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匪阿悍 作者:王丹 我是一个网匪,叫阿悍。 我在网上打劫一切,主要是爱情,因为我不相信爱情。 ——前言 自从老爸拿着电话单庄严地卸下了家里那台686 的猫,我就开始像狼一样四 处寻觅并选择着网吧。 我常去的那家网吧,机器的配置其实并不是很好。但是,因为旁边是一个小 小的美容院,终年放着伍佰的歌,所以我喜欢来这里。 老板是个大胖子,姓王。我叫他王哥。可是,我管他那没过门的老婆叫大婶。 我习惯这么叫。王哥是个像我一样很贪玩的人,不应该有束缚。 我同小宇认识是在网上,她发过来一封信说我负责的那个社区总像缺点什么。 我在一家网络公司打工,额外算是半个学生,额外又弄了几个大大小小的网络社 区,我喜欢看着不同的人走进来,走进我的宫殿,玩儿着他们的游戏。 女孩子叫小宇的很少吧,至少我认为她应该叫小鱼,小雨,小玉或者是其他 什么的。名字叫小宇,心里不踏实,谁知道她是哪瓣蒜,哪根葱。常在网上混, 头越来越昏! 我学中医的,添写志愿时老爸动了手脚,我本来想去厦门大学,彻彻底底地 离开这里,并且隔海可以看看台湾,我喜欢有争议的地方和事情,但是,我讨厌 了解自己。 我上铺的老谭常常举着老大一块镜子冲我无规律地摇晃,说你看看你,像七 老八十。抽烟已经抽去了你的年龄。老谭是一个异常磨叽的人,男人有他那种耐 性也真不容易了。 所以,每次我都对他怒目相向。他居然还微笑着问我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要 不是看在他下午还要给一群学生会的白痴菜鸟们讲章程,我早就一拳扪过去打掉 他一排可耻的大牙了。 我喜欢抽七星,偶尔抽桂花。寝室里有一半的烟民,只有我用火柴。可是火 柴里即使有天堂,我也依旧不会相信人间有爱情。 《挪威的森林》里面的那个我,就喜欢抽七星,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是 那种盲目崇拜某种文化往自己头上扣一顶大高帽子的大傻子,谁抽什么都跟我没 关系,谁干什么也都和我没关系。我是网匪,专门打劫爱情。 如果说每一个夜里出没的人都是动物,那么小宇是那种细腻的动物。 不敢说我这次是不是打捞正确,反正是有条像鱼的东西在网中凝神地看着我, 也不挣扎,也不逃,好像是一种倔强的任人宰割的姿势,这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按道理,我也没受过什么爱情上特大的挫折,唯一愤愤不平的是,小的时候 和邻居家一个叫叶的女孩子很投缘,就差没穿一条裙子了,我总是让着她。可是, 搬家后,她竟然每天牵着另外一个小男孩的手,蹦蹦跳跳的去上学,对我苦瓜般 的表情无动于衷。 我想这个一定是我怀疑态度的播种期了。以后,就特别讨厌看别人家的小孩 子总是打身边走过。有种无辜的高傲,好像当年叶隔街的表情。 小宇的头像在跳动。 傻瓜,又在想自己的情人了吧。 我苦苦地笑,叶前几天刚嫁人,那人是小学班级里我最看不上的,长得人模 人样,就是鼻子有点歪。叶轻轻挽着歪鼻子的手,一脸静默的虔诚,好像从此就 嫁与彼家郎,成为彼家奴了,我站在人群里,想象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孩子,轻 轻的为叶戴上蝴蝶结。 小宇家在广西桂林,来吉林求学。 我很少和纯正的学生聊天,我自己的身份是双重的,除了烟,不喜欢纯正的 味道! 我喜欢玩弄网络里的女孩,而且对手要绝对够资格。年纪不一定要比我大。 但是要够聪明,这没什么可怕。反正,我不想跟她们结婚。 几天前认识一个大姐,被大款养起来的。在一起呆过很长的时间,差点犯错 误。她对我还可以,买这买那的,反正她钱来的容易,缺少的只是花费的对象而 已。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结局,但是我知道,在她心里,我只是一 个填补她寂寞的男人罢了。 以前的大姐好久不和我联系了,估计她可能又认识别的网友了,其实她很好 的,很漂亮,很有气质,对我也很好,也帮了我不少忙,但是现在消失了,女人 很善变,现在明白了。 所以,我对女人越来越没有耐心。也可能是对这个世界。 所以,上铺的老谭亮出他那面大镜子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 晚上陪我好不好?? 呵呵!我傻乎乎地笑。你多大? 22和我一样的年纪,可是,我的心境早就已经没有办法地苍老。 不要开玩笑,学校里的女孩子是应该清纯的。 要你陪我就不清纯吗? 女孩子要矜持。 管她呢。 这是一个很有杀伤力的个性,对别人,也对自己。 我陷入思考,想起那几个大姐,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说着这样躲躲闪闪的话。 可是,面具揭开了,人也就有了变化。 小宇,是那种赤裸裸的鱼。现在的状态处于半昏迷。 今天好累,刚刚完成网上社区的第二建设,整个人的思维好像被彻底抽干了 一样。 我没陪小宇,这样的玩笑我见得多了。网络在我的生命中除了是一份可以养 家糊口的工作,还是一种消除寂寞的非人间的深层空洞。 手机又响了,一种急匆匆闹市里抢完钱包跑路的脚步。那是我的老板。 我给不同的人都设定了不同的声音,这种声音很适合他。 老板表扬了我,我忘记了诺基亚辐射量的大小,傻乎乎地捧在耳边,有了白 痴般的笑容。有的时候,是需要这样一种别人眼中的肯定。 我突然觉得好累,回了寝室,就睡了。 第二天的阳光格外的充足,讲师又拿了一大张彩图,挂在前面,不厌其烦又 毫无顾忌地对我们讲着人体的各种构造。学医,让我慢慢变得对人类没有感情, 任何人都不是神秘的。 然后,我们去了解剖室。 死人是那种透着心儿的冰凉。 我看着这个解剖床上的冰冷的男人,他没有穿任何的衣服。