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作者:闻小语 认识叶开很有戏剧性。那天正是我最倒霉的一天,我刚刚从银行里取了一笔钱 出来,结果就被小偷给完完整整地“借”走了。我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那个无耻的小 偷,打算用最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来让那“小偷”先生倒一辈子的霉,突然便看到 前面不远处一女孩,背影象极了一个我要找的人。其实我一直在找一个人,很多年 了,你难以想象我看到那个熟悉背影时的狂喜。看来,也不算是太倒霉,我心想。 我跟着那女孩,可是那女孩竟走得极快。我跟了几条街,竟把她给跟丢了。我 正无限懊恼无限郁闷地在一街角瞄来瞄去,突然被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我大怒, 转身欲骂。便看见一女孩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此女便大喝一声, 干嘛鬼鬼鬼祟祟地跟着我,流氓!接着便破口大骂,淘淘不绝,我几乎被她的口水 淹死。原来,她就是我刚才跟着的女孩,我被骂得张口结舌,全无还口之力。说实 话,来到A市之前,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景。 最后,等到那女孩骂累,我才颤颤惊惊地说,小姐,我只是想找一个人,我以 为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本小姐怎么可能是你要找的人?那女孩没好气地说。我说 是真的,然后便拿出了相片。那女孩一把抢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片刻之后,脸色 才缓和了下来。哦,是有点象,她自言自语着。可是,就算要找人也不是这么鬼鬼 祟祟,她依然不忘恶狠狠地说一句。我只好连声道歉。那女孩最后才用一种宽容的 口吻说,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后来我说要请她吃饭当是陪罪。那女孩乐了,说你不会是不怀好意吧。我说不 会,我这人特老实。女孩歪着头想了想,说好吧,给你个机会,地点由我选。我知 道她还是有点戒心,于是便同意。后来,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说她姓叶名开,树 叶的叶,开心的开。武侠里的叶开,真的假的?我吃惊了起来。当然是真的啦,那 么你呢?她笑着问我。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想我的名字肯定会让她更吃 惊。说啊,她不耐烦起来。我只好低着头告诉她我姓马,叫马文才。马文才?这名 儿好熟。啊,想起来了,不就是梁祝里面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吗?哈哈哈哈。她大 笑起来。我愤怒地看着她。她也觉得笑得有些过份,终于收敛,小声地笑了几声, 说你爹妈真会取名嘿嘿。我只好苦笑。 相片里的那人是你的什么人?她问我。我说是我的女朋友,叫梅。那你干嘛找 她?她有点奇怪。我不无沮丧地说,本来,我就要和她结婚了,结果她逃婚了,听 人说在A市看到她,所以我来到A 市,就是希望能够找到她,好几年了。她一愣, 接着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说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她笑得实在让我难受,我 只有怒目以视。她轻咳了一下,变得正经了一点,但没忍多久,又笑了起来。那你 现在干什么,她依然笑着说。我无可奈何地盯着她,说我现在在A 市找了一份工作, 打算一边工作一边找她。她唔了一声,笑道,真有志气。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暗 自奇怪,她的样子和我女朋友倒是有点象,可惜性格却完全不同。后来吃饭结帐时, 我才突然想起,我的钱已经被小偷借得干干净净了,完了,我暗暗叫苦。结果是当 然的,最后,只好让叶开买单。走出饭馆,我立马被叶开狠狠地踹了几脚,她有理 由怀疑我是在骗吃骗喝,我真是羞愧得几乎想跳河。后来,她要了我的手机号,恶 狠狠地说她总有一天要把损失找回来,还特地当场打了打,看看我会不会骗她。为 了消除她的疑心,而且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了她。她笑 笑,毫不客气地收了。 几天之后,我真的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一女子大呼小叫地,说马文才,你今 儿得请我吃饭,记得要带足钱。我晕了晕,半晌才想起她可能就是叶开。在约定的 餐厅看到她,她笑笑,说还好,果然守信。接着,她轻车熟路地点了满满一桌的东 西。果然快刀,我心里恨恨地想,这丫头铁定是要狠宰我一下了。我忍不住摸了摸 我的钱包,不知道经不经用。 哎呀,我说马文才,你不是说你要找人吗?她边吃边笑嘻嘻地说。我说是啊, 我到A 市来就是找女朋友的。她说看来你到现在还挺喜欢她的嘛。我说当然啊,我 这人一向都很专情,溺水三千,俺只取一瓢。她哈哈笑了起来,说你看起来一点都 不象,说话这么油。我说我其实很忧伤,你只是不知道。是吗?她果然仔仔细细地 从头到脚看了我一遍,哎呀,真是忧伤到骨子里了,说完又嗬嗬地笑了起来。