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是我的影子 以后,我跟老八交往逐渐密切了。几千名学生的学校里,只有我一个人愿意 跟老八搭讪。老八在县城租了一间小房子,在这间房子里,他干了那年头许多学 生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老八不在宿舍的时候,他大都呆在那间小屋里,把自己 关起来,像一匹受伤的孤狼,舔着伤口独自疗伤。 他问我,你最崇拜谁呀? 我说,是海子。 他问,海子是谁? 我说,一个诗人,一个自杀的诗人, 他说,能自杀的人是很牛的,自杀需要勇气。 我说,我一直把他当作“哥哥”看待,“海子哥哥”。在我后来的疯癫的日 子里,我把许多东西都忘了,可我的海子哥哥没忘。“杀人凶手”要杀我的时候, 我经常大声呼喊叫他去救我,可是他没有。他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救我呢? 他问我,你有什么理想啊? 我说,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兼备的诗人和作家。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能兼容吗? 我的拳头砸向他的后背,他挨了几下就跑了,跑了好远,还在笑我。 我们总是喜欢在午夜时分去铁路路基上逛,这条铁路经过学校所在的县城, 据说能到达省会,能到达北京。省会和北京在当时我还没有去过,看到铁路向远 方延伸,我们充满憧憬和向往。 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的一个晚上,我们沿着铁路走了好远好远。 我问老八,你真的去找过“小姐”吗? 他说,恩。 我问,跟女人做爱是什么滋味? 他说,就那回事,跟吃饭睡觉差不多的性质。你以后经历了就知道了。 我说,枉我白活了近二十载,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呢,白活了,“长鸡 巴”无用武之地啊,资源浪费,实在可惜。 老八被我逗笑了,说,我们比一比谁的大。结果我发现,他的家伙果然硕大 无朋。 老八说,我有过性冲动后,总是幻想要是我是古代的皇帝就好了,那样就可 以玩尽天下美女,我要一天玩十个,直到精尽人亡为止。我的理想就是玩尽天下 美女。 我哈哈大笑,说,兄弟所想略同。我的理想是天下男人全死光了,那样天下 的女人我随便挑,要多少有多少。 我说,你们这所学校没意思极了,同学一个个像傻比一样;我们原来的学校 好玩,大家围成一团集体手淫,刺激死了。 老八说,就是就是,我有一次在宿舍看见他们偷偷手淫,把精子射在毛巾上, 恶心死了,整个宿舍全是他妈的精子的腥味! 老八接着说,对了,小强,我把你当兄弟,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本来是不愿 上学的,我妈要我上,我没有办法。 我说,我知道,你的心思早就不在学校了,早点滚进社会为好,省得危害武 林,遭江湖同道唾骂。 他说,我想过几天离开学校去看一个朋友。 我说,那你去哪?不过过几天要高考了,不会对你有影响吧。 他说,不会的,我自己有分寸。 在这次长谈之后,我跟老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他错过了高考,错过 了读大学的机会。我见面就给了他一拳,打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说,你跑哪去了?害得老子到处找你。 他说,不是跟你说过去看一个朋友了吗? 我说,哪个朋友这么重要啊,他比高考好重要? 他说,是啊,高考狗屁不是。老子去看的是个“小姐”,她在劳教,我一直 在陪她。 老八说到这里,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老八,你疯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啊。 老八说,“小姐”怎么了?她们自己劳动,自食其力,不偷不抢,比许多人 高尚得多。 老八身上有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我信服他说的这些话。老八在家里排行第八, 他家里还有七个姐姐,他爸妈为了生他,躲计划生育躲了五、六年。 老八说,每个“小姐”都有一部辛酸史。中国古代的妓女都是被逼的,逼良 为娼;现在女孩子不一样了,许多没有文化、找不到工作的女孩子没有办法赚钱, 就去做“小姐”,钱来得快,她们是社会逼迫的,我们家小芳也是这样。 那时候我们只有十八、九岁,老八说的那些话总是超出了同龄人,——他一 定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似乎是我的一面镜子,更确切地说,是我的影子。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