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年的诗人 每当日落的时候,诗人便离开蜗居,捧着一小瓶二锅头,兜里装着几粒兰花豆, 独自一人来到一座小桥边,望着河里的水草,一边吟诗,一边回味着不平凡的一生 :诗人开始接触诗词的时候,正值大跃进。凭着“红旗飘飘战鼓擂,如今吹牛谁怕 谁”的锐气和战斗诗行,又巧妙地躲避开“黑五类”的帽子,诗人很快名扬四方, 成为文坛小辈们顶礼膜拜的精神偶像。这一段时间,诗人的创作欲望空前强烈,基 本上随口说出一句话,只要带“红”字,就会被公认为是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作。 这样的日子风风光光地过了一些年头,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年代。在上世纪 八十年代流行了一阵子朦胧诗,北京街头巷尾,处处是诗风词韵,就连开车的的士 司机,说话的腔调也压着韵儿。据说诗人在这个时候做了很令人注目的事情:他将 一盲人的乞讨告示牌“我看不见”的前头,加了“春天到了”四个字,以至于收到 的捐助增加了几倍。诗人们欣喜总结,说这就是诗歌的伟大力量。 不知不觉中跨入了新世纪,诗人路过一个农村小镇的时候,在公汽上见到了对 面马路上的店铺招牌,上面写着“阳光不锈”四个字,这时候诗人的心跳猛然加速, 想不到在这样的穷乡僻野,竟然还有这样有诗意的店名,足以见当地文化的底蕴很 深。待车子开动后,诗人才看到后面的几个字,店铺的全称是“阳光不锈钢用品店”。 那一刻,诗人非常失望,回来对文友们讲了这段遭遇,叹息不已,文风去兮。 诗人曾经发誓将这一辈子奉献给诗,因此在他的鼎盛时期,尽管面对诸多女性 的求爱,他通常置之不理,保持高处不胜寒的姿态。而在诗词没落的日子里,他忽 然感到寂寞,也就听从朋友们的劝告,去相了一次亲,结果女方的父亲听说他是一 个诗人,居然拿笤帚把他轰了出来。后来一些改行的故交们告诉他,北京现在流行 的骂人的话就是:“像个诗人一样!” 那件事情极度地伤害了诗人的自尊,而更可怕的事情接踵而至,诗人发现自己 开始入不敷出,即便最权威的《诗刊》,对最好的诗词开出的稿酬也不过每行3 元。 更不用提那些出版社和不良书商,一听说他要出诗集,便叫他先拉到赞助再谈,全 然不考虑社会效益。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当年诗人帮助过的乞丐已经腰缠万贯,便传授他一 样绝活,让诗人暂时度过了经济危机:在人多的地方,诗人的兜里揣上1 张百元大 钞,见到两情相悦的未婚男女,他便掏出那张钞票对男青年的说:“我打你一耳光, 给你1 百元,行不?”在女友面前,许多男青年不可能丢掉这个面子,往往也会掏 出钞票针锋相对:“靠,让我打一耳光,给你1 百元,行不?”这个时候诗人就会 毫无顾忌地将脸蛋给送上去…… 由此暮年无所事事的诗人,才有机会徘徊在那座熟悉的小桥上,继续参悟“晓 风、寒月、小桥、流水”的至高境界。 ---------- 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