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是一本我弟弟写的日记,书名是根据日记里的一首诗而取的。此书献给所有 拥有爱情或曾拥有过爱情的人们。 我本不应该出版我的弟弟的日记。如果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不幸,让更多的 人从中汲取力量,让更多人同他纯洁炽热的心产生共鸣,无论是对于我全家人还是 对于我弟弟本人来说,都是值得欣慰的事情。世上不幸的根源都是一样的,亲爱的 读者: 假如你曾遇到过相类似的事,你会从中发现世上不幸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假 如你有过甜蜜快乐的话,读完他的日记你就会知道你的幸福真的来之不易。 1996年9月16日 走进师范学院,我感到自由自在,望见了草的油绿,水的波纹,我的灵魂我的 血液酿蕴着醉人的快乐。航过了惊涛骇浪,汹涌澎湃的高考试场终于驶进了安全的 港湾,飘泊流浪的游子走入了它温和的怀抱。 我酣卧在草坪上,仰面朝天,两手垫着后脑勺,开始凝望着苍穹,明亮而湛蓝 的天空在树顶上浮动,阳光在飘动的树叶露出缝隙的时候透射下来,在我脸上显现 斑斑点点,千万种语言,千万种表情也无法表达我心灵轻柔完美的芬芳。这种自然 景像和我这会儿的心情一脉相通,我对眼前醉人的风光浮想联翩。高考的疲惫也已 被这美丽的校园环境给冲洗了,我完全沉潜于轻松自然的状态中,我不清楚是附近 迷人的环境刺激了我,还是我挤过了高考独木桥后的成功所致,竟产生了对知识的 一种渴求,我的心在刹那间充实了起来,我愿变成一只蝴蝶,在这知识的园林中振 翅飘荡,尽情地去吸吮一切养料。 这里的同学非常热情,我一进来就有一大群高年级的同学围拥过来帮我提东西, 跟我说起他们的大学生活,他们高兴的样子让我相信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很美好。当 他们听我讲是学物理时,就告诫我物理专业可是本校最难学的专业——这对我又有 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干自己喜欢的事就一定能干好!难道不是吗?在理科中,我最 喜欢物理学了,它是上帝用来创造世界的基础,宇宙中万事万物运行哪一点不在遵 循着物理的规律呢?在我们进入大学的学子中,又有几人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呢? 他们受到种种的限制——包括观念上、考分上、社会舆论上。盲目地选择,而不知 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毫无主见地随波逐流是许多人的通病。哎,我就是满肚怨水, 这一点已让爸很厌烦了,我应该改掉过去,我现在是在读大学了,不能再像过去那 样总为自己的一点点不满而争论不休。 我到系里报到,是班主任在那里接待,她看见我就开口说:“你就是纪肖韩, 你的志愿是填数学教育的,后来我们主任说你要读物理?”我点头称是。爸叫我学 数学,他说数学是主课,以后好分配,就给我填了数学教育专业,我坚持学物理, 才把它重新改掉。爸爸就是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就像当年说学文科没用,非要我 学理科,他总是把一切都计划好,把一切都固定在一个模式中。其实,很多事是不 能预料的,就如物理学中的测不准原理,你这方面估计越准,那方面偏差越大。我 们又何必为这暂时的失意紧抓不放呢? 1996年9月19日 早上还没等太阳出来我就起床了,宿舍的走廊幽静异常,我走到尽头,伏在护 栏上眺望远处,一棵棵白桦树神气地舒展着繁枝密叶,师院河静静地流淌在校园中, 晨风融和着花树的香气阵阵吹来,传遍了曲幽走廊,我轻轻地呼吸着,令人如痴如 醉,一阵思絮从我心里涌现,像湿馨的气息从校园里的青草飘起。我的纤翼奏鸣着 寻觅清晨寂静的嗡营,自然的盛大活力在我胸中颤动,我呼叫了一声,似乎听到了 千万种回声在响应,尤如夜莺在我耳边吟唱一样。 这激起了我的狂喜,我沸腾的青春的活力像雨后的小草那样破土而出了。 我转过头凝望远处烟雾迷蒙的丘陵,随后,静静等待太阳慢慢的升起,我昂首 伫立着赞颂朝气蓬勃的太阳,我的亢奋穿过宽广的天衢,进入了旭日东升的壮严景 色。