她真 能笑,什么都能笑,天哪,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笑完,她才正经了起来,说如果 我真的想找的话,也许她可以帮我。我说可以吗?她得意洋洋地说,当然啦。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A市一个电台的DJ,我实在无法想象,象她这 种大大咧咧的样子也可以做主持。结果她拿出名片给我看,我才相信。她告诉我, 说她们台里正在做一个“寻找爱人”的节目,就放在她主持的“都市情缘热线”里, 她觉得反正要找一个人来做这个节目,而我又这么有决心,溺水三千都只取一瓢, 所以便找我。我想想,觉得是个挺不错的主意,于是便答应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便忙着做节目。她还特地请我到电台做了一回嘉宾,讲述我 和我女朋友的往事。还死活要我说说以前写过的情书内容,她打算要一期一期地念 念。在此之前,我从来不听电台的这种热线节目。自从做了这个节目之后,我便常 常会听听叶开的主持的那个“都市情缘”。她第一句总是要说,我姓叶,名开,树 叶的叶,开心的开,古龙风格,很阳光。但主持的时候,声音却甜美异常,极富感 染力,我完全无法将电台里的声音和我见到的叶开这人联系在一起。女人,女人! 我叹气,真是多变得很。 “寻找爱人”的节目一经开播便很受欢迎,我经常听得到热线里有很多人提供 这样那样的线索,提出这样那样的观点,进行热烈地讨论,有建议我重新开始的, 也有建议我继续坚持的,还有很多人对我这么多年来能够镌而不舍地找寻自己的爱 人表示敬意,同时也对我至今仍然无法找到表示无比的同情。 节目做得顺利,叶开果然也越来越开心,常常要我请她的客,说按这种趋势, 可能真的可以找到我的女朋友,于是我经常担心我的钱包会经不起折腾。我说我的 女朋友以前也喜欢听电台的节目,可惜我不喜欢,要不然,我可能会知道她心里想 些什么。叶开便说,肯定是你对不起她,所以她才会跑。我茫茫然,使劲想了想, 也想不出到底那里对不起她了,我说我对她一向很好,而且我们是青梅竹马。嘿嘿, 那一定是你不够优秀啦,所以留不住她的心,叶开又笑嘻嘻地瞄着我说。我说,我 优秀得很呐。是吗?叶开表示怀疑,那你会做什么?我说我会唱歌。叶开说,那你 唱给我听吧。我说我唱的话一定会吓死你,我很专业。叶开大笑。于是我唱,激情 澎湃地唱了起来。唱完我得意洋洋地看着叶开,叶开果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半晌, 她果然叫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没想到你唱得不是一般的差,说完便捧腹大 笑了起来。我气得几乎晕过去。接着,她又说,你还会做什么。我气冲冲地说,我 会的东西多着呢。我还会写文章。啊,是吗?原来是作家啊。我无比谦虚地说,现 在还谈不上,将来可能是。你还挺自信的嘛,说说看,全发表在哪了。我讪笑道, 我只在网络上写。叶开便笑嘻嘻地看着我,我觉得她肯定不怀好意。她说都喜欢在 哪写啊,我哈哈两声没告诉她。结果几天后,我发现我网上的文章后都跟了一个叫 开心的贴子,个中全是吹捧之词,尤如淘淘江水,肉麻得很,我一看便知是叶开搞 的鬼。我气急败坏地找到她,她却笑起来,说马文才,你可真是老实得很,哪有在 网上这么老实的,用自己的名字荡来荡去的。我说那代表我真诚。她说你真诚得也 太过头啦,我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你写的东西。说完便笑得花枝招展的,说没想 到你的文章写得这么多情,感觉你才是梁山伯嘛哈,你爸肯定给你取错了名字。我 没好气地说,我就是这么多情,怎么着,你妒忌啊。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说,死了 死了,会被你笑死了。我皱着眉头看着她,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啊。 节目做了很长的时间,热闹是热闹,但一直没什么确切的消息。叶开也有点急, 经常安慰我。老实说,我特别沮丧,我想,我可能最终也找不我梅子了。不料,几 天后,叶开突然兴冲冲地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可能找到了我的女朋友。我说是吗? 我激动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她乐呵呵地说,她今天接到一个女孩子的电话,那女孩 谈了谈她的情况,感觉和我要找的人有点象。我说那太好了,接着便问她知不知道 怎么才能找到那女孩。她沮丧地说,还没呢,她不肯上热线,不过,那女孩讲还会 打电话来。我无比激动,心想,肯定是了肯定是了。我说我找了很多年了,几乎有 点绝望了,我想找到她。叶开听着,沉默了会,说,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 的。那天,刚好是节目的最后一期。叶开充满伤感地整结了我的“寻之旅”,她说, 希望那个叫梅子的女孩听到这个节目之后,能够主动跟我联系,也忠心祝愿我能够 找到我的女朋友。那天,我一直听到节目结束,其实我希望我的女朋友可以打一个 热线电话,但是很遗憾,直到节目结束之后,我也没有听到我女朋友的声音。叶开 做完节目之后便找到我。我心里的点难过,我说我找了很多年了,我一直想问明白, 她为什么会离开我。叶开说,你还是很爱很爱她吧。我说我也不知道,寻找了这么 多年,我渐渐都快想不起她的样子来了,我只是每天都提醒自己,我曾经有一个女 朋友,我是多么的爱她,她莫名其妙地离开了我,所以我要找到她。叶开静静地看 着我。