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进那屋子的,而我看到的那一切并没有马上进入我的思 想,或者说被我的潜意识强烈地排斥着,在近似恶梦的不真实感的伪装下,我的大 脑不断地告诉我这场景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祁谅那近乎于完美的脸孔歪向一边,是那么的苍白,他的眼睛微微地张着看向 他的左侧,那里是我们的那张拼图,只差一点点就拼好了。他的双手软弱地放在身 体两侧,身体里流出的无数血液四散而去,几乎蔓延到整个屋子,那白色的棉布T 恤已被染成了红色并慢慢地发黑,我们的那张拼图照片也变成了红黑色,依稀却仍 能看到那对情侣正甜蜜而幸福地微笑着。 这场景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慢慢瘫倒在地上又慢慢向他爬过去,我伸出手摸着 他的脸,小声说〖祁谅,你干吗呢?快起来。〗我觉得他是睡着了,睡在这红黑的 地毯上。 旁边有人拉我,好象是余艳,是她打的电话,我记起来了。她满脸都是眼泪, 她哭着说〖许玖,你别这样,他死了,我报了警了,你这样会破坏现场的。〗死? 谁死了?祁谅?不!不可能!我的祁谅他不会死的!我还有事情跟他讲!他误会我 了,他不用再对我绝望了,他误会我了,我要跟他解释! 〖祁谅,别睡了,起来啊,我有话跟你说,贺明亮他骗你的,我没有背叛过你。 你听我说啊,你干吗不看我……〗我要叫醒他,他这么不理我,我心痛啊。 警察真的来了,他们把我拉了起来,围在他的周围,我挣扎着叫你们干吗呢, 干吗没事到别人屋子里来。我听到有个警察说,将她带出这个屋子,我被余艳拖出 了屋门,拖到我的车上。 我冲她嚷你干吗把我带到这儿来,祁谅呢,你叫警察来祁谅的家做什么。 她‘哇’地哭出来〖小玖儿,你清醒点,祁谅他死了,他死了。〗〖你别骗我, 他就爱躺在那拼图旁边,他睡觉呢,你干吗咒他。〗余艳突然一把把我抱住〖我知 道你受不了,可是你接受现实吧。〗我推开她〖你还想破坏我们?〗我的思维极度 混乱,分不清什么发生过什么没有发生,甚至搞不清现在自己在做梦还是在现实生 活中。 〖怎么会这样?〗余艳掩住脸极度悲痛。〖我想来看看他,推开门却是这副景 象,他那么好的男孩子为什么会被人杀了?为什么他要遭遇这种不测?不应该啊, 不……应……该…… 啊……〗她的嗓子已经哭得沙哑。 她骗我!她骗我! 当我开始把死这个可怕的字眼和祁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是在警察局里。那个 中年警察看着我,放缓放低了他那浑厚的声音,极其轻地问我,像是怕稍微大一点 的声音就会刺激到我〖你是祁谅的女朋友?〗我点头〖他呢?〗他犹豫了一下,下 了决心似的说〖他死了!〗然后就看着我的反应,我并没有把他说的死和真正的死 亡联系到一起,因此我依旧木然地坐着。他继续慢慢说,每说一句话都观察着我的 表情〖法医判断死亡时间是4 月20日晚上8 点左右,死亡原因是心脏被利器所伤, 经判定应该是匕首之类的东西,他的胸前有七处伤口,而且……刀刀致命。〗余艳 在旁边已经颤抖,许军也握住了我的手,是我托大哥帮忙通过公安局上层的关系, 才可以坐到这儿听到这么详细的描述。七刀?我的祁谅竟然连挨七刀?!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 〖经过现场的分析我们初步判定是入室抢劫。〗那中年警官继续说。 〖入室抢劫?〗许军问。 〖对,因为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而且找不到任何存折现金之类的,初步估 计是入室抢劫,而且应该是两个以上的人,受害者几乎是没有什么反抗机会就被杀 了。〗我无法再听下去,他的每一句描述都会让我想像着当时的样子,我的眼前浮 现着祁谅一刀刀被插入胸口,然后倒在血泊里。我大口地喘着气,站起身逃似的冲 出房门,余艳和许军都追了出来。 〖小玖儿,没事吧,早就叫你不要来的。〗我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大哥,〖祁 谅他为什么死得这么惨?为什么?〗他抱住我说〖想哭就哭,别憋着,憋着难受… …〗我哭不出来。从我将祁谅的死定义为现实开始,我只感觉到窒息,只感觉到一 切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是从未想到哭,从未有过要哭的感觉。我那无边的悲痛发 泄不出来,只是在五脏六腑中逐渐膨大。 我要求去看他的尸体,那被白布蒙着的物体出现的时候,我轻轻掀开它看到他 似熟睡般的脸,我抚摸着它,突然感觉他在对我笑,那纯真羞涩动人的笑脸伴着那 可爱的酒涡,我想起了他最后和我说的那句话〖我爱你,许玖〗。似乎又感觉他悲 伤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却始终没有看到彩虹,始终与幸福擦肩而过,这究竟 是什么原因? 我不甘心!我不情愿!怎么我要将死结打开的时候,老天你还不给我一次机会 呢?你为什么要将这么真的男孩子带走呢?你为什么要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还见不 到晴天呢?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他什么都没有做错,怎么却受到这样的报应?如果 这一切都要有人承担,为什么不降临到我身上?为什么会是他呢?他凭什么受到这 样的惩罚?老天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待他! 我不能自持地抱住他,想将他抱起来,他们都过来拦我,我大叫〖你们都走开! 〗他们犹豫着没有走上前。我把脸贴到他冰冷的脸上,他的冰冷苍白的双臂垂在我 肩膀的两侧,我喃喃地说〖祁谅,你抱抱我好吗?没有你,我真的很难受啊……〗 我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像有个大锤子一下下地砸着,我想叫又叫不出声。啊,我几 乎要炸开了,我不想再在这世上呆下去了,我想到了自杀。只有在那一刻,我才真 真正正地断定了,今生今世他已离我而去,唯一和他在一起的方法,就是在他还没 有走远以前追上他,而唯一的途径就是结束我在这世界上的一切,到另一个世界去 找寻他,我一定找得到,他一定也在等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