我心潮澎湃,感情充溢,宇宙万物显得那样充实,我真想拥抱每一颗树,感受 每一缕阳光。我跑到楼下走到操场的足球场上,心灵深处与草地、阳光低声絮语, 我想到大地的坚实——我甚至觉得它将我负载而起,并从我脚下传来异样的感觉, 我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蓝天,凝视着它深遂的宁静,阵阵颤栗传遍我的全身,宛如 一棵树儿伸出绿叶的杯子,期待着斟满阳光时的激动万分。 我真感到高兴,我内心依然充满着对一切事物的爱,充满着对知识的渴求,而 且是根深蒂固。 1996年9月23日 群星照耀,充满柔情蜜意地照耀我,夜色苍茫,微风吹拂,晚风中充满了浓黑 的雾霭,风儿向我轻声歌唱,我仿佛躺在皎洁的明月这光华四射的大吊床,被一只 无形的柔软的手轻轻摇晃着。我现在还沉浸在早上的欢乐之中呢?我就是这样,为 一点点成功而津津乐道。我一直都坚信,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早上向同班同学作 自我介绍时,我做得非常出色,站在他们面前,就像站在老朋友当中一样,我潇洒 自如地讲述自己,这次我可没像以前那样用一些浮华的词藻包装自己,完全是用一 些朴实简单的词语加以描述,我足足讲了五分钟,中间竟没有停顿过一次,他们投 来敬佩的眼光和传来的阵阵笑声让我信心倍增。当我一想到前面大部分同学只是三 言两语就草草收场,甚至有些随便讲一二句,也就不再往下讲了。人啊,就是很轻 易地受别人影响,我一再告诫自己,坚持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怎么说,有时就是 做不到! 1996年9月24日 我熟知自己这点性格不好,凡见到不合自己心意的事就会批评指责,自己又不 会去改变它。 其实,当你不能改变它的时候,除了服从你还有什么选择呢?不论我到了哪里, 总会有人给你一个框架,他们试图要你在他们制定的规章里生活,他们不喜欢你做 出什么出格的事,更不愿你有违反常规的行为,他们宁可牺牲一种天才的创造力也 不会去尝试另一种思维方式。 这几天也像往常刚进学校学习一样,校领导、系领导、班主任在给我们灌输校 纪校规,然后又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们,反正是一大套的东西。有些很简单的问题他 们会长篇累牍的讲,几分钟能讲完的事情经过他们的口就是几个小时的事了。而且 是反复地讲几次,就像我在高中学习那样,老师反复地强调练习题目,机械重复以 达到巩固的目的。 这些人看起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而且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子,挺像一回事, 其实不但缺乏才气,尤为死板,等级传统观念很深,他们最喜欢看到是他们所管的 人个个都是一个样,所以拼命抑制束缚人的个性,看到别人被他们塑造成自己心目 中所要求的规格,他们就会找到成功的喜悦。这又何苦呢!其实人人都不同,我可 不想成为洪流中抹煞了区别,具有同一形体的万千波涛中一朵浪花。然而,一朵浪 花又如何能抵挡住汹涌的波涛呢?人人如此,我又怎能逃脱这厄运,又怎能一反常 规不演那人人必演的角色? 另外,更让我生气的是有几个学生代表向我们新生讲授大学生活,他们完全是 在做报告,毫无新意,更谈不上有自己的真实体验,他们的话好像是受到谁的指使, 像八股文一样。完全是那种模式。这些学生代表自称是什么学生的代言人,在呼喊 着大学生的心声,还口口声声地说他们的现在就是我们的未来。这些小事又让我发 现没有什么比代言人更容易走向僵化,受难者的偏执精神正如他们作风一样讨厌, 固定模式之所以难以根除,它正在于依靠的是自己对立者。所以,忠贞容易遭到藐 视和屈辱,厚颜无耻喜欢装扮成清白的模样,而蠢愚傲慢地昂首阔步,才华却无声 无息地毁灭在泥潭里。 想一想吗,只有它那无限伸展,抓握着整个土壤的树根,那高处的枝叶与其它 枝叶互相混杂在一起才持久繁荣,才会充满生命力。 1996年9月27日 这种无休止的宣传教育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我真不敢相信他们哪来的这么 多的精力,早上班主任在教室又大讲一通。