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居然一句话再也骂不出来,我只是站在车门边,贝着他 的表情,再瞄一瞄那张他没有盖好的画,心里想着怎么打破这奇怪的气氛。 其实,我那天的情绪是很低落的,因为看到爷爷这样,再加上爸妈,惫有亲戚 们都那么难过,我的心情当然也非常差,脾气当然不好控制,傍且他又那么不懂得 在女人心情不好时别采高姿态,当然成了我迁怒的对象。 但他那天确实让我吓了一跳,因为他不但没有跟我吵,反而还下车,挺直身子 站在我面前,跟我说了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因为你爷爷的事而……我很 抱歉……” 我的表情怎么样?我当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惊讶的站在那像是被鬼吓到一 样,许久不能动弹。 他从车上拿出那张画,摊开在我面前说:“你可以开始问了,我尽量回答你… …” 这时候吹来一阵风,一片树叶打在我的脸上,痛,很痛,但我却不没有去摸我 的脸,因为他的声音……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面对面时,听到他用那么温和的语气跟我说话,而且让我更 难忘的,是他那双眼睛,忧忧的,很慎怜的,那般深邃的看着我的眼睛。 “对不起,我也不应该这么凶的……”我低下头,向他道歉。 不知道我跟他在那站了多久? 我只记得我们好一下子没有说话,夜半的中山北路还有些喧嚣尘闹,身旁数台 机车呼啸而过,卷起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双手捧在胸前,我跟他之间的氛围充 斥着尴尬的味道。 “你不问吗?” 他打破沉默,放下那张画,稍稍弯下身子问我。 我抬头,眼光在四处游移着,我好想再看看他那双忧蓝的眼睛,但自己的视线 却…… 却这么的不听使唤。 “你多高?”我把手背在身后,鼓起勇气看着他,“咦?什么?”他把身子弯 得更低,“我问,你多高?” “我?182 ……” “好!我问完了!你继续画吧!我要上去了!” 我转身就跑,左手居然不自觉的向他挥手,我记得他那时的表情,呆呆的,笨 笨的,好像被无缘无故敲了一下头一样。 医院的自动门打开了,我的心好像也打开了一样,没来由的一阵轻松感,在心 里满满的,满满的,久久不散。 没多久,爷爷走了,医院的长廊上回荡着大伯与三伯的哭声,妈妈掩着面站在 爸爸身后,弟弟坐在椅子上大喊着阿公,阿公…… 我抚着弟弟的头,靠在墙壁上哭了起来。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他递了一包面纸给我,在我肩膀上轻拍了两下,然后走向我爸妈,递面纸给他 们。 是的!我又发了一个誓! “如果林翰聪以后都这么跟我相处,我赵馨慧也一定同等对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上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医院外面? 大概是他跟我的家人一样,心情不好吧! 1997年的耶诞节,是我最难过的耶诞节。唯一让我觉得有点意义的是,我跟他 的相处,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不再用那种讨人厌的口吻说话,而且语气也轻了很多,虽然说出来的话都一 样,但感觉就差很多。 时间一下子就过了,转眼间,我跟他都升高三了! " 高三" 这两个字代表什么?代表你没好日子过。 学校一天到晚考试,考试,考试,除了考试,还是考试!就没有别的事做! 一学期上没两次体育课,居然还会有体育成绩出来?我真佩服台湾的教育体制。 当然,他也是,只是他跟我不一样的是他考四技二专,我考大学。 在1998年8 月,他辞去了加油站的工作,把自己的积蓄花在补习费上,早上, 他到补习班上课,我到学校上课,晚上,他到学校上课,我到补习班。 彬许是因为这样的交错与彼此之间都忙着自己的功课吧!我们即使在家里,也 很少看到对方。当然,说话的机会就少之又少。 但忙归忙,一些疑问依然一直在我心底盘旋着。 我一直在猜想着,那张画里的女孩到底是谁?而我妈为什么是他的乾堂婶? 每次想起这些问题想问的时候,不是妈妈已经睡了,就是他的房门没开,你也 知道他那死个性,房门没开表示他在用功,吵到他的话,他会像疯子一样乱说话。 我说过,他一直给我" 完全模糊" 的感觉,每件事都是那么的让我惊讶,巴连 我们都已经" 这么久没见面" 了,他还是可以吓我一跳。 1998年9 月20日,我的18岁生日,我很高兴,因为我可以去考驾照了。 