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 (此文送给安妮宝贝) 作者:未语花 那个男人一直在注视我。 八月是这个城市台风的季节。台风一起,世界就宁静了许多。 偶尔仰起头,会看见大片大片的云迅速逃离这个城。远处暗黑的天空却悄无 声息笔直地逼过来逼过来。 这一切我非常熟悉。 平头,瘦削。藏蓝格棉布衬衫,米色长裤。踏ADIDAS网球鞋,穿袜子。无论 怎么看,都是个干净的男人。 他坐在右前方,眼光时时转过来打量我。 我知道我的格格不入。抑或是这个世界不符合我的梦想。 然而被人欣赏总令人愉悦。何况他实在是个英俊的男人。 三小时前抵达上海。钉在这个广场二小时。抽烟。看人。被人看。 凌晨还在北京三里屯的NASHVILLE 狂欢。PORTS 的黑吊带长裙。ANNA SUI的 香水。暗曳的光线。猛烈的音乐。喧泄的烈酒。疯迷的舞姿。 有一种生活可以叫它作醉生梦死。 必得放下只写了几千字的长篇。必得再回这个与我有过死结的城。呼吸才得 以呼吸。生命才得以生命。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条鱼。无声地游走在人群中。神情漠然,自由 自在。从不流泪。也无需爱情。 开始有大颗冰冷的雨滴在脸上。 暴雨将至。 台风将这个肮脏的城市吹得异常的洁净。我从地铁站出来透气,打算坐一会 再去书城逛逛。 那个女孩早已在那里了。黑色无袖T 恤,宽大的旧仔裤。光脚穿球鞋。一头 海藻般光亮的长发散开来,使人无法看清她的脸。 她抽着烟,脚下靠着大大的背包。细瘦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夹着,长长的烟灰 时时被风吹散。她像是睡着了。花树游移,在她的脸上光影变换。转瞬间有风起 云涌的感觉。 她不会是上海人。我感受到了她的沉重、冷漠、沧桑和敏锐。然而她让我觉 得温暖。从未有过的,来自一个陌生女孩。 我今年三十岁。大学里学的是机械,在德国的公司里做机械设计师。单身。 下了班我会回家,吃饭、看书、睡觉,有时上网找些资料。也会跟同事去茶坊打 牌去酒吧喝啤酒,星期天去打网球。我的生活一平如水。我没有觉得有不对的地 方,虽然也会寂寞。我没有打乱这种生活的准备。 雨开始来了。我站了起来。那个女孩没有动。我经过她,她扔掉了烟蒂。我 停下,转过身。然后听到自己的声音。到下面避避吧。她抬起头。一双眼睛漆黑 明亮,目光灼人。 地铁站污浊不堪的空气让我窒息。 没料到那个男人会走过来跟我说话。他不像是随便搭讪的人。 跟着他来到地下。嘈杂,如一锅沸腾的水,等着人们往下跳。 他看着我。不知怎么竟闪过一丝难忍的疼痛。他年轻的脸孔光滑,干净。不 该有的疼痛,也许是我心中的。突然间被撕裂。 出来旅游吗。是的。 怎么就坐着。我不答。向后退了一步,避开直冲过来的人潮。 不知何时起,我变得非常地沉默。与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艰难。 去喝杯咖啡好吗。他又开了口。 好久没有做这种游戏。素不相识的人。和他们一起,我感到安全。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LIFE. 这个时候人还少。要了威士忌加冰,他只要了小 瓶的喜力。 拿出烟,迫不及待地点。吸着。深呼吸。 伴着烈酒,我剧烈地咳。 他轻拍我的背。我对他笑笑。再喝酒。 那一刻他的眼光中似乎又掠过一丝疼痛。 在熟悉的地方我总能很自如。 他有些局促。这种地方一定少来,看不惯这里的混乱。其实真正的夜生活还 没有开始。 我相信有些人瞬间的交流就可以触摸到对方的灵魂。 太多的触摸使我恐惧。因为很少有人能够触摸到我的。 三十岁的男人,工作时只跟图纸和机器打交道。此时正用他温柔的眼神入侵 我的灵魂。 他慢慢地说着自己。更多的时候只是看着我,表情严肃而奇怪。 