以一个过来者的身份向我们谈起大学里 应如何过大学生活,他的种种观点实在让我难以接受,譬如他的爱情观——他来规 劝我们:“同学们呀!大学里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要影响学习,一定要在保 证有充足的时间学习,其他的时候才可以谈恋爱。两个人来往不要太频繁了,在一 个星期里只要周末碰碰面就够了。”他接着又讲到:“现在你们年纪还很小,以后 再谈完全来得及,如果现在谈了今后又没结果,就是在荒废了现在的时光。”—— 要是同学们能听从他的话,我相信每个同学毕业后都可以留校了。他们的这种办事 风格,一定会受到领导器重,干什么事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把一切都纳入计划 之中,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当爱情之泉灌溉着自己干渴的田园时,为何不让自己痛快的畅饮,当两颗心相 互结合叠印时,为何要顾得患失呢? 现代人又有几对能做到彼此心灵的默契呢?纯真和浪漫被金钱一分分的量化为 奖金、住房、学历,情感被现实一天天的淡化,等待我们遥望的只是灯红酒绿。 1996年9月29日 我跟班里的同学已经很熟悉了,他们很喜欢我,我一有空就在成群的同学中兴 致勃勃地来回走动,滔滔不绝地讲着话。也许我的幽默洒脱吸引了他们,也许是我 慷慨激昂震撼着他们的心,也许什么都不是,因为讨厌一个人你可以找到很多理由, 而喜欢一个人往往很难找出原因。 他们这些人全都不错!只是跟我以前接触过的同学中没什么区别,他们过去的 学习生活跟我一样,千篇一律,大多数人为考试已耗尽了大部分时间,剩余的一点 时间也没好好利用,还在为一些烦人事担忧,根本没有一个人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我们这些人全都是一个样,就好像一堆橡皮泥全是同一个人捏出来的。 但是每个人都有闪光点,与他们谈话中我发现这点。有些同学看似沉默不语, 落落寡合,当我和他找到共同话题,或者我的话吸引了他们,他们就会变得神采亦 亦,兴奋异常,讲话也是头头是道。直到今天,我还仍然清晰地感觉到:隐藏在我 们心中的火焰还没来得及点燃的时候就已经化为灰烬,潜伏在我们心底的力量还没 来得及施展的时候就已经日益消失,然而这也是我们逃脱不了的结局。 1996年10月2日 有好多同学经常在抱怨自己选择师范,一直念念不忘他们过去的好成绩。他们 说自己不喜欢当老师,在填志愿的时候稀里糊涂地报了师范,自己这样的成绩要是 在高考场上正常发挥的话,准能考上重点大学。这样的话让人一听就烦,这些人只 会留恋过去,从不把握现在,只任自己夸夸其谈。班里的×君,(编者注:我不能 把他的真实姓名放到这里)这个人说话更离谱,我每次跟他谈话,还没讲几句时, 他就说在这里读书没意思,读这样的大学很没劲。接着他说以前成绩跟他差不多的 同学现在读什么名牌大学,自己现在进了这所烂学校。 他刚入学还没几天就说这学校差了,大学生活还没开始就抱怨了,他这种心态 无论到了哪里都会害了他自己。现在班里什么活动他都不参加,班级组织去××游 玩,全班同学就他一个人不去。即使学校对不起他,也不用这样对待同学。自己把 自己孤立起来难道还能体现自己高人一等吗? 1996年10月5日 旧梦重提,只能寻觅那份感伤的情怀,先别过去,正是为了珍视现在和开拓未 来,把所有的失意埋进昨天才会拥有一个真正的今天,生活赠与我们许多实实在在 的东西,我们又怎能被过去的风风雨雨和云雾缠绕而迷失了方向,我们又何必对遗 憾耿耿于怀呢?世界辽阔壮丽,洋溢着阳光、生命、热情,不要让蜘蛛的丝网缠着 我们使我们疲惫、衰颓,不要让它把我们限制在窄小的界限内,使我们内心美好的 东西如落花般凋枯了。 人总是说得轻松,做得困难! 1996年10月16日 班里竞选班干部,我得了全票,被选为班长,我知道,他们今天这样信任我并 不是因我在竞选那精采的演说,而是在于我为人袒率真诚。他们敬佩我的并不是我 的英姿才华,而是我活力四射的激情。这份是大家给我的权力,就意味着我要为之 尽自己的义务,我会跟同学们一起建设一个温暖如家、热情奔放的96物本。我会尽 力而为的,而不是像竞选时所说的全心全意,我心里很明白,一个人很难做到为某 一件事而全心全意服务,这些话一点都不真实。 