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雪里剑 从我十岁起,我就跟着师父住在杭城外的蛇岛上。蛇岛没有蛇,只是这岛屿像 一条蛇。 平常的日子帮师父采药、煎药,买酒。然后练功。时间也就这样过去了。闲些 时候,师父就是种那些梅花,再给我讲些落梅山庄的事情。师父讲得断断续续的, 听了差不多十年,我大约地知道落梅山庄是蜀郡一带的武林世家,但却鲜少和武林 中人来往。一般人不会主动惹别人,但别人如果惹了她,下场必定很惨。庄主有一 个徒弟,一个女儿。其实真正使得落梅山庄出名的是庄主十三年前杀了武林第一杀 手萧王孙。据说落梅山庄藏着天下第一兵器“梅花雪里剑”以及其中的剑谱,当时 的武林第一高手萧王孙就是死在这剑下的。这以后梅花雪里剑一直是武林中人追逐 的对象。只是在十年前,一把离奇的大火埋藏了落梅山庄的所有秘密。 时至今日,还是有人在找传说中是梅花雪里剑。虽然我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什么 跟我说这些,但我总是很认真地提着。我总感觉师父和落梅山庄有很大的关连。而 且还有可能是师父心中永远的痛。很多时间,师父总是对着梅花发呆,或者用那把 二寸长的小剑雕梅花。 一 杭城的人很久没见到雪了,有三五年了吧,这些年杭城的冬天总是很干燥,没 下过一场雪。 我拉了拉披风,来到一家酒店前。到了冬天,师父的酒瘾更大了。 我在打完酒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看家这个女人的。她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披着 有些灰白的长发,看样子像是从外地来的。 她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禁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因为我看见她的鞋子,她似乎 走了很多路,白色的绣花鞋都有点破了,而且很脏,但她身上的那袭白衫却很干净, 而且是新的,像是刚换上去的。她似乎察觉到我在注视着她,忽然转过头来。我有 点尴尬,慌忙地别开脸,她忽然一伸手向我抓来,我本能的一避,却没有避开,右 肩被抓个正着,酒坛子差点到在地上,我运功想脱开,却发现我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来,“你知道一个叫年少里中横的人吗”她忽然开口问道,声音竟如少艾,很是好 听。我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忽然放开我,对着我微微一笑“你怎么会认识他呢, 我真是的,没吓坏你吧,小姑娘?”我没有回答,有点慌忙地跑回了蛇岛。 我走进石屋的时候师父正用有把小刀在雕着梅花。我经自把酒放在石桌上,边 去炉子上看药边说“师父,我今天在城里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打扮跟平常的 妇女没什么区别,可我总觉得她好奇怪,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师父还在雕着,连 头都没抬。我把药倒出来,端到师父面前,“她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年少里中横的 人,对了,师父,你不是说依我的武功,武林中胜得了我的人很少的了,好奇怪, 她就这样伸手一抓,我竟然避不开。”师父终于抬起头来,用两根手指拈着那把小 剑。“你跟我说的是这个人吗?”我顺着师父的目光往门口一看,我赫然发现那个 女人竟然站在门口,以我的耳力,竟然没发现她一直跟着我。 我有点吃惊地看着她,她又对我微微一笑,我忽然发现原来她笑起来很美,一 种说不出的美。“对对,再去打壶酒,师父的故人来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师父有 什么故人,而师父也没有叫我去见礼,我应了一声,就朝门口走去,“等下,把这 拿着。”师父喊住我,我有点不解地转过头去,师父把手中的那支小剑抛给我,我 还想问什么,师父已经示意我走开了,我不敢多问,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朝 那女人看了一眼,猜测她和师父的关系。 我有点担心师父,师父自十年前遭人暗算,一身武功全失了。我不敢逗留,以 最快的速度打了酒,当怀着满肚疑问回到蛇岛的时候,师父倒在血泊中,那支梅花 被死死地抓在师父手中,已经被血染红了,那女人也没了踪影。 二 我把师父埋了以后就去找那个女人,就算师父不是她杀的,师父的死也应该和 她有关。 我在杭州城里找了整整三天,我确信那那女人已经不在杭城了的时候便准备去 蜀郡。师父曾经跟我说过,如果有天他忽然死了,便叫我去蜀郡。我刚走出杭城的 就发现我被人跟踪了。 我在城外的树林里停住脚,三个蒙面人闪了出来。我听见他们说要我交出什么 梅花雪里剑,“梅花雪里剑?”我一惊。我根本没见过什么梅雪里剑,他们当然不 相信,于是我们就动手了。师父给我的那支二寸长的小剑用起来很顺手,三招后, 二个人已经倒下了,我制住第三个人,刚想向他问什么是梅花雪里剑、谁派他们来 的时候,我发现有黑血从他口中流出来,好严的纪律,不成功便成仁。虽然自十年 前,我被师父从雪里里拣来后,除了帮师父打酒就一直住在蛇岛,但师父经常给我 讲些武林中的事情,所以对武林中的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我去蜀郡做什么,找什么人,师父一点都没提及。除了那三个蒙面人,一路上 倒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第四天傍晚,我走进一座小城,暂时找了间客栈住下。 