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瓜田李下试禁果,禁果却未摘到。既不为也,亦不能也。。。。。。 莎莎这种一会儿热乎乎一会儿凉飕飕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这种心情无 意中正好帮助她把她与春龙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眼看热乎乎,关系亲密了,又 凉一下,拉开了一点距离; 待凉了一阵,觉得距离太远了,又热乎起来。这正好象是同胞兄妹那种尊长爱 幼、若即若离的正常关系。在春龙,也不会感到意外。他反而觉得莎莎长大了,有 分寸,能把握自己。 但是,也有意料之外的时候。 花开花落,日月如梭。这已经是第二年瓜果快要成熟、丰收在望的季节。这一 带的公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梨树林和西瓜地。 梨子的皮正在由青转黄,离收获仅一步之遥。公路两旁既洋溢着希望的气息, 也瞪大着警惕的眼睛。那一个个小草棚就象一个个哨所,守护着这用汗水凝成的果 实。 俗话说:“瓜田不拔履,李下莫整冠”。每到这样的路段,春龙总是快速通过, 免得疲劳了守望者们的眼睛。他从小在土里田里山里摸爬滚打,深深知道从一粒籽 到一个瓜、从一根苗到一只果是多么不容易,要付出多少汗水和心血啊!他充分理 解此时瓜农果户的心情。 但是,事不遂愿,卡车偏偏在这个路段停下了——是爆胎了,而且连爆两只。 这真是不巧的巧事。 秋末的黄昏来的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的水汽消散,太阳就落进 了西山。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 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压倒在果林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但不 久,又被月亮烛成银灰色了。 一辆十几吨的大卡车忽然在这个时刻在这个地段停下,立刻引起了守望者们的 警惕。有七、八个守望者从四面八方小心地包抄过来。他们的警惕并非多余。去年 夏天就出过一次大事故:傍晚,停下一辆空卡车换轮胎。守望者们麻痹了,天亮一 看,车不见了,地里的瓜少了一大片,害得事主一家咒骂了整整一天一夜。 根据当地的社会治安状况,经过公安部门的批准,守望者们配备了鸟铳、小口 径步枪之类的以警告为主要功能的武器在夜间值班时使用,还配备了铜锣、电喇叭 等报警工具。 春龙换轮胎的时候,守望者将他们围了起来,态度是友好的,眼光中又有疑虑。 他们围着春龙说笑,既有关切之意,也有怀疑之心。 “怎么连坏两个轮胎?“一个老者关心地询问。 “这怎么知道?要不是扎了钉子什么的?”春龙一边用千斤顶将车顶起一边说。 “怕是你早就计算好了的吧?”一个年青人尖刻地说。 春龙心里觉得好笑,司机只能决定在哪儿停车,怎么能设计好轮胎在哪儿爆? 但他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笑笑说:“这谁算得到?” 莎莎在旁边打下手,一边递工具,一边取螺丝。 “你们两口子倒是不赖,夫妻双双把车开。”一个中年人认真地说。他肯定认 为,一对男女同车跑长途,不是夫妻是做不到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把他们称为“夫妻”,莎莎不由脸一红。 春龙不作解释。他知道,这种情况下,若说明不是夫妻,只会招来更多的戏谑 和逗闹,也说不清,再者也没有必要。 换好了轮胎,就在旁边的草棚小店补了轮胎——这些农户们精得很,他们知道 司机们都了解这一段路前后都是树林,中间是果林瓜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爆了 胎只有在这里补好备用才保险。 天色很晚,独车夜行不安全,怎么办呢? 春龙、莎莎啃着早已准备好的面包,喝着汽水,心里盘算着。 莎莎用询问的眼光望春龙,主意靠“哥”拿。 这时,一位老者指着集装箱说:“师傅,你这车真大,能不能打开看看。”他 是担心这巨大的集装箱若是偷装梨子,那这一片果林子都要遭大殃了。这其实是多 余的担心,因为春龙莎莎四只手,若仅靠他们摘梨子装满集装箱,非十天半月不可。 “这集装箱,不能随便开,钥匙在货主手里。我们只是帮助运。”春龙一边掏 三五牌香烟散给大伙一边说。 这增加了那位老者的疑心。但大多数人却一边抽着烟,一边说好。 在部队的时候,春龙就会吸烟,后来心情不痛快,吸烟上了瘾,再后来开车劳 累,烟瘾更大了。但他有个习惯,自己开车时不吸烟,停车有时连吸两、三支。 春龙一连抽完三支烟,才把思绪理清楚,他对莎莎说:“今晚只有在车上过了。” 莎莎心里一阵波浪翻滚:这是不是春龙在发信号?他们两人要同宿一车(因无 客店),那既吸引人又令人恐惧的一刻马上就要来到了? 莎莎内心惶恐,脸上却带笑地点点头。 守望者已经散去。 春龙对莎莎说:“你上车休息吧,把门关好。” “你呢?”莎莎不禁有些失望。 “走走。” “若下雨怎么办?”她又想到上次淋雨发病的事。 春龙望着满天星斗,笑道:“不会。” 莎莎只得遵命,上车,关门,在小卧铺上躺下。 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又在琢磨这奇怪的“哥”,怎么回事呢?这么一个充满豪迈之气的男子汉, 对一个日夜相伴的少女,竟一点意思也不表露。 难道他是神仙下凡?要么他真如“华尔街”看他手相说的,有什么隐疾在身吗? “站住!”突然一声大喝,把莎莎吓了一跳。