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窝宾馆 返回的时候才抽空看看时间,凌晨2点30分。 车灯照在前面盗猎分子的车屁股上,破吉普车没有牌照,尕仁青说那是一辆典 型的“盗猎车”。与其他大部分盗猎者一样,这7名盗猎者也是海东一带的回民,在 金钱的诱惑下,他们不惜违反国家法律、铤而走险,结成团伙,购买快要报废的吉 普车和小口径步枪,到可可西里猎杀藏羚羊。根据我国法律规定,猎杀藏羚羊这样 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3只以上就属于特大案件,盗猎者将被判处7年以上有期徒刑。 虽然颠簸晃动,我们的车灯却如同照妖镜一样一直罩在那辆“盗猎车”上,这次盗 猎分子们“赔大发”了。 凌晨3点钟的时候,我们4辆车停在一个山坡上的几间低矮的土屋子前面。不用 问,这就是“沙窝宾馆”了。听到响动,最南头一间屋子里亮起一点点光亮,我跟 在尕仁青的身后进门,令人惊讶的是我1米74的身高竟然还要低头而入,我一向以为 进门儿低头都是“高人”的事儿。 屋子里点着一支蜡烛,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刚从被窝儿里爬出来,从他们脸上看 不出太多的惊讶。看样子和野牦牛队挺熟悉的,这种场面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倒是 他们对我手中的摄像机格外关注,目光不时瞥过来。老者有50多岁的样子,起身把 门边的炉火弄旺些,回过身来还递过一盘葵花籽儿。小伙子起身到外面招呼其他的 人。陆续又进来七八个,尕仁青拿起炉子上的铝壶张罗着给大家倒水,小屋里热闹 起来。身后的床上隐隐飘过来久未洗过的被褥的味道,和炉子里刚刚燃烧的新煤以 及队员们抽的劣质烟草的味道混在一起,我竟然觉得很亲切。外面是冷漠的冬夜和 茫茫的昆仑群山,小屋里的炉火和热茶释放着久违的暖和,这种气氛、味道使我感 到温意与生机。 年轻的小伙子叫巴特尔,是个又高又壮的蒙古族青年。巴特尔在蒙语里的意思 是“英雄”,他告诉我,这几间房子是附近一个铜矿的,矿里现在没有人,还有些 设备,他们俩是专门留下看设备的。巴特尔说的另一个消息让野牦牛队队员后悔得 直拍大腿。昨天下午,一辆卡车和一辆吉普车从这儿出去了,车上有不少羊皮。 外面发电机轰轰地响起来,屋子里亮起了爱迪生发明的白炽灯,巴特尔说他好 久都没见到电灯的光亮了。 说到刚才抓获盗猎分子的情景,大家突然注意到马飞鹏斜躺在里面床上,满脸 煞白。靳主任过去问候,小马说头晕,没劲儿。靳主任扶他躺舒服些,告诉他是刚 才用力过度了。高原上不比平地,氧气含量少得多,肌肉还没什么,心肺就受不住 了。小马个头儿不高,但却是个身体棒棒的小伙子,他是公安大学侦察系的4年级学 生,平时训练少不了。看小马难受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怕。 出去转了一圈儿,天比刚才还冷。陈永寿正在隔壁的两间屋子生炉子,7名盗猎 分子挤在北头一间屋子里,队员们给他们拿来了馍馍和榨菜,他们正贪婪地吞咽着。 这间屋子里的炉子也点着了,野牦牛队员把他们照顾的还挺周到。3天3夜没吃饭,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倒是把他们救了。几个盗猎者有吃有喝还有火烤,看起来也 放松多了,狼吞虎咽之余还能抽空回答我两句问话。挨过打的那个50多岁的盗猎分 子眼中还有些敌意,一句话都不说。刚才采访过的年轻小伙子告诉我他是第一次进 山,在山里头疼的厉害,感觉快要死了。问问其他人,也都头疼,在里面高海拔的 地方没有不反应的。看来这些盗猎者也都是在玩儿命。 出来后我问尕仁青,“为什么现在不对盗猎分子凶了呢?”“一见到盗猎分子 恨不得把他们吃掉,他们在可可西里杀羚羊,心里气得很。再说一开始厉害一点儿 也是为了把他们震住,盗猎分子手里有刀有枪,不把他们制服也不行。”尕仁青只 回答了我一半的问题,另一半,我想已经从和他们的接触中自己找到了。这些藏族 汉子都非常纯朴,平时对人极少有戒备心,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坏人的概念,哪怕 是对这些盗猎分子,过了开始那一阵儿,现在已经把他们当作“人”来看待了。 从格尔木出来已经有将近500公里了,连续行车再加上抓盗猎分子,大家也都累 了。兴奋劲儿过去,大家分头休息。我、老田、靳主任被安排在靠近“宾馆值班室” 的那间屋子里,屋子里只有两张光光的破旧单人木板床,我们把两张床并起来,3个 人横着睡。搬床的时候木板掉了好几块,我真担心那床会突然散架。我们把能铺能 盖的东西都拿进来了,衣服是不敢脱的,下面铺了两床从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拿来 的军被,上面是我们在格尔木新买的羊毛被、军被、羽绒服和陈永寿的大衣,背包 充作枕头,四处看看,又把吕长征借给我的棉军帽戴在头上,我这也算全副武装了。 躺在被窝里,靳主任说,这个“沙窝宾馆”是“五星级”的,比在外面睡帐篷 不知要强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