循规蹈距的男人。我想我把他吓着了。 试着读这两个字。他把名字写在餐纸上。 树叶。 正确。他孩子气地笑。几乎从没人第一次就念对,你可以叫我叶。 束铧。坚硬的名字。 我无法选择。他露出雪白的牙齿。 他年轻。健康。没有阴影。如同刚剥开外壳的机器,崭新发亮。 而我从十七岁起,心就渐渐地老去。 我微笑着,有些凄然。 人群在忘形的舞动。伴着DISCO 的音乐。 我微酽着站起身。可爱的工科男生。揉揉他的头发。 你不该喝这么多酒。我送你回去。 庞杂的音乐里,我听到他俯在我耳旁说。 当时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出格的事情。 在地下拥挤的人群中,我们距离很近。她黝黑,极瘦。皮肤粗糙,脸上可以 清晰看到白色的皮肤碎屑,可这是湿润的八月。 她比起任何一个精装的白领女子更让我亲近。那一刻,我想跟她在一起。 我请她去STARBUCKS. 不如去LIFE喝酒。她淡淡地说。我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还是答应了。 她第一次露出笑容。真是独特的女孩。沉静时寂若黑夜,一旦绽放,便如烟 花般绚烂。 她的话极少。只是在衣物流转间,我闻到青草气息的香水味。温暖的味道。 LIFE是个酒吧。她要了酒,忙着点烟。精装的中南海,我知道很贵。显然这 是她熟悉的地方。原来她在这个城市不只是陌生的游客。 在幽暗的光影里,她终于活转,不再冷漠得难以接近。 其实两个人在相遇时,他们的过去是无法相通的。我不知道怎样的经历使她 长成暗夜的奇葩。她漠然的光晕中汹涌着被压抑住的渴望。 我只知她叫安妮。在跟她相识的三个小时内,我的心被一种叫疼痛的东西蔓 延着。 也许这就是宿命。 我想跟她说我的过去。可那些平淡的琐事,她不见得愿意听。 第一次,对自己没有什么阅历的生活不满起来。 过了午夜,人渐渐多了。她大概累了,闭着眼微蹙双眉。 你住哪家酒店。 她摇摇头。想去哪家。我自己去。 犹豫中,我又做了一次重大的决定。不如去我家吧。她目光灼灼地望住我。 我有些招架不住。 父母去美国姐姐家了。房间很多。 不勉强你。 好。她天真无邪地笑。把背包递过来。 真重。 这个女子是难以给她定性的。 外面的雨仍在下,不过小了许多。水的倒影衬出满世的繁华,化作一个彩色 的玻璃之城。脆弱而美丽。我们只是其中的两条鱼,无声无息。 车子转进一片高级住宅区。停在一座公寓前,这是叶的家。 三室二厅,十分宽敞。客厅里一组米白相间的沙发。宜家的,正是我的梦想。 我闻到了久违的家的气息。 洗了澡,换下微湿的衣服。蜷起腿坐在沙发上。摸自己冰凉的脚趾。它们长 期裸露在空气里,有些僵硬。 叶看着我,俯下身握住我潮湿的脚踝。他的手温热。我听到皮肤融化的声音。 你该穿一双袜子的。他温柔地说。这一双我只穿了一次。 我没有拒绝。 他抬起我的脚,手指修长而柔软。袜子会让你安全。温暖。 纯白的棉袜,裹住我冰冷的双足。如何才会使我回复十七岁以前的温度。 头剧烈地疼痛。我在背包在翻药。东西摊满了原木茶几。 叶倒来热水。他看着我将一大把药吞入口中。 我很快地便睡了过去。朦胧中叶替我盖上薄毯。隔着毯子将我抱进房间。嘴 唇贴住我的头发。 我开始做梦。梦中有叶长长的叹息。 几年来,我从没有睡得如此地沉。醒来的刹那我以为回到了少年时的家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 已是上午十点。叶在桌上留了字条。 安妮。很抱歉我必须去工作。冰箱里有牛奶和面包。楼下也有快餐店。一定 等我回来。否则我就无家可归了。 无赖。我笑骂了一句。压住纸条的是叶的钥匙,一整串。 吃了早餐。去整理房间。然后将昨天两人换下的衣服洗了。 再找出熨斗烫平叶几件已干的衬衫。 做这一切时我没有感到丝毫的不适应。我像在家中一样自由。 叶给我的印象也是。自然。平和。安全。 在叶的CD架上发现了很多卡通片。灌蓝高手。蜡笔小新。