傍那天,他也要考驾照,因为那也是他的生日。 我不知道他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所以当我在监理所看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 他无聊到跟踪我到监理所,而且我还瞪了他一眼,当我看到他手上拿着本考照题库 时,我才慢慢会过意来,直到考完试,我才知道他跟我同一天生日。 下午,我在路考场边等他,看着他开着车,在考场上奔驰着。 为什么我要等他?因为我要让他载回家,我懒得再等公车,而且最重要的一点 是,凹是因为他让我在笔试时想着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所以我的笔试没过…… 我当然要叫他负责!谁叫他不早点告诉我?! 他很厉害!我不得不这么说! 因为他的笔试100 分,路考也是在最短时间里完成的,当他拿着驾照在我面前 晃诱时,我只能羡慕,并且诅咒他…… 但是,我们还是很和平的相处,不再像一年前一样,见面就斗嘴。 他考到驾照的那天,是我看过他最快乐的时候!我想可能是成就感作祟吧! 他居然请我到Friday吃饭!? 但是,人的遭遇是很奇怪的,乐极,就真的会生悲。 巴在我们要出门到Friday的前一小时,他的车停在路边被别人撞到,倒楣得很! 傍且好笑的是,撞到他车子的人,是他同学的女朋友,基于男人无聊且愚蠢的 大方,他还笑着跟那个女孩子说:“没关系!小撞伤,不算什么!你没事就好!” 结果,我陪他到修车场傍人估了一下修车的价钱,因为他无聊且愚蠢的大方, 他自己赔自己7500元。 我做人是很善良的。所以当我们从修车场出来时,我跟他说可以不去吃Friday 了,把钱留着修车吧!但他硬说要,而且非常坚持! 天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我又没啥损失,又有大餐可以吃,何乐而不为? 但是,我后悔了…… 我们坐公车打算到基隆路上那家Friday,在等公车的时候他就一直很不安的样 子,问他怎么了?他又说没什么,结果,他在车上吐得乱七八糟,我的新裙子也险 些遭到波及,车上的乘客都在看着我们,傍我手忙脚乱的拿面纸给他擦,还得帮他 找塑胶袋,还好公车司机给了我们一个,不然我想他一定会" 秽物染车".原来,他 坐车会晕车,坐飞机会晕机,坐船会吐得更厉害,只有在他自己开车的时候,才不 会有这种症头出现。 吃完饭后(其实他没吃多少。),我再也不敢带他坐公车,所以只好陪着他走 回家,他一直叫我自己坐车回去,他自己走就可以了。但我总觉得,拿人手短,吃 人嘴软,既然他请我吃了一顿,我陪他走一段路也不会损失太多,哎多脚会酸而已。 我不知道陪他走那段路是不是一个错误?但或许那个错是我引起的。 因为我问他,为什么爷爷去世那天,他要在医院外面? 傍他给我的答案,让我对他,有了另一种感觉…… 芭月天,最猖狂的我想应该是台风吧! 我觉得人很无聊,台风就台风嘛!干嘛还要跟它取名字?而且要取也不取懊听 点,傍且为什么一定要用英文名字啊?用中文不行吗? 但学生还是挺喜欢台风的,因为它会给你带来一些假期,如果它够凶的话。 但这些意外的福利对高三学生来说是没什么意义的。有时候学校表面上说不必 上课,实际上还是会要求学生到学校去自习,说是自习,其实是考试,说是考试, 其实是找麻烦。 没办法,因为你是学生,所以你就得听老师的,如果你想毕业,想念大学的话。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念高职似乎比较好,虽然他是夜间部的,但是他的共同科 (国英数) 靶觉上明显的比高中简单,但当然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科科有本难搞的书, 他的专业科目,我可是一个字也不懂。 记得有一天,大概是9 月底吧!有个@%#*$ 台风在台湾肆虐着,而倒楣的是, 它不够凶,所以我们还是得上课。 我大概是坐雅哥坐习惯了吧!反正只要他一有空,我想出门,他就会自动当司 机,我也不会拒绝他,有轿车坐,谁会想去挤公车?何况又是这样的台风天。? 于是,我坐他的车到学校去,他自己再去补习班。 懊死不死!当我在学校门口下车时,恰巧被我班上同学看到,那天,当然免不 了一阵" 劳问" ,她叫淑卿,是我的好朋友。 “喂!馨慧!今天载你来的是谁啊?”她拿出一包酸梅递到我面前来,“没啊! 我自己来的啊!”我急忙撇开视线,收拾着桌上的讲义,“少骗了啦!我都看到了! 是个帅哥喔!”她的眉毛飞啊鄙的,“哎呀!就我说过的那个住在我家的男孩子嘛!” “就是他啊?蛮帅的耶!叫什么名字啊?”她凑到我耳边问,“你想干嘛啊?”