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一) 作者:wlzxx 洛许公路将安乐窝村一分为二。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安乐窝公路两边 作买卖的人们促不及防,只好扔下自己的摊位,慌忙躲向两边的房檐下。 公路上没有了行人,各种车辆疯狂地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和雨水碰撞、交 织在一起,公路上立刻形成了一道雾墙。只苦了那些骑着自行车赶路的人们,硬 着头皮,猫着身子,使出了吃奶的劲蹬着车继续向前冲。 夏日的天气,就象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大雨仅仅下了十几分钟,马上变做箩 面似的细雨,不紧不慢的箩个不停,尽管如此,骤雨还是一扫夏日的炎热,给人 们带来了一丝凉爽的感觉。 躲进房檐下避雨的人们,见大雨已过,这才又蠢蠢欲动起来。有人慌忙跑向 自己的摊位前,准备收拾先前尚未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也有人仍然站在房檐下说 着闲话,感叹着鬼天气的变化无常,反正一阵大雨已经淋跑了买东西的人们,早 一点晚一点收拾摊位也不会有什麽大碍。 就在这时,从安乐中学驶出一辆红色桑塔纳轿车,风驰电掣般出门、转弯, 驶入横在校门前的公路上,转眼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车后,跟着一位浑身污 渍、血迹,手持一根两米左右长短木棍的青年男子,跌跌撞撞叫骂着追赶出来。 但见他追赶到公路正中,手拄木棍,望着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红色桑塔钠 轿车,喘着粗气不停地嘟嘟囔囔叫骂着,步履蹒跚地拦起了路上的来往车辆。可 是,他拦了几次,那些车辆如同无视他的存在一般,他感到好没面子,恼自胸中 起,怒从胆边生,旋即举起手中的木棍,骂骂咧咧发疯似的冲向正在迎面开来的 一辆汽车,岂知这一招还真灵,司机慌忙踩死刹车,汽车轮胎摩擦着地面拖着刺 耳的长腔,‘咣咚’停了下来。他本来是想要拦辆车去追赶那辆红色桑塔钠轿车 的,不想弄错了方向。 面对已经停在自己面前的车辆,他嘴里呜里哇啦了一阵,狂笑几声,马上拖 着木棍又转身冲向另一边,岂知反向开过来的一辆汽车也和先前那辆车一样,乖 乖地停了下来。也许这时,他将追赶红色桑塔钠轿车的事情已经忘的一干二净。 那青年男子看着停在自己身体左右的两大溜儿车辆,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激 动、兴奋,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不停地左冲右突,手舞足蹈。 尽管南来北往的车辆不停地摁着喇叭,但是,驾车的司机们看到眼前这状况, 还是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车速,尾随在前面的车辆后面缓缓地停了下来。 有的司机摇下挡风玻璃,伸出头来抱怨一声,又赶紧缩回头去;有的司机干 脆作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懒洋洋的坐在驾驶室里打着哈欠,连看都懒得向外看 一眼,恰好借此机会可以松弛一下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依然站在公路两边房檐下说着闲话的人们,以及那些刚刚走到摊位前准备收 拾自己摊位的人们,看到眼前这场面,一齐把目光投过来,左右扫视一眼公路上 停下来的一大溜儿车辆,期待着那青年男子如何继续表演下去,不时发出大声的 怪笑。 不到一刻钟工夫,公路上停下来的各种车辆足有几白米长,未独那青年男子 站立的地方,仿佛成了他表演的舞台,把公路上停下来的车队截然分作两截。 青年男子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些车辆象群听话的绵羊,突然发疯似地旋转着身 体狂笑了一阵,但见他身子趔瘸了一下,象只刚刚学步的雏鸡,突然瘫倒在地, 但他马上竭力挣扎着爬将起来,把自己手中的木棍向前一挥,司机们看到放行的 信号,一个个象听到了特赦令的罪犯,小心翼翼而又不自觉地突然加足马力,逃 命般呼啸着逃奔而去。 尽管雨象箩面一样,但是,那青年男子的衣服还是被雨水淋了个透湿,紧帖 在身上;白衬衣完全变成了污渍和血混合物的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和透过衬 衣显露出来的肉的颜色交相辉映;公路上他站过的地方,也留下了一片一片的殷 红。 尽管如此,那青年男子依然象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得意地站在公路中间,手 忙脚乱地指挥着南来北往的各种车辆。 