樱桃小丸子。 真是童心不泯。 还有米老鼠和唐老鸭。 我仍然请晰地记得那是我小学时每个周日黄昏坚持的等待。中央一套,只有 半小时的美好时光。 整个下午,我都缩在沙发上看卡通。 一个人咯咯地笑。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当安妮再次在我面前坐定时,她已换了白色绣花衬衫,灰绿色长裤。成了再 亲切不过的邻家女孩。 她似乎喜欢光脚。本能上拒绝一切温暖的东西。 她的脚踝又湿又冷。实在不应该裸露出来。 穿上袜子后她变得十分可爱。象我的妹妹。 她在包里乱翻着。怎么了。我问。 胃痛。头也痛。她把东西一样样从包里拿出来。千奇百怪。我拿起硕大的一 个香水瓶,闻了闻,正是她身上的味道。 她带着一大瓶香水旅行。 终于找到了药。她从每个药瓶里倒出几粒,她的手很小。她面不改色地吞了 下去。其中有胃药、头痛药、镇静药和安眠药。我再一次对她充满了迷惑。 安妮很快睡着了,还来不及跟我说些什么。我将她抱进姐姐的房间。她的身 体娇小柔软,不像她的心结了一层干硬的壳。 我吻了吻她的头发。女孩子的头发清香怡人,带有淡淡的青草气息。黑暗中 我仔细端祥她的脸孔,如婴孩般纯净。由于抽烟的缘故,嘴唇上有深深的唇纹, 然而翘起的嘴角依旧娇嫩。我的手指轻轻抚过。 睡梦中她的身体扭曲成即将枯萎的花朵。 我躺在自已的床上。黑暗中又看到安妮漆黑明亮的眼眸。 她是谁,从哪里来。直觉告诉我,她有着不同凡响的经历。她烟酒无度,靠 药物来维持身体和睡眠。她看上去普通,却用昂贵的法国香水。 三十年来,我从未对哪个女孩动过心,再漂亮也没有。可是安妮,她的身上 自有一些神秘的信息在呼唤着我,使我在无形中被她吸引住。 我的心里一下子涌起了无限的伤感和怨恨。这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不得不去上班。一到公司就去STEVEN的办公室请假。我想多点时间跟 安妮在一起。 虽然留下了钥匙,我不能保证安妮还在。她是如此的奇特。可是又不想打电 话回去,料到她也不会接。 这一天我始终心神难定。 从来没有过这么渴望回家。 一冲出公寓的电梯,我就大叫安妮的名字。 我看着微笑着开门的安妮,禁不住将她抱在了怀里。谢天谢地。你还在。 她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挣脱我。只是笑,带着难以察觉的沧桑。 客厅里正大演唐老鸭智斗松鼠兄弟。热闹无比。 我们一边吃我带回的晚餐,一边看电视。两人笑得一塌糊涂。 饭后安妮抢着洗碗。我喝茶,听着厨房里哗哗的水声,清脆的碗碟碰击声, 心中平静安宁。 原来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以前却从未发觉。 突然间我有种想结婚的欲望。 那天我看着电视睡着了。是叶的大叫惊醒了我。那种近乎绝望的喊叫,仿佛 我已魂归天国。 他将我紧紧抱住。身上有年轻男人阳光的味道。光阴忽然回转到我十七岁的 如花岁月。 也曾有人这么抱过我。将我举过头顶。单纯而完美的。 往事在刹那间浓缩。 吃完了他带回的黑椒牛柳饭,我去洗碗。 他告诉我他请了两天假。希望能跟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从来就是一个目标性极强的女子。对未来我有周 密的计划。 这个男人,他本不在我的轨道之中,却使我的生命开始减速。 我告诉自己只是稍稍偏离了轨迹。上天给我这三天。只是三天而已。 他没有说爱我。抑或我们都忘了爱是什么。 他只说以后不许你再光脚。 不许再喝酒抽烟。 不许再吃安眠药。 睡不着的时候可以试着数我。一只。二只。三只。 他总是说一些好玩的事。说他喜欢我的笑。 跟他在一起的72个小时里,我一直在笑。 他也会在我的床头放一杯水。知道有我深夜喝水的习惯。 我安静地接受他所做的一切。 也等待发生一些事情。 然而没有。