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哎呀!窈窕君子,淑女好裘嘛!”她说得好顺,我听得好奇 怪,天啊!这句话原来也可以这么倒装啊? “你自己去问他啊!”我把讲义放到书包里,窗外的雨还是没停,“小气!跟 人家说一下也不肯!……啊!该不会……你……” 她指着我,眼神里漫出狗仔队的味道,“喂!喂!喂!别侮辱我的眼光好不好!” 我马上反驳,“那是不可能的!” “你干嘛这么紧张啊?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啊!” “我也只是随便答一答啊!”我笑着,尴尬的…… “真的不告诉我他的名字?”她又问,随手塞了一颗酸梅入口,“不是我不告 诉你,而是依据我了解的他,你还是自己问会比较好!” 她一头问号的看着我,然后吐出酸梅子。 “为什么啊?” “因为他不喜欢的事很多很多,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别人知道他的名字。” “干嘛啊?他处女座的啊?这么龟啊?”她不可置否的,一副鄙视处女座的样 子,“喂!喂!喂!处女座也有好的啊!”我立刻替处女座举起抗议旗,“他真的 是处女座的吗?”她追问,“对啦!而且还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咧!”我摇着头说, “真的?天啊……听人家说,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在一起,会相克耶!” 她说得好认真,表情好像正在诉说一个恐怖鬼故事一样,“是吗?哪有这种事 啊?又没什么根据!” “真的啦!而且我还听人家说,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结婚,不是男克女,巴 是女克男耶!” 她说得挺真的,我听得挺乱的。哪里乱?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心里吧! 因为当我听到她这番话时,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像被蚂蚁咬了一口。 “那也只是听说啊!听听就算了啦!没那种事啦!” 我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回她,心里却有点害怕起来。 “嗯!我也觉得这种说法挺无聊的。” “我要去厕所,你要不要一起去?”我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口气,“No…… 我刚去过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面纸,对淑卿笑了一下,便往教室门口走去。 “馨慧,你好幸福啊!台风天还有专车接送耶!” 在我踏出第一步之前,淑卿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应她,只是笑一笑,随即跌进9 月20号我跟他生日那天,苞他一起走在回 家路上的记忆里…… “那天你为什么不去上班,反而在医院外面发呆咧?” “你真的想知道?”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啊!” “好!那我就不说!” 我也没有逼他一定得说出来,虽然我很想知道。但答案在一个红绿灯底下揭晓 …… “你自己看吧!”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是那天他在车上画的那张画,他把 画交给我之后,随即自己往前走,留下我一个人在路口的这一端…… 我想是爷爷去世那天,路边的灯光不太清楚吧!所以我看不清楚那张画到底是 画谁? 但现在,我很清楚的看到,那张画上面的女孩子,是我…… 他画得很像,每一个阴影部份及每一条线都很清晰且整齐,表情很生动,笑得 很灿烂。除了那副太阳眼镜是我不熟悉的之外,其他的部份都很明显的告诉我,那 就是我。 当我在路旁呆愣着看着那张画时,我看到在画的右下方,写了一些字…… “我喜欢看到你这样的笑容,虽然现在来说会是一种奢求,但抱歉的是,我不 会安慰女孩子,所以我只好用写的。我了解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我想告诉你 的是:我只是想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 By林翰聪 97/12/17 AM 2 :18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他写这些话有些什么意思,那表示我在装傻。 