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时间:公元2274年7月4日中午2点整。 地点:月球,纽约堡,自由广场。 整个广场突然安静下来。 激昂的音乐从中央的舞台里传出,由几个大型喇叭放大,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 角落。 舞台上,著名女高音舍琳娜穿着一身闪闪发亮的晚礼服,高亢地唱出了不少人 一直魂牵梦绊的歌曲“星星闪耀的旗帜”。 “OH,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这是自末日大战以来,旧美国的国歌第一次在自由广场上空响起。 曾几何时,这首每位美国人都深深引以为豪的凯歌,竟然被列为禁曲,演唱者 都会遭受牢狱之苦? 曾几何时,这首代表着富强,民主,自由的精神的歌曲,竟然陪伴着北美的灭 亡,消失在众人的耳畔? 犹如唤醒了所有人心中沉睡已久的梦。现场不分男女老少,都把右手置于心脏, 口中嚅嚅地唱着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听过的歌曲。许多人眼中都噙着泪水。 …… 月球所有的电视频道,都突然转成只有一种信号。每一个电视台,都同时播放 自由广场的情景,原美国国歌,也就回荡在整个月球里。 人们放下手边的工作,聚集到有电视的地方。许多人,尤其是绝大部分低层阶 级的穷人,也跟着手放心上,合唱起来。 …… 地点:地球,英吉利邦联,新伦敦,维多利亚宫。 会议室的门外响起一阵骚动,护卫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茱儿。 只见她大声嚷道:“不得了!月球有大事发生了。” 安娜认得茱儿,知道她是月球总理的秘书,就向卫兵点头,让茱儿进来。 她一进门,就打开了电视屏幕,里面播放出月球自由广场的画面。宏壮的旧美 国国歌,也就传入了六大国每一个领袖的耳里。 …… 地点:月球,阿可克军事基地,总参谋部。 威廉摸着额头张大嘴,震惊地看着自由广场上千千万万的人在同声地歌唱。 法兰克则半带嘲笑地望着他无比尴尬的样子。心想这次他的手下相互内哄,还 被美国鼠趁机占领自由广场。这家伙的位子是绝对不保了。他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感 觉。 索菲娅看上去也很吃惊,但她的眼眶,却慢慢地湿了。 格利尔这时出现在门口,他注视着电视的转播,双眉深锁。 …… 地点:纽约堡,日落公园内。 麦克督察拿起地上一具尸体手中的证件,好奇地打量几番。 “这个证件制造得倒是非常逼真啊!”他将证件对着人造阳光反射,证件里的 WFRO标志折射出鲜艳的色彩。 公园里的大批“暴徒”都趴下投降,一个个证件,一支支配枪被警员搜出。他 们越来越疑惑,如果对方不是便衣的话,那他们也演得太象了。 高亢的歌声传来,他们茫然地一个个停住手。聚集在日落公园的上万名警察, 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望向自由广场的方向。 “该死的威廉,原来他是最大的奸细!”麦克气得把帽子往地上用力地摔,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回去!快!” …… 地点:纽约堡,自由广场,中央舞台。 舍琳娜从未如此用心地去唱一首歌。 当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遭遇到历史上最恐怖的“末日战争”。她所住的城 市,一夕间夷为平地,当她由瓦坜堆里爬出来时,眼前种种惨不忍睹的情景让她长 久地震撼,就算到今日,那可怕的一幕幕,仍然记忆犹新。 听说,那千万人的城市,幸存者只有几百人; 听说,美国倾全力抵抗,却只维持48小时; 听说,那次大战的死者,达到250亿之多; 听说,富饶辽阔的北美,变成高幅射的荒野; 听说…… 她只记得在飞船上往下回望,想最后看看自己曾充满各色美丽幻想的大陆时, 却只见到一大团浓密的乌云,笼罩在蔚蓝色的地球上…… 久远的往事,此刻在舍琳娜的心里一一浮现,宛如昨日发生般清晰。 她的泪已如流溪般无法控制地落下,但她的歌声,仍然是那么地激昂。 “OH,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O‘ER THE LAND OF TH 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一曲罢,全场欢声雷动,掌声响彻云霄。 舍琳娜跪倒在台上,捂着脸痛哭。 …… 史帝文在后台暗暗地擦了擦眼眶,回头对身边的锐克点点头。 此时锐克已回到舞台的后方,他的右肩膀上仍架着那门结构精密的中子炮。 这炮的开口呈扇形,中间是一个超微型的核反应装置,后面是方形的能源压缩 装置。只要经过十秒钟的预热,它就可以一次射出大量的高强度中子流来。 锐克的左手则把朱安尼堡长摔在地上。堡长的眼睛如金鱼般突起,已没有半点 生命的迹象。 史帝文从怀里掏出一面叠得很仔细的星条旗,绑在早已准备好的旗杆上,昂起 胸膛,走向舞台的阶梯。 刚上台,史帝文就不断挥舞着星条旗,引起了人群一波波的轰动。 锐克也跟着走上来,拍拍舍琳娜的肩膀:“快走,这里不安全。” 舍琳娜对脸拭抹两下,感激地望了一眼锐克,就匆匆地离开。 史帝文把旗插在舞台的正中,把微型麦克风的开关打开,对台下几十万的民众 致意:“大家好,我就是史帝文·张,各位等得辛苦了。” 他的声音通过喇叭,通过电视转播,传至纽约堡的每一处,引起了强烈的回响。 “史帝文!!”“他终于来了!”全场群众欢呼声四起。 他的影像,也同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月球,和整个地球。 …… 地点:英吉利邦联,新伦敦,最高皇宫。 “史帝文·张是谁?”安娜女王问。 月球总统查尔尴尬地站起来:“那是月球‘复美教’地下组织的首领。我们对 他悬赏一万点,曾动用五千警员在华盛顿堡进行全面搜索,都找不到他的踪影。他 好象有洞悉人心的能力……” …… 地点:月球,阿可克军事基地,参谋部。 “‘复美教’是什么?”格利尔询问。 威廉耸了耸肩:“说起来很长呢!” “无所谓,快说吧。”格利尔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 “很久以前,这组织因被中国列为邪教而遭大肆打击,她的发起人逃亡到了美 国后,居然被他找到了不少信徒,规模一代比一代大。 末日大战后,WFRO宣布美国灭亡,幸存的旧美洲人精神上饱受挫折,开始 不信上帝的存在。这种半宗教的组织乘虚而入,发展得很快,现在已成为他们最流 行的一种信仰。 据说,这个教派的最厉害之处,在于她从中国各种特异功能研究里,吸取到 ‘心灵控制和交流’的方法。因此没有一个便衣,可以打入他们的教系里,进去的 都被识破了……” …… 地点:月球,纽约堡,麦迪逊大道。 “该死的,快一点啊!”麦克督察拼命地挥手,“那些美国鼠要搞独立了!你 们这帮懒猪还不肯动。” “长官,我们实在走不进去了。”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向他报告。 “什么回事?还有二十几条街呢!”麦克生气地坐上一辆巡逻飞车,口里还骂 着粗话。 车子提升到高空,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 至少上万人,手挽着手在前面的路口上组成了一道密实的人墙。再远处,又有 一道人墙,更远的,还有一道…… 整个城市以自由广场为中心,一圈圈同心圆式的巨大人墙,把所有警察隔绝在 外。人数比中午的五十万人多了一倍,相信很多人是在看了电视转播后,自发地聚 集到这里的。 他不由得大骂:“反了,都反了!” 手指着自由广场,他对驾驶连声催促:“快,快去!让我看看领头的是谁,竟 然这么斗胆!” …… 地点:自由广场,中央舞台。 史帝文闭上眼,双手平伸成T字形,好象在接受众生对他的敬意,又好象耶稣 在受难前的一刻,向天父乞求对世人的原谅。 过了一会,他大声道:“让我们的苦痛结束吧!” “YEAH!!”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排山倒海的声浪中,史帝文开始了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演讲。 “亲爱的美洲人,亲爱的在月球辛勤劳动的人们,我们今天这么多人聚集在这 里。是因为我们要庆祝一个生日:一个伟大的,尊贵的母亲的生日。她养育了一代 又一代勤劳的,聪明的,富创造力的子孙们。今天,她满500岁了!” “美国万岁!!”