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早上的阳光不太猛烈,柔柔地洒在花园的草地上,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觅食, 吱吱喳喳个不停。霍晶铃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继续享受着这 悠闲的时光。 雪姨到市集采购去了,何阮东大清早就出去,佣人忙着打扫,家里就她这个待 产的孕妇最空闲。哦不,还有迎面而来的那位。 “你也喜欢在阳光下吃早餐?” “我是看到你这么舒坦,才决定仿效。”费斯把手上捧着的咖啡和三文治放在 小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哼哼!你这是公然在老板面前翘班呢!” “……我现在休假中。” 能开玩笑的感觉真好。霍晶铃拂拂头发,继续以轻松的语调发问:“这次决定 留多久?” “看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除了矛盾,他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仰头望 天,深呼吸了口气。“还是这里的空气清新。”浑着淡淡酒香的气息,这种熟悉的 气味太久违,一下子又勾起无限的回忆。 “那以后别走了。” 听到此话,费斯转过头。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一时辨别不出话里的诚 意有多少。 “干……干嘛?”看着她的蓝眸由浅转深,被瞧得不自在,霍晶铃不免口吃。 “没。”他低头扯起嘴角一笑,嘲笑心里竟然还存在着那丁点的期望。离家一 年,他努力地投入新生活中,以为自己已学会遗忘,原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了?要不要回避? 不忍看到他落寞的神情,霍晶铃伸手按住他落在桌上的手背。“费斯,你知道 的,酒庄一直需要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就对他赞赏有加,以前骄傲的她不肯承认, 这个男人,的确为维拉酒庄出了不少力。 属于她的温度从手背传来,既想贪暖多一会,却清楚无用。费斯轻轻把手抽回, 朝她笑了笑:“我当然晓得自己有多重要!” 霍晶铃翻白眼:“当我没说过。”她别过脸,决定不理会这自大的家伙! 之于她,自己还是有作用的。费斯神色一黯,不着痕迹地抬眼观察身旁的她, 恬静的侧脸不施脂粉,依然美丽动人。 现在的她看似很幸福,万一真相揭开,她受得了?说?还是不说? 为了自己,或许应该把事实挑明。伤痛只是短暂,他会陪她度过这个难关。 可是…… 不行! 费斯决断地打消酝酿了几天几夜的话语,端起咖啡杯急躁地喝了一口。 从知道那件事,他没一晚能正常入眠。每当合起眼,就想起那次她把自己关在 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样子。怕看到她难过,最重要的是,她临盆在即! 有口难言!最终,他挑了另一个话题:“孩子什么时候出世?” “就快了,过几天是预产期。”说起儿子,霍晶铃不由得从心坎里笑出来, “前两天产检时,医生只推了推我的肚子,便诊断说他会有七斤多重呢。” 费斯大惊:“那生产时会不会很吃力?” “可能。”据说她出生时才六斤,属于比较正常的体重,超过七斤的胎儿对新 妈妈来说会比较吃力,这也是何阮东一直忧虑的地方。不过伟大的母爱已把困难掩 盖,霍晶铃摸着隆起的肚皮,脸上挂着坚定的笑容。“我会努力的!” “Sophia……”费斯为之动容,昔日娇蛮的小女孩,现在真的长大了。 “哦对,你都回来两天了,怎么都不回家一趟?” “呃?我下午就回去。”大概待两天左右他就回来,希望能赶得及看到她生产。 “顺便帮我问候你爸爸。” “好的。” 通话完毕,一园沉寂,只偶尔传来小鸟的叫声。彼此都在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刻, 却被门口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打破。 “阮东?”他怎会在这时候回来?霍晶铃倏地起身,挪着笨重的身体往停车的 方向走去。 费斯本欲开口阻止,又在看到何阮东推门下来时合上嘴。阳光中,她拉着他的 手臂仰头说笑,即使那男人拧着眉冷然相对,她依然笑得灿烂。 “就问问而已嘛。” “我说过很多次了,现你的任务是专心待产,酒庄的事有我,你别再操心!” “好啦好啦,你不喜欢我不再问就是了!别气别气,给你弄些吃的来好不?” “不了,我回来拿点东西,马上又得走。” “大清早就出去,现在肯定饿了!你先坐一下,不用等多久,我去去就来!” 