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作者:lzdhbe 突然想起皓很久以前的样子,颓废的笑,是那个时代的标志。满身都是阴沉 的味道。沉默。神情疲倦。面容清矍。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起,隐隐约约呈现他的 脸。那脸上总是有一层雾淡淡的笼罩。面目不清的迷茫。 他的与众不同自然会引起很多女骇的注意,可他总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别人 他的不容玷污。他的世界容不下第二个人。我总以为这种做法似乎脆弱,包括他 保护的纯洁的纸一样的灵魂。 我是和他做的最长久的朋友,也许因为同样的沉默。我们没有过多的话可说, 语言对于我们是苍白的,很多时候,坐在一起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安慰。我们都喜 欢这种感觉,在寒冷的季节心灵相通。 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孤独地坚持生命的信仰。我们痛恨爱与被爱,认为沉溺爱情是一件耻辱 的事情。 我们结伴去过很多地方,去的最多的就是西藏,他画了很多画,每次内容都 不同,每次都画不完,下一次总有再去的理由。他告诉我,那里有生命的灵韵。 我们都是信佛的,因为可以有灵魂的归宿。 我们有时候住在一起,因为独处惯了,就忘了做人的禀性,我们始终害怕忘 记自己是谁。可他终究是个有才情的人,他读的很多书是我闻所未闻的,画的画 也拿过很多奖,虽然都是被人偷偷拿去参加评选的,过后他一定会和那人断交, 他憎恶名利。他怕评审脏了他的画。他的小提琴弹的也很好,我们的房子里总是 放着帕格尼尼的曲子,他经常坐在窗台上,目光空洞。我知道,他的灵魂在起舞。 有时候,我会去郊外拣植物的叶子,各种形状的,死去的生命,回到家里, 他一片片的洗干净,晾干,贴在窗户上,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屋子里就有了奇怪 的颜色和青涩的气味。我们就在黑暗中,做各自喜欢的事,无休止地帕格尼尼。 很多时候,我们彼此没有任何讯息,我们是一样的人,是不难找到对方的。 他的酒瘾很大,所以我们经常在酒吧不期而遇。他那没有血色的脸在酒精的催化 下,会变得面若桃花。他实在是俊美。他的手指苍白纤细,端酒的时候,会微微 的颤抖。那无不是一种引诱。我隔着人群,远远地望过去,他周围的女人都在悄 悄地看他。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只是临走时冲我轻轻的点头,这时候,如果 我是得意的,我就会抱以微笑。 可是,有一次,他遇到了例外,那是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例外。 那是深秋的一个晚上,我们从酒吧出来,没有叫车,两个人缓慢地走在路上, 酒精的气味让人恶心。就在距离我们的不远处,突然有很响的车轮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就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倒了下去,我意识到出了车祸,拉上他快速的走 过去。果然,一个女骇子被撞倒在路边,那是我看过的流血最多的一次。我感觉 胃里的东西都在翻腾着往上涌,他也惊呆了,酒醒了大半,人却僵在那,我赶紧 招呼他叫车把那女骇送到了医院,所幸,那女骇并没有死。在医院的椅子上,我 看到他的神情异常,明白了他心里所受的震撼,我又何尝不是呢?当我们真的去 面对生命,面对死亡,我们才看到自己的懦弱,生命真的不是美丽的童话,它的 雍容华贵,犹如我们,是不堪一击的。 等到那个女骇脱离危险,我们回家了。整整一天,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过话。 可是,过了几个月,在我们都试图将这件事忘掉的时候,那女骇居然在酒吧 里找到他,她脸上带着笑,可那分明是与这里不相容的。她的笑纯洁得象冬日里 的太阳。他却是冷漠,他拒绝她进入他的世界。可那女骇是执着的,她仍旧是笑, 默默的坐在他身边,陪他喝酒。可她终究是不胜酒力的,没多久就醉倒在他身上, 他推开她,抬腿走出去。如此的情景,在酒吧上演了十一天,周围的好事者开始 骂他的冷血无情,他不动容,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让他改变。 那女骇竟然一直追到家里来,她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看着我们死气沉沉的 屋子,我终于是不忍看她的眼睛了,在她满是惊讶的目光里,我感觉到一丝丝的 羞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也不知道此刻的皓在想什么,我只想 快速的离开。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那以后,女骇就成了我们家的常客,虽然并不曾有人邀请的,她还是一如既 往的来。她总是带来一盆盆的花花草草,都是些可以长命百岁的植物。屋子里似 乎有了些许的生机。我暗笑她的傻,我们都是不会养花的人啊。但是我发现,皓 的脸好象不再总是那么阴沉,我看的出,她爱上了他。我没有兴趣预测他们的未 来,皓总是招人喜欢的啊…… 家里除了帕格尼尼还多了她的笑声,我不明白人怎么会有那么多愉快的事情 享受,但她的声音却是悦耳的,大概就是小时侯课文里教的那种“银铃般”的吧, 生活好象变轻松了不少…… 皓的眼神一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冷冷的告诉别人他的世界是多么的高 不可攀。可她来的久了,我竟发现他眼中隐藏的一抹柔情。她的身体单薄,脸也 经常是苍白的,暗影里,两个人默默地相对而立的时候,就象两只蜡制的木偶。 我并没有任何的预感,对别人的私事我一向不赶兴趣的,我只是一个人独来 独往,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 午夜回家的时候,家里依旧是昏暗的,我没有开灯,摸索着超前走,看见两 个静止了的人影斜斜地相拥靠在墙上,我本不想打扰他们,却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的地方,皓是从来不和人这么亲近的啊,我打开灯,看到他抱着她,脸色惨白,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只轻轻的说一句“她死了,白血病……”我感到一阵的头 晕目眩,故事结束了。曲终人散。 皓去了很远的地方,在他给我寄来的明信片上有他灿烂的笑,他告诉我,在 她走的时候,曾经对他说“生命本不是我们想象的样子,它会有爱的痕迹……” 她留下的盆栽,正在枝繁叶茂的季节。我学会了做一名细心的花匠。 梦里总会听到天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