1996年10月30日 没有哪颗心比我的这颗更敏感了,一件小小的事情都会引起怦然心跳,我会跑 下来嗅闻泥土的芳香而轻轻落泪,为争辩国事而忧心忡忡,心血来潮时,用生命的 抱负写下慷慨而雄壮的诗歌在同学们中互相传递,我的生命,从这里的尘土里快乐 地伸放出无数片的芳草,迸发出繁花蜜叶的波纹。生命之泉日夜流穿我的血管并在 我心中跳动,同学们也感受到我的脉搏,他们非常满意我和班委组织的几次活动, 系里老师也非常看重我们班,因为我们及时向外面树立了我们物理系的形象。 1996年11月5日 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都很激动,我们在系里为迎接新生而设的活动中取得了团 体第一,说实在的。这一次我组织得很好,我尽量去挖掘每位同学的长处鼓励他们 积极参加,该拿的分全把它拿下来,我自己也在演讲赛、海报设计赛拿了个人第一。 1996年11月12日 周末的时候,我常跑到外面去玩,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我自己充满着一种追 逐灵魂本性的深刻渴望——希望从一切绿色事物和阳光之中获致那种内在意义—— 甚至过路时,稍稍摸摸树上长满地衣的皱皮和触向路边的一个枝梢。走累了我只身 偃卧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绿草中,娑娑的树影投射在我的脸颊之上,小虫飞蛾偷 偷飞进我的内心世界,空中则是一片营营嗡嗡,翠绿的莺鸟在篱边歌唱。蚱蜢的鸣 叫跳跃,小鸟欢快鸣啭,整个空中生意盎然,我深深地投入到生命之中,与它们一 起尽情吸吮着大地的汁液。——我的灵魂渴望能汲取到这沁人心脾的甘露,正像阳 光不断地倾注到大地一样。 1997年3月22日 我找到了一个家教,他是初二学生,他的父母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家境很贫寒, 父母两人都是在这一带江边掏沙的,但是他们非常重视自己孩子的教育。我教了他 几次后,我发现他比其它孩子更显得热心和顽皮,我从这个顽童身上获得了一种强 烈的快乐,以致在今天,我答应他贫穷的母亲少收些钱,并保证能提高他的学习成 绩。他家坐落在江边,是所破旧的房子,周围都是些古镇的废墟和一些用泥土堆积 的小丘,到处有杂草。每次我过去时,他的爸爸与邻居在门口用大壶喝酒,亲切地 闲聊着,看见我还要我坐下来陪他喝上一阵。 我看到这样的人,心情就会变好,他们对生活要求不高,不会为一些名利烦恼, 在自己的家园中幸福地享受着乐趣,有时我就与他们聚在一起聊天,而我只是喝茶。 他们流露出的热情和善良令我欣喜万分。孩子的母亲抱怨他们打扰我这家庭教师, 我还满口向她解释。 我把学生家客厅一角改造成教室,把墙壁当作黑板,我们每次聚两个小时,给 他讲解自然科学,数学,我讲课的内容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他的理解力几乎带 着孩子般的得意洋洋走在我前面。闲瑕之余,我会给他读点地理天文,并且讲一点 世界史,他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听我讲课时瞪着大眼睛,鼓着两个腮帮子,不明白 的地方他会站起来与我争论,我最喜欢这一点了。他说自己在学校里学习可不敢跟 老师提出不同的看法,每天上课像木头一样只是傻呆呆坐在那里听讲,到底有没有 听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使我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那时候我很喜欢与老师争论, 很多问题都是超出大纲要求的,这引起老师对我的愤怒,他们总是骂我异想天开。 有一次上公开课的时候,我提了个问题他答不上来,把他的课堂计划全给打乱了, 下课后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无情地批了我一顿,说要是以后再敢这样就把我一脚踢出 教室。 还有一个小学老师,他上课更传统了。