这是这么长时间来,她唯一一次没有笑。 我想我可能真的找不到梅子了,当初她离开我也许就没打算让我再找到她。这 个念头让我充满忧伤。我告诉叶开,其实我真的是一个很忧伤的人,只是不知道为 什么一面对你,就变成这样嘻嘻哈哈的,好象吃错了药一样。叶开便瞪大眼睛看着 我,接着便大笑起来,说她还真不知道她有这种本事哩,可以让我的忧伤安静地走 开嘻嘻。我说叶开我特别不喜欢你整天嘻皮笑脸的,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 句是玩笑哪句是正经的。叶开便哈了一声道,我也特别不喜欢你明明可以开心却偏 偏要满腹心事的样子,忧伤什么呀,都多少年了,还要莫名其妙地忧伤。我不理她, 我说你不知道我伤得有多深。叶开便扭过头来看我,说让我看看,让我量量,你伤 得到底有多深,哎呀,好象也没多深嘛。我望着眼前这一女子,真是哭笑不得。 几天之后,叶开又打电话说有重要事情找我。结果,一见到我,她便拉着我到 一个一个服装店。她神神秘秘地,拿着一件一件高档的衣服让我试穿。我不知道她 这次又要搞什么鬼。终于选定,我一看价格几乎晕倒,简值是天价呀,我想,死了, 这丫头定然又是想出什么法子整我。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居然大方得紧,死 活不让我付钱,她说这算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我怀疑她别有用心,更是害怕得紧。 她却笑嘻嘻地说,你别担心,平日宰你也够狠的,这次算是回报。真是好心啊,我 无限高兴。最后,叶开才告诉我,说我的那个梅终于打电话给她了,说同意和我在 公园见面,所以她要将我打扮得帅气一点再去赴约,以便提高成功率。我一听,激 动得几乎要拥抱她。叶开一躲,说瞧你那傻样,再这样傻呼呼的没准又让人家玩失 踪了。 我对这个约会充满期待。尽管到如今我仍然不明白梅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我, 却要通过叶开来告诉我。也许就象当初她悄悄地离开我一样,她一定有某些难言的 苦衷。这么多年来,我曾无数次地设想过,假如我和梅再见面时我该怎么跟她说, 或者给她一个最热烈的拥抱,然后告诉她我不怪她,然后说不管发生过什么事我也 会原谅她,我不会让她再离开了。这些热烈而肉麻的言辞每一次在我的心中涌起时 都可以让我脸红心跳,激情荡漾。我常常一个人反复地重温着这样一个可能出现的 甜蜜场景,我来A 市最初的目标就要实现了,这真是让我彻夜难眠。但此后的事情 却非我所能预料的。最终,我也没能实现这样一个令我无比激动的一幕,约会那天, 衣冠楚楚的我在公园里等了一个晚上,梅也没有来。 那天,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我的心情是如此的激动又不安。当这 一刻真要来临时,我却变得有些举足无措,那些背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台词我好象都 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心想完了完了,梅子来了看见我的样子肯定会笑死。后来的事 实却证明我所有的举动都是多余的。梅并没有来,我发挥作为一个男士最执着的品 格,一直等到接近黎明也没有离开,不过,我没有等到梅,却等到了叶开。叶开正 是在我看起来最伤心的时刻走到我面前的。她说她好奇,所以想跟来看看,结果没 想到等了一夜也没看到故事的结局。我说你已经看到结局了,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上 最好笑的一幕。叶开说,不,我看到的这个世界上最感人的一幕。我觉得她似乎又 在开玩笑,便冷笑了起来,我说我这个傻瓜,找自己的女朋友找了几年,到头来居 然还是被她给甩了,有什么好感人的。叶开便大声地说,那有什么关系,这个世上 女人多的是,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说你别说风凉话了,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可 以找个女人当女朋友啊,找找找,找谁啊,找你啊!说实话,我说着说着那会还真 想哭。找我就找我,有什么了不起的,叶开也嚷嚷了起来。我说得急,她也接得快。 结果说完,我们都呆住了。 叶开就这样成了我的女朋友。说出去的话就象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后 来,我再也没有了梅的消息,我渐渐忘记了我来A 市的目的。原来找到新目标之后, 忘记从前竟是这么容易。对于叶开爱上我这个事实,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问她,她 便笑嘻嘻地说,因为你傻啊,比较好欺侮。后来,叶开偷偷地告诉我一个秘密,她 说其实她根本没有找到梅,梅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那个约会也是假的,她一直都 是骗我的。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知道是真是假。再后来,叶开又告诉了我她的 另外一个秘密,她说她刚认识我的那天,其实她正好失恋,所以她发誓一定要找个 男人来狠狠折磨一下,没想到那么快就找到了我。我大惊失色。我说你打算折磨我 多久。叶开嘿嘿两声,说不太长,就五六十年吧。我立即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