吧。”海力克脸上露出 诡异的笑容:“只要你也给我一个机会。” “你说吧。什么机会?”法尔黛丝说道。 海力克不觉一惊,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手的声音。冈谛斯法师可以藉着魔法来 传音,不相关的人是听不到的。海力克没想到一举击毁城门,并让自己陷入苦战的 对手,竟然是个年轻女子。想不到自己竟然必须对一个女人耍手段…“首先,我们 在地上一决胜负,如何?”海力克收起了笑容,做这种事让他感到惭愧。 “可以。”法尔黛丝很干脆的落了下来,两人相距一百步左右。 “他在骗你!长老。”法尔黛丝耳边传来菲利斯的声音:“让我们来解决他。” “不!谁也不许出手!”法尔黛丝把声音远远的放了出去,战场上每个人都听 的一清二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很好。”海力克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顺利的让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就在你我之间这条直线上一决生死,谁也不许离开这条线,离开就算输,要 是你输了就得让我离开。” 法尔黛丝微微一笑,这有点像是小孩打架。不过法尔黛丝脸上有魔法覆盖,海 力克自然是无法看见。 “那么你输了又如何?”法尔黛丝问道。 “我自然立刻服输投降,绝不食言。”海力克全神贯注,等待法尔黛丝的选择。 “我同意!” 语音未散,海力克箭一般射出。 法尔黛丝双掌拇指、食指、中指相接,合成一个三角形。口中念念有词,身旁 风声大作。海力克冲过一半的距离,便感到十分不妙:“糟了!她不用维持飞行, 施法的速度更快了。” 法尔黛丝周身的气流大量的被吸入其双掌之间。海力克发现对手身旁的气壁正 不断缩小。“她不想活了?打算和我同归于尽?”海力克心里想着。 二十步! 法尔黛丝将所有法力集于双掌,强大的风压将斗篷整个向后掀开,烈焰从指尖 喷出,宛如火山爆发般射像海力克。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海力克看清了敌人的全 貌。有那么一瞬间,看见了法尔黛丝脸上的泪痕。 海力克闪开了这比之前的火柱还要猛烈的巨龙,但并不完全。高热使得海力克 左半边的衣裤立刻着火,剧烈的爆震在左手、左脚和左肋上造成多处骨折。整个人 像具破风筝被刮向右侧,重重的摔在地上。 本能让海力克滚熄了身上的火焰,然后渐渐失去了意识。在一切化为黑暗之前, 彷佛死神正向他走来,原来死神长的这么美…法尔黛丝留在原地呆呆的站着,几丝 飘散的发絮落在手中。 菲利斯走上前去探了探海力克的鼻息,看了看其左半边的伤势后,不由得大为 赞叹:“能在二十步内闪过这么庞大的焰龙,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然后菲利斯走向法尔黛丝,问道:“长老,你还好吧?” 法尔黛斯突然整个人瘫了下去,菲利斯赶紧扶着她。 只见法尔黛丝喃喃的说道:“他为什么失手了?菲利斯,他为什么不杀我?我 不值得他杀吗?为什么……” “这个你得问他了,反正他大概死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菲利斯问道。 “把他带回去,交给欧比洛斯阁下……”法尔黛丝倦极,已然沈沉睡去。 菲利斯转过身来,这下他可逮到狐假虎威的机会了:“听到了没?长老有令, 把那家伙铐起来带回去!喂!怀疑啊,还不快点!” “上箭!”巴克罕中将把空弩交给一旁的参谋,拾起另外一把装好箭的开始寻 找下一个目标。 中将已经六十岁了,拉弦上箭对他的体力来说负荷太重。不过他从年轻时就是 个神射手,这方面他至今宝刀未老。 现在他将指挥所内的参谋组织起来,一部份人负责销毁机密文件,其余的人持 十字弓把守屋内各个窗口。在文件完全销毁之前,不让任何敌人接近。 屋外的街道上七横八竖的躺着十来具敌兵的尸体,其中近半数是将军的战果。 “我对不起大家。”巴克罕中将缓缓的说道。 “别这么说,将军。”参谋把上好箭的十字弓放在中将的身旁:“我们在这儿 的牺牲是有代价的,能在将军麾下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也许我对的起国家,但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将军注视着 街上的双眼已经红了。 “将军别泄气,我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跟我儿子说,爸爸在白头古 堡一个人打四十个敌人,看那小子还敢不敢瞧不起我。”参谋的眼眶也红了。 “要是你回不去怎么办?”巴克罕将军问道。 “那孩子的妈会帮我说。” 大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敌人的呼喝声清晰可闻。街角突然转出大队手持盾牌 的士兵,由一个穿着高阶军官制服的人带领,向指挥所这边冲来。巴克罕认出那个 军官,就是三天前指挥作战的敌司令官。 好一个莽撞的年轻人…中将瞄准了那个指挥官的头部。 “将军!卧倒!!”几个参谋突然飞身扑倒了将军。 指挥所的爆炸让正在冲锋的贝里耶夫一行人赶紧趴在地上。 贝里耶夫站起来一看,从指挥所另一边走出了三个法师。贝里耶夫忍不住破口 大骂:“你们这些猪头!这里是敌人的指挥所耶,里面可能有多少有用的情报,还 可能有高阶的军官。而你们就这么把它…烧了?” 三个法师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就飞上天空消失了。反正就算你将军再生气, 我们法师也一样不归你管。 二时十四分,城堡守军结束了最后的抵抗。两千七百多人中,只有一百三十七 人被俘或投降。 冈谛斯一共只损失了七十二人,另有五十八人负伤。 大火一直延烧到清晨才完全熄灭。 从指挥所的余烬中,找到了巴克罕中将的头盔,以及破碎的甲胄,证实了中将 的死亡。 有更多的人找不到尸首,但这些失踪的人最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索伦和蓝开斯特成功的从冰河中脱困回到西奥米兰,他们的报告成为迈诺斯第 一笔关于冈谛司法师能力的有系统资料。 一如中将所预期的,第三军与第五军受到了致命性的打击。 现在迈诺斯人所思考的问题不再是如何反攻,而是如何把部队从开阔的中部平 原上撤离。 属于白头古堡的战争已经结束,而属于两族人民的苦难则正要开始。 今后的路又该往何处去呢? 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不需要奋斗的道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