如果我又说我知道他写这些话有些什么意思,那表示我太果断。 装傻跟果断之间该如何取舍?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跟他之间,还有着太多的不了解,所以说要我喜欢他,在现在来说是不可能 的,当然将来的事谁都不知道,说不定将来是我追他咧! 但这并不表示他现在就是在追我,我想是因为他住在我家里,霸我家的了解多 少有点程度,所以他看得出我的难过,所以画张画来安慰我。 说真的,我是被他感动了,在那个红绿灯下…… 他就站在路口的那端,看着我,我就站在路口的这端,一动也不动, 台北的夜晚,车群在路上穿梭着,车声,喇叭声,回绕在耳,我们不知道就这 样站了多久?只记得我眼底的他,数次被来往的车潮给挡住…… 在我的视线被挡住时的那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居然有点害怕,唉怕当车 子离开我的视线时,他已经不在路口的那端,那我怎么办? 我那时的心情被纸上的画及纸上的字句给纠缠着,心跳或许也快了,脸或许也 红过,如果我没办法在他身上找到答案,我会没办法念书。 但话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爱情的恐怖,我知道爱情的魔力,它可以让一个人由振作变为倾颓, 也可以让一个人由萎靡变为勤奋,一天没有他的消息会死,一天没有他的电话会死, 一天不知道他在哪会死,一天没看到他的人会死,反正只要一天没有他就是死路一 条。 在前途与爱情的取舍中,我选择了前途,在那一刻,因为我已经高三,他也是, 如果我没考上好的大学,我不会原谅自己,如果我害他考不上二专,我会更恨我自 己,更何况我不确定他写这些话的意思,如果他只是单纯的安慰我,那我不就是自 己送上门? 我问过淑卿,如果一个男孩子写这样的东西给你,你会怎么想? 她说这摆明是喜欢上你了,还会怎么想?想的顶多是他够不够资格跟自己在一 起而已。 她说的好自然,好像她常遇到这样的事,但她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原因,她长 得很漂亮,在补习班里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所以她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反观我, 我近视深,戴眼镜,头发也没什么型,又不高,也不美,傍且多吃一点就会肥,像 这样的女孩子比比皆是,比我好的更多,他没理由喜欢我,更何况我们之前的相处 情况是那么的糟糕。 所以在我跨出走向路口的那一端之前,我告诉自己,不必问了! 因为他一定是安慰我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他,感动归感动,喜欢归喜欢,这是 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台风还在台湾上空发飙着,我拿着把雨伞,站在路旁,等待着他的白色雅哥, 这时我想到淑卿的一句话:你好幸福,台风天还有专车接送。 这就是幸福吗?为什么跟他说的不一样? 这个他不是林翰聪,而是我一个国中同学,他追了我两年,在国中的时候,我 没有接受他,因为我一直找不到可以让自己付出感情给他的理由。 在我们国中的毕业典礼上,他捧着一束花,到我面前来,要我跟他到比较安静 的地方告诉我一些他最后想对我说的话,我给了他这一次机会,却等于给自己心痛 一次的机会…… 他说,他只是个国中生,所以他没有能力给我所谓的幸福,但要我一定记住,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一个人愿意替你做任何事,却永远不让你发现他的辛苦。” 原本我还不懂,直到毕业典礼结束,我们回到教室时,我才发现,他从开始追 我的那天到现在,每天画一张我的画,折一朵纸花,写一封信,傍这些东西堆在我 的位置上,连隔壁同学的位置都摆满了…… 苞林翰聪一样,他感动了我,满满的,漾在心底的,也痛在心底的。 因为他国中毕业后,全家搬到澳洲去了,我没有机会去了解一个这么爱我的人, 在中正机场送他的时候,是我第一次为男孩子哭。 他的白色雅哥停在我面前,我坐上车,想着淑卿所说的幸福,想着他所说的幸 福,突然我问出了一句:“什么是幸福?” 他转头看了一下我,又把头转回去,扬着嘴角,轻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回 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