我还清晰地记得他给我们传授的一种做 数学题目的方法,那时我们经常碰到的数学题目是这样提问的:什么比什么多多少, 什么比什么少多少,那个老师就跟我们说:“你们只要看到什么比什么多的提问, 就用加法,看到什么比什么少的提问就用减法。”有一次他生病了,叫了一个代课 老师过来,他也给我们出了一个相类似的题目,全班就我一个人做对,本题该用加 法的而其它人全用减法,这个老师一听到我们讲是这个老师传授的这样方法时他瞠 目结舌,简直难以相信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过了几天,我冲到老师办公室向他提起 此事,他满口解释那个题目跟他所讲的性质不一样,要我正确加以对待。 这个老师总是想在我们面前树立一个绝对的权威,不允许自己的形象在学生中 有丝毫的破坏,上课时总是板着脸,我们大家都很怕他。甚至在有一次上课,我们 都没认真听讲,大家相互交头接耳,他当场就重重地拍了桌子一下,对我们破口大 骂,他还嫌不过瘾,把我们都赶到教室角落边,用教鞭肆无忌惮地抽打我们,许多 同学都被打得遍体鳞伤,我的伤势更是严重,那时候我们年纪小,不知道怎样去反 抗,大家只知道抱在一起痛哭。当年,我是寄养在别人家的,所以回去告诉养父母 时,他们也没多大理睬我,还觉得我们不听老师的话就应该接受这样的惩罚,我只 得忍气吞声,心里愤愤不平,这样劣质的老师怎么不会被学校淘汰掉。 我想现在的情况要比我们以前好多了,要不然我国怎么会发展这么快呢!教育 是立国之本吗! 1997年4月2日 我的学生在前几天吵着我要给他带几本书看,我在图书馆找了几本给他,他看 了很高兴,我还时时地提醒他,千万不要把功课给落下来,他还翘起小嘴说:“怎 么会呢?”然后我就给他上课了。我主要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下课后,我检查他 的作业,吓我一跳,作业这么多,而且老师给他发的练习试卷一大叠,现在还只读 初二就这样了,哪来的时间玩呀! 在户外呼吸流动的空气和在明媚的阳光下漫步应是少年固有的权利,但是这种 考试制度却把他们这种权利给剥夺了。孩子们应该聚在一起娱乐,进入自己的王国 ——那里储藏着取之不竭的安慰,一张张细嫩的脸蛋。 他们快活地争抢天上的月亮,处处荡漾着欢声笑语的波澜。但是成年人给他们 的大量作业,用各种方法逼迫他们学习,损坏她们花瓣的柔软细肢,即使他们想哭 也哭得不真实。在路上,看着孩子们背着书包匆匆地走过马路时,我们可以想象出 儿童身心遭到多么巨大的压力。为什么他们不能像天空里的白云一样,把天空里不 可阻挡的自由占为己有。 1997年4月23日 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学生成绩提高很快,前天还特地跑到学校向我汇报他这次 期中考的成绩,各科都考得很好,只是语文差了点。我看了他的语文考卷,他的作 文实在是糟糕,写得平淡无奇,流水帐一样。他自己也承认他怕写作文,每次写来 写去,就这几个词。我就向他叙述我的观点:“要读好书先得学会热爱世界,写好 文章先要增加自己的情感,真实的感情与情节的虚构完全是两回事,所以要尽量接 触事物,把一些美好的东西尽量挖掘出来,丑的事物也大胆写出来。” 他听了我的高谈阔论似懂非懂,我看他一时也很难接受,更不用说改变他长期 积累起来的写作文习惯,我微笑着对他说:“星期天我带你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去体验一些自然景象,可是回来后,你得答应我写一篇作文,字数不限。”刚开始 他还摇头,后来很快就被我说服了。 1996年5月4日 想不到这家伙这么早就跑到我寝室,说自己好久没出去玩了,看我能把他带到 哪里去玩。 我吃完早饭后就带他去楠溪江风景区,那一带人很多,我们在那里逛了一圈。 我只想带他去一些清静的地方,我问他是否喜欢划船,他很乐意。我的一个同学住 在那里,我就向他家借了一艘小船,我们坐上去开始划船了。 我卷起袖子,举起了桨,把桨插到水中,感到了水的弹性,望着从桨下飞溅出 来的水珠,真是一大乐事。我回过头去看,看到我的小伙伴升起红晕的脸脸庞,看 到无拘无束地,宁静地荡漾在江中的碧波,看到了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喧闹的风景区。 两岸的树林随风摇颤,潺潺流淌的水牵动着小船,缆绳和跳板发出了轻微的声 音,我与小家伙谈起了文学,我向他强调了他们所学的语文与文学差别很大,语文 是用来考试的,而文学不是这样的。