应该发生的并没有发生。或许一切都还来不及。 清晨去散步。他拉住我的手。 在麦当劳吃早餐。他点了吉士汉堡和橙汁。儿童套餐。 不知怎么,就是喜欢买东西给你吃。 那也不必。我指了指那份套餐。 想把你当作我的女儿。他有些邪气地笑。 这是给你的。 我接过来。是一只小小的SNOOPY .应该是套餐里免费奉送的。 嫁给我好吗。他握住我冰冷的手指。 叶。别开玩笑。 不是玩笑。是认真的。我想能一直这么宠着你。疼爱你。 爱会带来伤害。 安妮。听没听说过有一种爱也可以会幸福。再试试好吗。 我无语。我生来就是一出悲剧。只能绽放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切幸福的东西 都与我无缘。 生命对我只是一个旋涡。毁灭自己的同时,周围的人也无可幸免。 长久的沉默。叶的眼睛黯淡了下去。 我抚抚他英俊的脸庞。 叶。你不了解我。我们是不同的两类人。 你无情。 我是。 他闷了一会,又活跃起来。做势捏住了我的鼻子。 小东西。我有办法让你就范。 好啊。放马过来。 店堂内明亮干净。每个人都是对生命都满怀憧憬。大声地谈笑。 为什么我不能过红尘中的生活。 眼泪终于流了出来。落在叶温暖的手心里。 安妮像个精灵。堕入人间只是为了片刻的欢愉。 她真是绝版。我们在聊天时常常出现冷场。她的眼神飘到了遥远的地方,灵 魂全部都有了归处。她的表情中总是习惯地流露出淡淡的凄然。 可是她也会笑。冰雪般凛冽的笑容,让她的周围出现不可抗拒的光辉。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可是我仍然想要她。我要留住她。 深夜我们看老片。美国往事。安妮看得极认真。第一次抱住女孩看电影,真 的很好。我的唇时时落在她的头发上,目不转睛地凝视她。 我想跟她做爱。可当我再一次抚摸她的脚踝时,仍是一片冰冷。我的心头又 是一阵刺痛。怀中的这个女子,她需要的不仅是身体的温暖。我可以给她更多的, 她的快乐应不止于此。 安妮的身体僵硬起来。她无奈地拍拍我的手,笑笑。 我相信她是爱我的。三天里,她没有再服那些药。她默默地顺从我,吃我买 的任何食物。她是情愿过这种平实的生活,可为什么肉体却坚持地抵制。 看得出,安妮是轰轰烈烈爱过,也被伤害过的。怎样的伤害使她宁愿躲在流 浪的阴影里,不再相信任何与爱有关的东西。她如此地年轻。 安妮说,她要回去了。她将我的衣服拉拉平说。上海男人。我要走了。 我看着她漆黑的眼睛。突然模糊起来。 安。别再背负那些早已过去的伤痛了。轻松点活着吧。 我会的。 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给你一个月时间考虑。好吗。 不好。 她掂起脚,吻了吻我的脸。 谢谢你。 生命永不停止。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有迹可寻。某种程度上,你无法改变。 写字将我的生活透支成毫无欲望的女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侵蚀着我的生命。 我像是一条鱼,可供呼吸的水却越来越少。 只是我不再去三里屯。睡不着的夜我也会喝牛奶。 黑暗中数着叶,一只。二只。三只。四只。 傍晚在麦当劳,吃乳酪汉堡和新榨的鲜橙汁。听游戏区里孩子的笑声,突然 间我直坠人间。 真好。 这一切。我终于学会了在阳光在不再习惯地眯起眼睛。 每个清晨,我会沿着无人的街道跑步。汗出如雨。曾经以为丧失了这个功能, 和流泪一样。球鞋里穿着叶白色的棉袜。 微风中,想起很久没有碰过的烟和咖啡,我呕吐不止。 叶的Emile 从第一天起就没有断过。 安。上网看了你的小说、随笔和诗。你很笨,真的很笨。为什么你的文字这 么省。这样稿酬会少,不合算。你不见那些作家他们都很哆嗦,你学学嘛。会多 赚很多钱。还有下次你的小说里不可以再有死亡。 安。我不在日子,你还是得乖。