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现在我知道angel 是一个大学教员,我还知道她在大学里没有上课任务。她的 任务是守着一堆电脑,当然必要时也看着正在上网的学生。简单地说,她是网管, 但是不管如何她又首先是老师——我讲故事的动力皆缘于此了。相信大家都知道我 是穷学生,而angel 是大学老师。所以我讲故事给angel 听这句话又可叙述成一个 穷大学生讲故事给一个大学老师听——我想只要是做过学生的人大约都能感受到我 的刺激吧!我想,相对于在课堂上常挨骂的students来讲,我是多么地生而有幸呢! 我这么说绝对不是说我想报复老师,我只是想表明该想法让我感到幸福。我说过我 是个大四的学生,我还说过读大学的整个过程就是倒吃甘蔗的过程——起初挺甘甜, 到了后来就只剩下一节白开水。所以如今我所有的痛苦都可以简化为三个字:白开 水。在一片白雾弥漫的痛苦里我去找寻生活的亮色,该亮色就是给angel 讲故事, 就是学生反过来给老师上课——甭提多刺激了! angel 指责道:你说的故事里只有你和你的OGF ,这正常吗,符合生活吗?所 以拜托你再编个第三人出来给我look一下吧!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她说的还有 点道理,我的确是说漏了许多细节,所以我觉得要从头说起(后来我才知道自己中 招了,其实是angel 自己想听别的来换换口味)。 W2家中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家人不喜欢的物事(物品、动植物、人),其 称呼前皆冠以鬼字。比如猪头肉,家人不将其唤作猪头肉而称之为鬼肉。阎王座下 专职勾魂索命的小鬼尚有其肉,难免让若干不知情的人听来即惊且惧、毛骨悚然。 再比如说W2的邻居王四林,到他家人口中就成了那个鬼人或简称鬼人。小时侯,W2 在该鬼人厨房前拉屎被该鬼人当场捕住,并扭送至家人前。事后家人说的最多的一 句话是:我怎么与鬼做了邻居,真是“......”。这个“......"一 般为”倒了八辈字霉“”家门不幸“ “前世造恶”等等。现在家人再说"与鬼做了邻居"一类和鬼字相关的话时, 年纪小的人净都哈哈大笑,觉得一脸憨相的家人挺有幽默感。其实这纯属误会,如 程咬金的三板斧一般,家人也就只会这几把刷子。W2多年的体验是,家人的语言风 格只可用干瘪来形容。顺便说一下,家人指的是W2的父亲母亲。 起先W2和他的家人生活在小城里,后来家人对这种状况不太满意,觉得小城很 令人恶心,就要W2离开它。家人的原话是:考上大学,离开鬼地方!这句话的出处 是这样的:在一个下午,父亲坐在茶几上喝茶。天阴阴的有些快下雨的预兆,房檐 下的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摇曳起来,如早年的人们在跳忠字舞(注:忠字舞印象 自电视剧)。 当时的情形大致如此。引出父亲那句原话的是W2的一句很漫不经心的问话。W2 问:爸,怎么你们在蛮多东西面前都要加一个鬼字,如鬼肉、鬼人等等。考虑到当 时W2才十岁,所以W2一直为自己所表露出来的、在观察力上的才华而沾沾自喜。父 亲也吃了一惊:你晓得什么鬼事,问这问那的?早上,W2家放翻了头猪,中午吃的 是猪头肉。 吃的时候W2觉得味道尚可,被呼之为鬼肉实乃千古奇冤,一时不岔便萌生了给 猪头肉平反的念头。于是就着猪头肉的余味,W2又说:猪头肉不是蛮好吃的吗?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W2很难理解接下来父亲的反应,在外人看来绝对是神经 过敏。他先是坐直了身子,有如好斗的公鸡般毛发直竖敌意盎然,尔后开始罗罗嗦 嗦,不厌其烦地讲了一大堆废话和一些不中听却未免对W2产生某种影响的话(其中 就有那个原话)。一个多小时过后,W2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倒在床上,顺便将父亲 的话作了归纳,得出以下两点:一、要考上大学;二、要离开鬼地方。 这就是伴随W2八年多的著名的两点论。父亲训话中的每一句的内涵与外延都可 以和该两点论挂钩。在这个惊天大发现后,W2第二遍去归纳父亲的训话时就出现了 很令人惊异的一幕。比如说W2回忆父亲说要认真一点做作业时,他就会在头脑中提 醒自己:可以归入第一点。父亲又说那样你才可以有出人头地、离开这里的机会。 W2就想:可以归入第二点。如此一来,堆积在W2头脑中的训话居然统统化为一些一 二二一之类的数列(注:一为第一点,二为第二点,与《电工学》中高电平称作 “1”,低电平叫作“0” 同理)。 后来W2渐渐可以理解父亲,每一个人都有不顺的时候。假如你是一个成年人, 在某一天,你没有评上职称并因此加不了工资,你单位福利分房偏偏没有你一个人 的份。 这一天你在家中生闷气,而恰巧你不识趣的儿子又在你面前喋喋不休,你说要 不要把这混帐小子给狂训一顿以出气?父亲在这一天提出两点论时W2十岁,考上大 学时他十八岁。八年中,父亲不顺的时候越来越多(最终下岗了事),如上面般的 交流也日见其多,以至于W2对父亲训话的反应也逐渐实现了数字化。这个数字化在 俄国佬巴普洛夫的话来说就是条件反射。所以W2与父亲的关系亦可称作是条件反射 关系。另外,关于数字化需要补充若干训话与W2反应如下:你考不上大学,将来能 做什么呢? 一。 外面的世界那么宽广,你看别人家活的多潇洒! 二。 首先要读书,然后再去赚大票子! 一 + 二。 自小到大W2都没有一定要考上大学的狼子野心,十岁时他成天想着怎么玩才能 玩出新花样,十八岁时他的一门心思又全都放在了一个初中同过学的姑娘身上。象 今天的生活——坐在阶梯教室里听课,费尽心力地想在大学找个漂亮MM——对于W2 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因着这种心态,在父亲的训话时,W2就难免将之视为某种 约定俗成的游戏,所以有时难免会走火。高考放榜那天,W2自学校看成绩回来。父 亲紧张地问:考了多少分,上大学有没有戏?W2恍恍忽忽又进入了数字化状态,嘴 里冒出一字:一! 气的父亲原地跳高,指着W2的鼻子骂道:一一一,一你个死人头!才考一分, 你是吃屎大的?!父亲这话就叫不知所云。W2跟父亲在同一个盘里面夹菜,又在同 一个锅里面盛饭。试想一下,假使W2吃的那叫屎,也不知父亲碗里的叫什么?W2见 父亲气的跳脚,赶忙从迷梦中醒来安慰父亲:538 分,肯定上了!——玩过了火, 就会如此。 现在W2作为一个大学学生而人五人六、是模是样地穿梭与左邻右舍之间,十分 匪夷所思。这说明,不仅W2且连他邻居也对他能考上大学缺乏心理准备,W2超出了 除家人外的所有人的预期。对于考上大学,W2是这么认为的:人一辈子总有莫名其 妙和中彩的时刻,比如有人中福利彩票特等,有人走在路上拣大钱,有人(女人) 象猪一般一胎生六七个。W2想他之所以能考上大学大约也差不多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