这个我的同类, 将要被锯成不一样的残块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一次,导师领着我们去指定坟 场挖出来的那具尸体。 空气中福尔马林和兰苏的味道混合着,去掉了有关腐烂的那部分想法,我还 是盯着他不动。老谭上来就在我的头上打响一个大暴栗:悍呆子,我觉得你比较 适合躺在上面。 是呀!是呀!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说是的时候,就总是摇头。每次我的老板问我有 关社区建设的进程,是不是可以在月末完成,我就是这副德行,人生总是有着各 种各样矛盾的。 周末,我习惯不回家。于是远离了伍佰的歌声,看不到王哥那张胖乎乎面包 似的大脸,偶尔也挺想念。至于大婶嘛!我觉得她越来越漂亮了,女人真的是很 神奇的一种动物。 学校附近的网吧,总是爆满,一大群看上去就营养过剩的我的同学,都在通 过键盘制造着垃圾爱情。我虽然也制造,但是我毕竟不相信。 我上传了很多稿子和插件,社区里真的是应该更多一些这样的乱七八糟的东 西。然后在这种杂乱中,重新找到自己。找到自己其实是很大气也很傻气的一句 话。你要下很大的决心,费很大的功夫,最后还不知道究竟找到的是什么。 打开邮箱,发现了小宇的信。午夜两点发过来的,午夜两点,是一个冷静的 可怕的时间,因为她会发现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不管能不能得到。 小宇的信多了很多暧昧的话语和味道,我想这条鱼可能是在被自己烹饪的过 程中,不小心打翻了调料瓶,于是,思想变得很斑斓。但是,任何一个东西,有 了这种斑斓,未必美丽。美丽的女人是应该多一点纯粹的傻气的。小宇不是。所 以,小宇一定不是美女。 冬天里真的是很寒冷,这样的温度,我总是固执地喜欢睡眠。就在我迷糊的 时候,突然,寝室的对讲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阿悍,我是小宇。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看到窗外那刺眼的光芒,还有上铺老谭那可耻的板 牙,我就知道,小宇真的是来了。 下楼的时候,我有点紧张,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至少,我从来没有这样的 准备。 小宇还是那么安静,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突然有一种异常的温暖。 小宇说她来长春就是想看看我,从我的网站建立第一天起,她就开始仔细的 观察我的每一个帖子,做的每一个计划,这让我受宠若惊。要知道,过去的网上 情人,很少关注我这些实际的行动,总是认为我这个人远远要比那些搞出来的垃 圾重要。其实我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小宇说她明天走,晚上去哪里? 去哪里?总不能去我寝室吧,我一世的英明就这么毁了? 去游泳好了!我喜欢泡在水里。 小宇跟着我,保持了一段距离。我喜欢这样明智的女孩子,干净的没有任何 多余的麻烦,女人通常都很麻烦。 那天正好赶上公司周年庆,一大群人都去了春城游泳馆,呼啦一批一下子走 进冬季里冷清的馆,把自己都下一大跳! 大家都喝了点,我这个人除了抽烟,不是很能喝酒,再说,喝酒让我的神志 不清,我不想犯错误,只要我还确定自己活着。 晚上,我和小宇静静地坐在池旁,我有点高兴。这么静的夜晚,我很少是清 醒的,不是左手拿烟,右手摆动滑鼠,就是躺在床上看《挪威的森林》。 小宇的姿态优雅,身上的水珠没有完全擦去,嫩白的皮肤像一朵美丽的花, 不见阳光。小宇应该是娇生惯养的。这样的人,骨子里有种执拗,想得到什么, 必须得到。 我看看自己,不晓得现在是我打捞了小宇还是小宇打捞了我。反正,这样面 对面坐着,我很舒服。 同事们知趣的闪开一个利落的空间给我和小宇,可以平静的聊天。 大概又是午夜两点。通常这个时候,是我制造垃圾最多的,清醒的垃圾。我 没办法! 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我到现在也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虽然我认为我 当时很清醒。 后来,我回寝室睡觉了,小宇去了哪里,我没问,也没来得及问。我当时的 思想好像被榨干了一样。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仍在和周公纠缠着,老谭傻瓜一样不懂风情地叫醒我, 阿悍,电话。女的,小宇! 我一骨碌爬起来,只听到车站大钟的声音,小宇缓缓地说:我做你的女朋友 好不好? 我头疼的来不及思考,厌烦地说:让我考虑考虑。 那边一个干净利落的声音突然笑了,然后冷冰冰地说:我可以挂电话吗? 以后,我偶尔在网上周旋的时候也还是会遇到小宇,我们平静的打招呼,平 静的谈天气。 我始终也想不起来那一晚上到底说了些什么。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请。 当大话西游演了一遍又一遍,里面的对白已经被有感情没感情的都市人类嘶 咬得不成模样。我唯一清醒地记得朱茵留在猴子内心的一滴眼泪。 当我杂乱无章的看完整本《挪威的森林》,最为清醒的一幕是主人公坐在异 乡的咖啡馆里,望着夕阳红色的余辉将一切吞灭,想起初美,想起童年里最纯净 的角落。 我终于明白,不管我正在做些什么,那些东西纯净的毫无颜色的东西,可能 在很久以前,就离我而去。 这是必然的。 我必然还是一个网匪,在网上打劫一切,活生生又鲜厉的,沉闷闷又虚伪的。 我必然还是阿悍。 可以不必记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