时间不长,公路上被他拦住的各种车辆,终于又在他的指挥下各奔东西,公 路上仅剩下了他自己,他依然挥舞着木棍在摇来晃去。 恰在这时,刚才那辆从安乐中学开出来飞驶而去的红色桑塔纳轿车,又呼啸 着开了过来,青年男子听到了呼啸声,马上警惕地注视着来车的方向,眼睛为之 一亮,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麽,随即将自己手中的木棍向地上一点,岂知来车司机 没有心理准备,几乎撞到了他手中的木棍上,轿车才停了下来,这下可捅了马蜂 窝。 但见那青年男子愤怒地抡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准备要向那轿车的挡风玻璃 猛劈下去,轿车司机吓的紧闭双眼,侧着身子随时等待大祸临头。咳咳,谁知等 了大半天,不见有什麽动静,待他胆颤心惊地又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虚惊一场。 其实那青年男子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车主人而已,他并没有想到真的要劈下去, 木棍就要接近挡风玻璃的时候,他顺势将木棍滑向了一边。尽管青年男子醉意朦 胧,但看他行事的把握还是有些分寸,看来他的大脑已经比先前清醒了一些。 青年男子并未就此罢休,仍然铁青着脸,头重脚轻地一只手举着木棍,一只 手不依不饶地拍打着轿车驾驶室的门窗玻璃,这下可惹闹了轿车的主人。但见车 主人恼休成怒地用力推开驾驶室的门,大声骂道:“酒鬼!”驾驶室的门碰到了 青年男子的身体,几乎就要将他撞翻在地。 车主人跳下车来,二话没说,上前一把揪住步履蹒跚的青年男子的衣领,一 拳下去,青年男子先是撂了自己手中的木棍,接着,重重地栽倒在柏油马路上。 这一拳打的可不轻,好象一下子使那青年男子的大脑清醒了许多,但见他爬 在地上挣扎了一阵,然后抬起头来,使劲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接着,又抹了一 把顺着嘴角流下来的血,狠狠地盯了一眼车主人,顺手抓过地上的木棍,企图从 地上爬起来。岂知没有等他站起身来,车主人上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青年男子在地上不停的滚来滚去,躲闪着,但是,他没有想到车主人会如此 狠毒,拳拳相逼,脚脚不离要害部位,尽管他竭力躲闪着,但是,还是有几脚几 拳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怒不可遏强忍着,冷不防,他利索地从地上一跃而 起,骂骂咧咧地和车主人纠缠、扭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就象两头抵架抵红了眼的公牛,在公路上来来往往,左冲右突,围观 的人们不时发出肆虐的大笑。那青年男子哪里是车主人的对手,且不说他又瘦又 弱,仅仅他该出手时不出手的宽容,就令围观的人们为他捏着一把冷汗,他一个 不小心,就被车主人重重地撂翻在地,就在他挣扎着企图从地上再次想爬起来的 时候,车主人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驾驶室,然后回转身来,咬牙切齿地指着地上 的他发狠吼道:“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我,我废了你!” 青年男子并没有被车主人的大吼所吓倒,而是爬在地上竭力向前一窜,双手 紧紧抱住了车主人留在驾驶室外的一条腿,一下子把他掀坐在驾驶室的座位上。 车主人火冒三丈,用力一回腿,狠狠一脚蹬出去,这一脚恰好蹬在那青年男子的 头上,一下子把他蹬了个仰掰叉。 就在青年男子躺在地上挣扎的间隙,车主人怒气冲冲地又跳下车来,照准他 的腹部就是几脚猛跺下去。这几脚跺的塌实,但见青年男子双手抱腹不停地在地 上来回滚动着。车主人依然不依不饶,又凶神恶煞地窜向前去,一脚踏住青年男 子的腹部,伏下身子指着他的鼻尖骂道:“别让我,再,再,再,再……。”唾 沫星子飞溅了青年男子一身一脸。 岂知话音未落,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车主人刚想要把自己的脚从青年 男子的腹部移开,就在这时,但见青年男子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仰 起头来,‘哗’的一声,一下子喷吐了车主人一身一脸,经过胃酸发酵后的酒精 和其它食物的腥臭气,立刻荡洋开来。 车主人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眼前这种突如其来的的意外,恶心的想吐,慌乱 地无所适从,傻傻地仰着脸,任头上脸上的烂菜叶,碎米饭慢慢地向下滑,擦不 是,不擦亦不是,围观的人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笑。 车主人终于反应过来,朝着青年男子的腹部恶狠狠地又跺了一脚,转身走回 轿车。