她赶忙开门下车观看。 原来是春龙在梨树林中被几个持枪的守望者拦住了。 鸟铳和小口径步枪的枪口虽然对着地面,但从守望者的神色看,他们异常警惕 和愤慨。 “你想干什么?”一个黝黑脸膛的中年人气壮如牛地问。 “走走,散散步。”春龙如实回答。 “笑话!深更半夜到果树底下散什么步?分明是想偷我们的梨。”一位老者驳 斥道。 糟糕!这正违背了“瓜田李下”的古训。春龙心里暗暗叫苦。 春龙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掏出三五牌香烟来散。 他们都不接。有一个年轻人气愤地将烟打落在地。 春龙欲解释,但守望者们显然没有耐心听。年轻人推搡了一下春龙,吼道: “上你的车里呆着去。再要下来乱走,小心不客气!” 正在这时,莎莎赶到,忙牵住春龙的手:“走,我们上车吧。” 就这样,两人象两个囚徒,在几条枪铳的押送下,向车走去。 春龙明白了:一个人陷到某种特定的场合,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的。这时 候,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只有自认倒霉了。 春龙苦笑着,上了车,把门关紧锁好。 莎莎依然坐在小卧铺上。春龙坐在驾驶室的位置。 四周一片漆黑,远远近近的树下,闪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是守望者们在抽烟,象一双警惕的眼睛。 春龙抽完一支烟,揿灭烟头,往车外望了望,昂起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开车累了一天,补胎又累上加累,刚才又受到惊扰,真是疲惫不堪了。春龙伏 在方向盘上,打算就这样睡了。 “哥——”莎莎轻轻地叫。 春龙抬起头,轻声问:“什么事?” “我怕。” “怕什么?” “你看,外面那星星光点,是不是狼的眼睛呀?” 春龙笑了:“还有什么狼呀?如今要找狼,只有到动物园里去找了。那是守果 树的人在抽烟。” "他们会不会向我们开枪呀?“春龙又笑了,心想,真是一个孩子!春龙摇摇头: “人命关天的事,他们怎么敢乱开枪呀?” “刚才对你挺凶的。” “那是怕偷他们的梨。可以理解,谁不会尽力保护自己的胜利果实呢?” “哥哥,我真的好怕哟!”莎莎忽然伸过一只手搭在春龙的肩膀上。 春龙感到莎莎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 “别怕!快睡吧。”春龙轻轻握住莎莎一只手,想送回去。不料,莎莎却紧紧 地抓住春龙的手,以哀求的口吻唤道:“哥,我真好怕!你坐到后面来嘛?” 春龙转过身,用另一只手想剥开莎莎的手。不料,莎莎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 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春龙的手,带着喘息的口吻说:“哥,哥,你过来嘛!” 春龙感到莎莎的手确实抖得厉害,但不知道真是由于害怕呢,还是由于激动? 春龙鬼使神差似的挪到了后面座位上。 莎莎立刻扑倒在春龙的膝盖上。 春龙一震,赶忙挺直腰坐正。不知怎么,莎莎“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哇!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扑在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的 膝上,“呜呜”地哭,又是深更半夜,两人独处。 这种情景春龙没有经历过。过去秀秀哭,要么一个人哭,要么扑倒在春龙怀里 哭。莎莎扑倒在他膝盖上哭,算什么呢?春龙小时候,曾伏在奶奶的膝盖上,听老 人们讲古讲鬼,也曾经扑在妈妈的膝盖上,让妈妈挖耳朵。对,这是年幼者对年长 者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 春龙用手指轻轻地捋着莎莎的头发,以长者的口吻说:“莎莎,别哭!” 莎莎却哭得更厉害了,全身抖动起来。春龙明显地感到她胸前的两团嫩肉在自 己膝盖上妙不可言地颤动。 春龙全身血液加快了流动。 春龙说:“莎莎,有话好说,别哭,是不是哥对不起你呀?” 听了这句话,莎莎不哭了,抬起头用手背飞快地抹了一下眼泪,一双泪汪汪的 眼睛喷射着怒火,质问道:“是不是我长得很丑哇?” “啊,不,不。” “你是不是好讨厌我呀?” “不,不,不。” 春龙全身血液沸腾了。 莎莎也不再问了,脸对着他的脸,眼睛却闭上了。 春龙有点抑制不住了。 他虽然没有那个能力了,但是“根”还在,“源”还在,性冲动和性激动依然。 他一直克制自己,不愿去惊扰这可爱的小妹妹。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引发了莎莎的情感烈火,自己又无能力扑灭它,那将会出 现什么后果呢? 春龙小心地轻轻地慢慢地双手端起莎莎的脸盆,就象端一个价值连城的水晶宝 盘一样。 莎莎依然闭着眼睛。 春龙用巴掌抹去莎莎的泪水…… 突然,强烈的手电筒光照进车窗。春龙一震,马上冷静了下来。 手电光很快熄灭了——守望者们知趣:他们是观察春龙是否下车偷李子去了。 至于他们在车上干什么,这与他们又何干呢? 莎莎全身还在抖,从表情动作看,好象是非常的恐惧,而其实是巨大的幸福。 恐惧和幸福,在外部表现看,有时竟是如此地相似。 春龙放下莎莎的脸盆,又轻轻地回到驾驶员位置上。 满天星星都睁大惊奇的眼睛。 莎莎徐徐睁开眼睛,流出了失望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