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经无纬 作者:叶子1 筱君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滑行,她不知道她的渴求,但是一种虚无感让她想抓 住什么,情感亦或事业。在她迷离世界,JOE 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冷静而沉稳, 如清凉湖水围绕着她。她在伊的温柔与理解之中,才能静然地欣赏这个一直令她 恐惶的外界。 而恒曾迷恋于她的飘逸,视她为出于尘世的仙子,试图为她在红尘喧哗中围 出一片静土。恒让她感动,他是筱君的大学同学,但是他们真正地认识却始于上 海,毕业的八年之后。是一个温暖黄昏,斜阳慵懒地洒落余辉,筱君站在红泥的 台阶上,红泥是浦东一家很好杭州菜餐厅。恒在淡薄阳光里走过来,脸上有树叶 的影,一种沧桑慢慢地显现出来。 那时,恒刚从加拿大回来,在上海准备投资一家医药公司。 看见这个男人沉重地走过来,夹着一只真皮男式皮包,筱君有一种陌生感, 时间的雾弥漫,他变得不真实。 记得那天,红泥没有座位,筱君从来不愿意预定。他们坐车来到王朝,车上 他们沉默着,如同两个影子。 恒要了酒,是筱君喜欢的那种红酒,在杯里柔和地温暖着她,音乐围绕着她, 筱君只是懒懒地,什么也不想说,她看着恒,很静很美,非常放松。 过去的八年,在空气里蠕动,灯光迷离着,记忆相继而来,浮现而消逝,潮 湿在脸上漫开。 恒让她再次沉入过去的感伤之中。 在恒的目光之中,回忆的藤蔓在滋长,他的温存如同雨水,让这种生长无限 制的泛滥。 夜色如温柔的吻罩住他们,一种同样的追念让他们如此亲近。他曾是一个天 真的男孩。她曾是一个没有受过伤害的女孩。 他们非常好笑地谈过去的梦与梦的破灭,北大如同枷锁把他们困在一起。北 大,她曾恨过,不再想走入那个使她失去自爱的地方,而他也同样,发誓不再进 入。 北大,她重复着,却发觉它是她永远无法抛弃的东西,它的精神已经在她的 血液之中。四年的生活,把一个纯真的孩子变成一个憎恨自已的女人。北大的种 种,她不能忘记。筱君感觉非常疲倦,人生有许多事不可为。 一种刺痛无法抑制地让她颤抖。 恒在阴影里,突然地问,“还记得琴吗?他非常地爱你。” 是的,那个有些害羞的男孩子,他经常为筱君弹吉他,他的歌声充满温情, 柔软地围住筱君伤痛的心。 那时,筱君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屈服一个冰冷的制度;恨自己的 自私,恨自己如此莽撞地损害了一个爱她的人。 筱君无法摆脱自责,她在校园的酒吧里,也是喝着这种红酒,茫然地坐着, 孤独而无助。 北大的黑夜,有树与月光,快乐的女孩子从沉默的树影上走过,而筱君,拒 绝所有人,灌木丛里穿梭。猫头鹰的叫声总是那么突然地从浓重的树荫里升起, 几只蝙蝠滑过寂寞。 那是筱君最惨淡的日子,她的纯朴不再透明,阳光不再使她温暖,心深的黑 暗持续着,不肯退却。 她憎恨自己,忧伤的眼睛经常湿润着。 “为什么会这样?”她反复问自己,坐在未名湖的岸边。昔日曾让她欢乐的 风景,却让她满怀感伤。风一如既住地温存着她,她却不再有微笑。 凯现在哪里?他会不会非常地恨她。筱君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纯良而 追求自我的完美。 这一事件来得如此突然,而她只能茫茫然地坐着,面对着不变的湖水。 琴那时进入了她的生活,他爱她,想让她快乐,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做。那 时,他非常年轻,从没有真正了解女人。 前几日,琴来过上海,他现在已经是深圳一家公司的总经理,腹部志得意满 的凸起着。他约了她在Hardrock里见面,聊起从前的痴迷,常常在深夜里,在筱 君的宿舍楼下面,望了她房间在二楼的窗,弹着吉他,唱着伤感的粤语歌。琴盯 住她的眼睛,想从此吸吮她的灵魂,直到现在,琴依然无法摆脱对她的爱,她的 脆弱与天真,精神与现实的游离,强烈地吸引他,八年的不再相见,好象时空并 没有在她的身体上留下痕迹,依然的纤长美丽,依然的高雅清纯,与在他梦里飘 逸的筱君一样的迷幻。 筱君的影在八年之间从未离开过他的记忆,他爱的第一个女人,是在雨夜, 他们紧挨着躺在她的床上,雨在窗外流出古怪的水痕,他感到极其幸福,房间里 渐渐地暗下来,淡淡的天光斜斜地透进来。 他们安静地躺着,她似乎有些睡意,眼睛很遥远。 雨慢慢地停下来,树叶上的水珠清晰地滴落在浓浓的寂寞里。 琴的初爱消失在秋季的风里,是与筱君常去的知春里附近的一个街心花园, 她喜欢在浓郁的花香里静静地坐着,几枝常春藤交叉着在他们的头上,非常美的 隐秘所在。 琴抚摸着她冰冷的手,安静地躺在有星星的天空之下。Endless Love从远处 传来,歌声若有若无。琴的爱在Endless Love的音乐里飞扬,秋叶与筱君都在轻 轻地舞着。 在Hardrock里,Endless Love从乐队池里响起,歌声如此亲近着琴,他深爱 的筱君,他过去无法理解的筱君,在这柔情似水的音乐里,模糊,清晰,淡化, 真实。 那个北京的秋季,琴一次一次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梦游般从寂静的街道穿行, 在知春里俳徊,呆坐在街心花园里,花香已经淡去,花影沉重而忧郁,有时,Endless Love从远处传来,歌声若有若无。 而今,琴不再幼稚,也不会再轻易动情,但是他依然感到来自她的吸引。 他沉迷于校园里的筱君,任性而自由,柔弱而坚强,空灵而独特。面前的筱 君多了一些理性、冷漠,有复杂的东西在她的眼晴里流动,难以捉摸。 上海的夜相比于北京,多了许多柔美,筱君在风里,轻轻飘飘地,如同在飞, 这与他梦相似,筱君着一身长裙,在玫瑰与落叶里飞升,白云会聚着溶了她在里 面,遂渐消逝,他无法阻止,只能看着她飞升,飞升。 从酒吧里出来已经是凌晨3 点,筱君在风里,轻轻飘飘的飞着,他只想抓住 她,不要她的逃离,他紧紧地抱起她,贴近她温暖的身体,闭上双眼,他产生一 种奇特的感觉,筱君的灵魂正在游进他的体内,这种感觉给他无限的快感。他吸 吮着她的嘴,想把她体内的精灵吸出来,筱君在他的压迫之下感到窒息,她要飞 走,如蝙蝠无声地滑行在黑夜的空气里。 他与她站在筱君的楼下,一如八年前,开始道别,她住在三楼,慢慢地走上 楼,脚步声在寂静里非常具有穿透力。 她打开门,让所有的灯亮起来,然后飘到阳台,在冰凉的空气里,看月光柔 软地流转过来,阳台上的花于是有了可爱的影浮动着。 她灰暗着,无意识地倚在寂寞的躺椅上,夜的雾气已经浸湿了它。突然有若 有若无的歌声飘来,越来越清晰,是Endless Love,她最爱的歌。轻轻渺渺地飘 荡着,这歌与歌里的深情,她知道是谁,一定是琴,他正看着她的窗,重复着这 首歌。 这歌声一直持续着,一直飘进她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