人们呼喊起来,声音久久不能平息。 锐克突然举起肩上的中子炮,对空射了一发。 上千米远的空中,前方开路的三辆警方巡逻飞车同时内部着火,失去控制,往 地上掉去。 下面的人马上走避,可是街道的人口密度太大,许多人根本无法移动,只能眼 睁睁地看着燃烧的飞车掉下来,十几人被压中,惨死当场。 麦克督察见到前面的飞车莫名其妙就一个倒栽葱掉到地上,登时大惊失色,连 声叫:“后退,快后退!” 舞台上,史帝文责备地看了一眼锐克。 锐克冷冷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其余的我不管。” 史帝文见到其它巡逻飞车果真不敢再接近,迟疑了一下,就继续他的演讲: “还记得500年前,我们美国人为了自由,为了美好的未来,不惜牺牲一切, 和当时世界最强大,武装最先进的英国,进行了一场可歌可泣的独立战争。 我们的先辈没有屈服于强权,没有放弃梦想。为了让子子孙孙过上更幸福的日 子,他们选择了战争,选择了牺牲。 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美国立国后,逐步走向强大,逐步成为世界经济和政治 领导者。美国的民主和自由的精神,传遍了世界每一个角落,是所有国家的最佳楷 模。我为美国而自豪,我为生在美国而骄傲!” 全场都静静地听他说话,直到他在这里停顿住,才爆发出响亮的掌声。 “然而,在二十二世纪开始,我们的祖国-失落了。她的经济开始衰退,她的 实力开始下降。我们不得不承认,美国被别的国家渐渐超过。而之后的两次末日大 战,更是造成我们今日痛苦的根源。美国啊美国,我们饱受摧残的母亲啊!” 史帝文的话渐渐沉重,听得不少人伤心地拭泪。 “我记得美国的宪法里,有一句至今仍为世人所称道,那就是‘每人都生而平 等’。可是我们在月球的环境里,在WFRO的统治下,只是作为二等公民看待, 不能申请政府工作,不能取得投票选举的权力。在我们日常的生活里,各种歧视的 现象更是随处可见。我们不能再容忍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了,我们要争取自己应得的 权利!” “对!”“我们要平等!”人们想起自己平时所受的委屈,不由得大声附和。 整个广场沸沸扬扬。 史帝文激动地继续说:“有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见我们不用再受WFRO的各种歧视,月球上所有人都如兄弟姐妹般亲密无 间,没有无情的压迫和欺负,没有密探和警察对我们滥施暴力。 我还梦见我们可以自由地在政府里找到工作,可以自由地表达我们的思想,可 以自由地投票选举真心帮助我们的领导人。 我还梦见我们美丽的星条旗,在每家每户的窗口飘扬,梦见某一天,我们强大 的美利坚合众国,再度蹶起在世界强国之林……” 全场静静地聆听他的发言,但每个人心中,都象点燃了一把火,在熊熊地燃烧。 …… 地点:地球,英吉利邦联,维多利亚宫。 “够了!”新纳粹共和国总统约翰·希特勒跳起来咆哮道,“他们分明就是想 独立!WFRO应该尽快制止他们!” 与会者纷表同意。 月球临时政府的总统查理和总理乔治,都涨红了脸,万分尴尬。查理大声质问 月球军警总长菲烈:“都是你平时管理不善,对美国鼠太过仁慈,才造成今天的局 面。你要负全责!” 菲烈看上去很镇定:“怎么,难道你自己就没责任了吗?” “大家冷静一下。”安娜女王规劝他们。她的声音有种令人平和的魅力,“现 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倒不如我们尽快商量对策,好不好?” “其实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在一旁站立的茱儿突然出声,令所有人惊诧的眼 光都投向她,“你们只要签署了这份声明。承认即将成立的‘新美利坚合众国’就 好了。” 此言一出,四座俱惊。 茱儿拿起她带来的笔,警告在场的人:“这里面有超浓缩液体炸弹,你们不要 轻举妄动,否则……” 她一避,躲开后面想要偷袭她的士兵,并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否则这会议室 里没有人可以活着出去。还有,别以为我是女孩子就好欺负。我受过多年的训练, 等的就是这一天。” “中国”的领导人皇甫正扬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没有人敢欺负你,可你也 不能光凭一只笔就想要挟我们。” 