霍晶铃才不管他的反对,硬把何阮东推倒在椅子上,随后加快脚步走回屋去。 何阮东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有些烦躁地收回追随她的视线。刚才跟几个葡萄 园主谈判时,终于知道他们不肯再跟维拉酒庄合作的原因。原来一直以来就是那个 查理从中作梗,或许他认为让他们受点挫折就能顺利把酒庄拿下? 可笑!那些人大概都忘记三年前跟霍先生签定过的协议,未来十年的葡萄收成 都归维拉酒庄所有,而且价格已经由分析师算过后定好了。 之前不把合约拿出来,是希望能通过柔和的手段拉回他们的心意。既然现在沟 通多次无效,是时候通过法律途径解决问题。 只是……真的不想走到决裂这步。 心烦不已,何阮东抹了把脸,转过头就对上费斯瞪着他的眼。 “你都这样对她的吗?”什么叫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费斯算是领教了。 “什么?” “我说,你对她总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不过眼!这个女人,何曾需要 活得这么委曲求全? 何阮东有些意会过来,他敛着眉,冷声道:“我们俩人的相处方式应该不用向 你交待?” “关乎Sophia的幸福,我就要管!何阮东,不管你对Sophia是否真心,我都要 你保证,从今以后对她不离不弃!” 保证?“你这话也太可笑了?!” 他当自己是谁?何阮东冷笑!连日来东奔西走,他已疲累得像条狗一样。恨不 得早日把事情摆平,然后安心陪她生孩子。这骨节眼上,他一个外人又来掺和什么? 息事宁人,何阮东决定走开,然才起身,费斯已站起来大喝:“何阮东!” 二人的身形相当,蓝黑两眸间迸射出慑人的目光。 “我的要求不过分,作为她的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你已经拥有最珍贵的宝贝。 酒庄的生意她也放心交给你打理,难道这些都不足以让你动心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心知肚明!” 简直莫名其妙!有话又不言明,尽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何阮东懒得理他,转身 就要走。 “站住!”费斯揪着他的手臂怒喝!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是如何像他那般做 到镇定自如?难道夜半醒来,他不会受到良心责备?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再说出 口的话语音量也高昂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伤害一个深爱你的女人,你就 不怕有报应?” 越说越过分,何阮东用力甩开他的掣肘,急步走向主屋门口。 被完全无视,费斯的额头上隐隐浮现青筋。 “你就恃着她爱你,是不?恃着她不能没有你,对不?”愤怒与失望同时涌上 心头,费斯已管不了那么多,冲口而出:“何阮东,你当初与霍先生协议时,就没 有想过今天会有些许不舍吗?” 何阮东一凛,脚步嘎然停下。他转身,双眼狠狠地瞅着费斯。“你知道什么?” 费斯冷笑,迈开步伐走向他,嘴里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原来你也会害怕?” “废话少说!” “当初你明明不肯屈就入赘,即使在山洞俩人被当场抓到衣衫不整搂抱成一团 时也抵死不从。可是后来,当霍先生提出一个条件……你就答应了。” 听到对方的话,何阮东整个人震惊。这事除了他跟霍先生,还有律师,根本无 人清楚内情!他一手抓住费斯的衣领,咬着牙道:“你怎会知道?” “这个你管不着!”要不是那次在酒里,听那个喝醉的律师助理拿这事来开玩 笑,他也不知道原来真相是如此丑陋。 费斯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衫,剔剔身上的尘,再次看他时眼底有鄙夷:“我真看 不起你!为了钱,你竟然连自己都可以出卖!你以为跟Sophia结婚,让她在五年内 生下合法的继承人,等时间一到你就能安然离开,并且之前的债务一律不再计较! 可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她可能会爱上你!如果你离开,她会伤心欲绝!还有你的 孩子呢?你也可以忍心抛之不顾吗?” “闭嘴!” “哐啷!” 怒吼伴随着银盘落地的声响同时发出,二人大惊,转头正看到一脸惶恐无措的 霍晶铃,而地上——则洒满了咖啡和曲奇饼。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