他来到轿车跟前,弯腰从驾驶室里抓起一团自己平时擦车用的碎布,胡乱 朝自己的脸上头上擦抹着,嘴里依然不停地臭骂着。但见青年男子坐起身来,狗 翻肠子似的又呕吐了一阵,扫视一眼周围,兴许是吐了酒,头脑更清醒些了吧, 也未可知。不管车主人如何叫骂,也不搭腔,羞答答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向学校 的方向走去。 车主人那里肯依,使劲地将那团碎布摔在地上,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紧紧揪 住青年男子的后衣领硬是把他又给拖了回来,青年男子也不反抗,任凭车主人在 自己浑身上下拳打脚踢。 车主人胜利了,青年男子终于象一瘫烂泥,再次躺在了地上。车主人也顾不 得了浑身的肮脏,再次凶狠地踢了青年男子一脚,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们,喜形 于色骂骂咧咧地钻进了驾驶室。 青年男子一见车主人钻进了驾驶室,准备发动轿车,哪里还顾得上浑身的疼 痛,就地猛地向前一扑,顺势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轿车的一个前轮胎。车主人气 歪了鼻子,火冒三丈,咆哮着企图想打开驾驶室的门,岂知驾驶室的门恰被青年 男子的身体挡住,推了几次都没有打开,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去打开驾驶室另外 一边的门,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到事中迷吧,他们就这样僵持着。 僵持大约有三四分钟吧,车后门开了,从车上走下了轿车的女主人,亭亭玉 立,娇媚百态。但见女主人愁容满面地走向前来,也顾不得了女子的矜持和围观 人群的嬉笑,更顾不得了青年男子的浑身肮脏,伏下身来,伸手先擦了一把那男 子满脸的污渍,又抹了抹那男子头发上的泥污,几乎是抽噎着轻声说:“无名, 起来吧,别这样。”接着,温情地又拍了拍那男子的臂膀,希望那男子能够放开 双臂,不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再丢人现眼。 但见那青年男子用痴呆的目光凝视了一阵轿车的女主人之后,慢慢地松开了 自己紧抱轮胎的双臂,但是,他没有按照女主人的意愿从地上爬起来,而是在地 上翻了个滚儿,离开了轮胎一段距离,仰面躺在地上,双手掩面号啕大哭起来。 轿车的男主人依然骂不绝口,愤怒地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准备下车再教训青 年男子一番,这时恰被女主人给堵了进去,顺手又关上了驾驶室的门。 女主人一只手摁着驾驶室的门,扭回头来深情地望了一眼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的青年男子,但见她犹豫了一下,接着,毅然地收回头来,无奈地拉开轿车的后 门,泪流满面的躬身坐了进去。 男主人见女主人上了车,突然气势汹汹又打开驾驶室的门,窜下车来直逼躺 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他抬起脚,刚要向那青年男子的头部猛跺下去,突然,一个 腔若洪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住手!”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抬起的一只脚 长时间地停留在了空中。 接着,呼啦啦窜向车主人面前四五个卖菜卖肉的中年汉子来,人人光着膀子, 提拉双拖鞋。为首的一位手持一把砍刀,头也不抬,只顾低着头看似慢不经心的 用手指不停地去横刮着那砍刀的刀刃,其他的人双手抱肩,一脸严肃,一步一步 向车主人跟前逼过去。车主人终于有些胆怯了,一边紧盯着来人向后退着,一边 惊呼:“你们,你们想怎麽样?” “怎麽样?哈哈……。”持刀人依然没有抬起头来,车主人听了持刀人的一 串笑声,顿觉毛骨悚然。 “跺!跺呀!你再跺一脚让大伙儿瞧瞧!你哆嗦什麽?”持刀人说着环视了 一眼围观的人群,围观的人们七嘴八舌大声吆喝起来:“揍他!揍他!不能便宜 了这小子!”车主人瞟了一眼被激怒的人群,向着几个逼上前来的人们语无伦次 地支吾着:“我,我,我……。”几个赤胸露背的卖菜人,直到把车主人的身体 逼到了车身上,气的车主人嘴边的一道一寸多长的伤疤闪着亮光,嘴里好象还想 再说些什麽。 突然,持刀人抬起头来,用砍刀指着他的鼻尖骂道:“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 开着轿车,领着漂亮的女朋友,不想却去欺负一个醉汉,你算什麽人物!”持刀 人说罢,突然扔掉手中的砍刀,上前一把揪住车主人的领带:“来来来,咱们两 个比划比划。”说着,一把将车主人甩了出去,一时吓的车主人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