茱儿也跟着一笑:“那除非你是不要命了。” 皇甫正扬正色道:“你以为国家大事是仅凭领袖一人就可决定的吗?未免太幼 稚了!告诉你吧,即使我们今天全部都签署这份声明,也是根本没用的,因为WF RO绝对不会承认,它第二天就会被推翻和否认。” 茱儿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当中的关系么?WFRO那边我们自有安排。 你们要做的,只是签了这份声明就好。”说完,她把一叠纸扔上桌面。 皇甫正扬站立起来,双眼直视茱儿,道:“我不知道其他人,但我是绝对不会 签名的。你爱引爆就引爆吧!” 其余五国领袖听到这,有的害怕得几乎心脏病发,有的惊讶之余几分佩服皇甫 正扬,有的心里在大骂皇甫存心要害人害己。安娜女王以欣赏的眼光默默地看着这 刚直不屈的男人,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微笑。 茱儿气愤地望着皇甫,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两人就这样对望僵持着。 一阵闷雷般的响声在此时赶到,声音之大,令墙壁也震得嗡嗡作响。 茱儿脸色放松下来,一丝微笑浮现:“他们终于来了。”她拿起一个通讯器: “外面的警卫,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记住,六大国的领袖都已落在我们的手上 了。” …… 维多利亚宫的上空,突然飞来几千个闪着诡异绿光的光球,其密集的程度,犹 如天上突然下起了绿色的冰雹。在天空来回巡视的几艘SF-83战船,也躲避不 及,被这些凝结了特异生物能的球体,轰击得体无完肤。 光球还袭击地面上星罗棋步的各式战车和导弹装置。它们好象都长了眼睛,会 自动调整方向,使每一个目标都无法逃避它们的追踪。 那闷雷般的声音,就是这些战船和战车,在爆炸时所发出的“隆隆”声。 三百部装甲加强型悬浮战车,乌云盖顶般缓缓地从海面上驶来。它们比较奇特 的地方,是它们的外表都覆盖着一层鱼鳞般碧绿色的外壳。这层外壳完全隔水,能 使飞车潜入海底,还能把所有的探测电波完全地吸收掉,使得它们能在没有警戒的 情况下,突然出现在皇宫的附近。 而所有战车的两旁,都缚着两个圆筒形状的东西。那几千个光球,就是由那圆 筒所发。 战车群一得手,就立刻包围住维多利亚宫。三百条钓鱼杆粗的特韧纤维缆降下 来,如章鱼的触手般吸附在皇宫的二十三个塔楼上。接着,就看见一个个全副武装, 面目狰狞可怕的怪物,沿着缆绳迅速滑下来。 它们的配合非常有默契,谁先谁后,应该往哪跑,占据什么方位,都完全不用 出声。很快,它们就占领每一个塔楼,向里面突击,同时往地面的警卫部队射出强 烈的火网。 …… 看着屏幕上的影像,安娜女王终于生气了:“茱儿!你们想独立就罢了,没想 到你们还勾结‘伊偶’星座的生物。实在太可耻了!” 茱儿淡淡地道:“为了保证成功,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 的盟友。” “你可知道这样会给我们地球带来多大的威胁?后果有多严重?” “我们优先的考虑是月球的安危。没有它们的科技,我们就无法对抗WFRO 的进攻。” 安娜女王觉得非常痛心:“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地球的安全?毕竟地球是 你的故乡啊!” 茱儿咬了咬樱唇,不再理会她的话。 安娜女王激动地看着茱儿,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皇甫正扬站到她的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安娜,算了。 我很理解月球人的心境,我们是暂时无法说服他们的。不如先忍耐一下,等以后再 想办法。” 安娜女王默默地点点头。她只觉得靠在这男人身边,就有种安全和自信,似乎 前方任何困难,都能和他一齐解决。她的胸口,涌起一股温暖的热流,全身似乎有 种触电的快感。 莫非,这就是“爱”的感觉?她不清楚,但希望这一刻的温馨感受可以长久地 保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