我教导他看一些课外书应挑一些适合自己口味 的作品,从一本能打动你的书中将会学到很多…… 说完后我就躺在小船上,张开双臂迎接滚动过来的水波,它们涌向我充满渴望 的胸膛,旋即它轻佻地进入江流中。 一艘小船在我们旁边划过,在江面上激起一道道平展的像玻璃一般透明的涌, 柔情脉脉地晃动着我们的小船,我们进入了幸福的静谧之中,呼吸着水上升起的轻 柔的凉意。小家伙用小手勺起水泼在我脸上,我被他逗乐了,站起来与他相互嬉闹, 抓起他的手狂热地跳进浅浅的江水中,激荡起粼粼碧波向两岸流去,冲荡着一绺一 绺的水草。我们在水里游着,唱着,周围到处萦绕着一股股水草的清香。我们爬到 船上后,游兴不减,两人又拿起了桨,不知疲倦地划着,船儿乘着激流飞驶,匆匆 留下浪花翻滚的眉波一直向后退去,急流一泻千里,时而浪涛起伏,时而水波不兴, 停留的岸边的小鸟也被我们惊得掠空而起。 船在飞驶,周围的风景使我完全陶醉了,这美丽的景色时而依次伸展开来,可 以一眼望尽,时而相互排斥,重重叠叠地映在水中。有一刻间,我们停住了桨,周 围顿时安静了下来,静得那样深邃,我闭上了眼睛,久久地谛听着,什么声音也没 有,只有船划破水面时,湖水流过船侧发出一成不变的汩汩声,我把浆提到水面, 从桨上流下一滴滴的水珠……就在这时,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清脆的钟声,隐隐 地在我耳际回荡着,侧耳倾听着这钟声,享受太阳照在我脸上的暖意,是何等的甜 蜜。我问这小家伙是否听到了这钟,是否感到了美!胸中是否燃烧着对幸福的渴望。 他竟摇了摇头,说自己只是比以前感觉特别一点,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自然景象的美, 在心中激起了一点朝气蓬勃的渴求。我很高兴,叫他把这种心境记在脑中。 我们俩坐到了船头,骋目全湖风光,我心里略感轻松,微风拂面心舒神爽,内 心扩散着惬意,整个身躯像浅清的江流在温煦的阳光下闪光。我们让小船顺流飘去, 江水伴着四周生命的律动潺潺流动。远望江畔影影绰绰,缭绕在丛林中,我的心不 觉已飞向那儿,在凉荫下谛听清风和枝叶的歇歇低语。突然小家伙对我说:“除了 我父母,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了,也是我最好的老师了。在学校里,同学们把我当作 外地人,老师看我成绩差也不大理我,这些我很心烦。”说着说着他竟热泪盈眶了, 我赶忙劝道:“以后会慢慢改变的,你应该忘掉不愉快的事,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 担就行了。就像现在这样,当你看到蔚蓝宁静的天空,你就会觉得这里真是水天一 色,使人如入甜美欲睡的绮丽梦境一般,然后你尽量想开心的事,尽量想到自己的 优点,就会有一种难以言传的平静感透过你的灵魂,使你感到整个身心都已溶化在 那是能忘掉一切的安谧和静止之中。他体会了很久,很赞同我的看法,使劲地叫了 起来:“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这时我发现我们离出发点很远很远了,差不多到了楠溪江的上游顶端了,这里 充满了乡间情调,清新动人,到处是芦苇,还有片片连根的水草顺水漂流,更有飞 累的麻雀栖息在水面,我们在芦苇中划船前往,摇曵于清澈的江水之中,细长的芦 杆发出轻柔的飒飒声,芦苇丛中 昆虫发出的悉悉率率的鸣叫。我热爱大自然赠与的一切神秘的,无穷无尽的声响, 而这种天籁只有在远离游客骚扰的情况下才能得到。我们俩直直地躺在船上任水流 缓缓地摇,使我们都沉入千百种遐想之中。 当夕阳西垂,提醒我们该回去了,为了不在天色完全黑下来赶回家,我们不得 不竭尽全力把船划回来,日落黄昏,泛舟在江水上,一幅光溢神圣静谧的瑰丽画卷 展现在我眼前,桦树挺拔在金黄黯淡的晚霞中,天幕映衬着沉寂的砂滩,缓流的水 面掠起柔调的夕辉。甜美的安谧,无边的宁静,交融成乐土般的蜃景。渐渐地霞光 隐逝,几缕月光透过云层把河水染得银光闪闪,使悠远的树林披上了柔和朦胧的神 秘色彩,地平线上最后一抹金辉渐渐消失在雾霭的黑幔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