早睡早起身体好。烟酒安眠药镇静剂不要再 吃了,咖啡也少碰为妙。多喝牛奶和橙汁。为了我,要把自己养胖一点。 安。听同事JOE 说,襄阳路有卖女孩子穿的棉袜。我去看了,很便宜。你猜 我买了多少?30双!它们都很漂亮。粉白、粉红、粉蓝。还有卡通的图案。等着 你来穿。 安。我买了一盆石竹。很小,我们一起来养,好吗。让我从此照顾你吧。 安。我始终觉得你没有离开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在身旁。我已经下定了 决心。我不止用三天来认识你,用一个月来让你选择。我还要用一生来让你学会 再说那三个字。 安。你来的时候,我会带着香水百合去接你。等着你,和你的全部。 安。…… 叶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干净的男人。 读着他的信。怦然心动。 感受一种平实。他的人他的生活。属于凡间的。 一个英俊的男人。 他只亲吻我的头发。喜欢抚摸我冰冷的脚踝。 他怕我冷。会去买30双棉袜。 看着我的眼睛,就抑制不住他的疼痛。 绝对不是没有深度的男人。可跟我在一起,他总是耍宝。 他只想给我快乐。 他把我当女儿一样地宠爱。 我找出那只SNOOPY. 让它坐在我的手心里。 一颗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滚落。 安妮走了。 我的耳边仍响着她的声音。 叶。叶。你不了解我。我是靠写字为生的人。我没法脱离以前的生活。 我不能。 那一夜我整夜都在上网。安妮的小说里,透露着种种迅息。我不知道是不是 属于她的。她的文字简约,晦涩,暗哑着说不尽的浮华背后。 女主角早熟,很年轻就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无所适从。所有的爱情到了二十 四岁就嘎然而止,生命也是。 每个人都是安妮。暖暖、安生、未央和蓝都可以是安妮。她纠缠在每一个故 事里,外表的坚硬更让我心痛不已。 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安妮是我的。这盆暗室里的百合需要的是 空气、阳光和雨露的滋润。 很想对她说这番话。可是她隐忍已久的心里重叠了太多的阴影。我不想再扮 演这样的角色。我希望我给她带去的只是快乐。 发了许多封Emile.她都没有回。回了也就不是安妮了。 生活依然如故。可是我已经有了安妮,不管她在不在身边。想着她,让我温 暖。 我相信,人的身体表面上是平静的,但每一具的下面都隐藏着暗潮涌动。我 就是这样。有时候只是坐着,却到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想了很多的人。思 想真的可以无所不能。 一个月就要到了。我不能肯定安妮会回来。我想如果她不来的话我就去北京。 她的聪明和独立,有时让我非常地恨。 安妮。我想你。 我想我真的爱上了你。 公元二零零二年九月。浦东国际机场。 安妮给束铧打电话。手机始终无人应答。她靠着墙坐在背包上。怀里抱着一 盆羊齿苋。 她知道叶一定会来的,带着香水百合。 她终于答应了叶。再回到这个与她有着生死情结的城,跟他一起生活。 她快乐的哼着歌。没留意大厅里的屏幕正放着的新闻。 高架上的车祸。一辆蓝色的TAXI被压成畸形。 后座上的男人面孔已血肉模糊。他的手里紧捏着一束香水百合。苍白的花朵 扭曲成鲜红的灵魂。 也许他只是去机场接人。他的爱人带着她的全部。来跟他相守。 眼睛漆黑明亮的女孩。背包和一盆羊齿植物。 一切都来不及了。 没有人知道安妮后来的下落。 据说有人在杭州城看到过一个很像安妮的人。 白色的棉布长裙。球鞋。穿着五彩的棉袜。眼睛漆黑明亮。 她抱着一盆羊齿苋在苏堤散步。 和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