我一直都想着那个神秘的女人,所以虽然连日赶路,我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三更时分,我忽然看见窗外似乎有白影闪了一下,我慌忙跟了出去,果然,月下有 个白衣人在我前面一掠。看来这人是故意要引我出去的,如果是想偷袭我,他不会 笨到穿白衣。我看背影有点像那个女人,想也没想就跟了出去。追了将近半个时辰, 快到城外了,我有点急了。那人的轻功看来远在我之上,总与我保持若继若离的一 段距离。我强提一口气,紧跟着,前面黑糊糊的,好像是个小村庄,快到那村子的 时候,那人忽然停了下来,我才看清楚,这不是什么村庄,而是一处很大的庄院, 白衣人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身影一闪,便失去了踪影。主人一定不会喜欢这时候 有人敲门的,我翻墙进了庄院,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里起码有7 、8 年没住人了, 阴森森的,我不尽有点害怕起来,我拿出随身带的打火石点了个火把,那个白衣人 会去那里呢? 谜团越来越多,师父的死,神秘的白衣女人,还有那三个蒙面,师父为什么要 我来这里? 难道那个白衣女人一直都跟着我?我猛然一惊,迅速返回庄内,果然是那个白 衣人,和他动手的那个黑衣蒙面人应该和我在杭城外的树林里见到的三个蒙面人有 关,但他的武功似乎远在他们三人之上,或者是他们的首领吧。 三 天快亮了,我看清楚了,那白衣人果然就是我在杭城见到的那个女人。我站在 那里,正想着要不要出手。他们也看见我了,那个蒙面人大概有些急了,把那女人 逼退一步就飞逝而去,那女人也没有追赶,看了看我,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身子 一横,挡住那女人,“呵呵,不必担心,我既然引你出来,就不会再跑的了。” “我师父是不是你杀的?”“孩子……”她话没说我,忽然一拉我,“有人”我就 这样被她拉着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从心低相信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大亮了。 我把她带到我的房间,她小心地看了看窗外,然后关上门。我站起身来,把门 和窗都打开。她有点不解地看着我,却没阻止。“这样就算外面有人,我们也可以 看清楚。”“你现在一定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我抛给她一个废话的表 情。“你想要弄明白就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 时间到了我叫你。”“那你跑了我怎么办。” 她详和地一笑,“我要是跑就不会跟着你了,再说,依你的武功也制不住我。” 我知道没有选择,和她在客堂里吃了点东西,我实在太累了,一着床就睡着了,我 在睡前依稀听得她对我说“我叫雪娘,你可以叫我雪姨。”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我实在太累。雪娘没有走,她坐在桌子前等我。 我稍微梳洗了一下,跟着她出了客栈。做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我总觉得这路很熟悉, 她竟然又把我带到昨天晚上的那座庄院里。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你去看看那石狮 后面的字。”石狮后面果然有字,只是有些模糊不清,看来有些年了。依稀的,仿 佛有“落梅山庄”四个字。“这就是13年前忽然崛起,称霸了武林三年,又在10年 前离奇消失的落梅山庄。”“那个黑衣人问我什么梅花雪里剑以及和我师父的死有 是关系。”雪娘缓缓地拔下束发的银钗,递到我面前,我拿出师父给我的那把小剑, 竟然一摸一样。“这就是梅花雪里剑。”“你师父叫年少里中横,是13年前武林第 一杀手萧王孙的徒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了,我就是是落梅山庄的大小姐。” “那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赶尽杀绝?”雪娘落寞地对着我一笑,“萧 王孙不是我父亲杀的,梅花雪里剑或许是两把好剑,但根本没什么武功秘籍,他们 不过是我娘和萧王孙的定情之物。而且我怎么会杀年少里中横,我等了他整整十年 啊!” 四 萧王孙出道以来,仗着一把短剑,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认 识了四川唐门的长女唐青裙。两人私定终身,正当萧王孙准备洗手向唐门提亲的时 候,唐青裙却逼于父命,不得不嫁给了对他仰慕已久的落梅山庄庄主。萧王孙也在 唐青裙出嫁的那天失去了踪影。唐青裙嫁到落梅山庄不到三年,留下一个女儿便郁 郁而终。落梅山庄的庄主遵照夫人的遗嘱,一直都在找萧王孙。为的就是归还这把 小剑,落梅山庄庄主花了差不多20年的时间终于找到萧王孙。谁知道萧王孙在得知 唐青裙逝世后,竟然饮剑自刎,武林中人不明白内情,都认为萧王孙是死在落梅山 庄庄主手下,那两把定情的短剑经过好事者的渲染也成了天下第一兵器“梅花雪里 剑。” 萧王孙的徒弟年少里中横为师报仇闯进落梅山庄,却不料遇见落梅山庄的大小 姐雪娘,年少里中横对落梅山庄老庄主的话半信半疑,为了雪娘,他去萧王孙自刎 的地方查看师父的死因,却不料,这一去边没了踪影。 而落梅山庄因为传言就一直没有平静过。后来庄主唯一的弟子叶天也相信了传 言,杀师夺剑,老庄主遭了暗算,但为了弥补爱妻的遗憾死也不愿意把梅花雪里剑 交给他。叶天当然不相信萧王孙和落梅山庄庄主拼命保护的那两把小剑不过是两把 普通的定情剑。雪娘在庄主的掩护下逃出了落梅山庄。叶天在百寻不得梅花血里剑, 便放火烧了落梅山庄。 雪娘找年少里中横整整找了十年,终于在日前得知年少里中横当年也遭了叶天 的暗算留在蛇岛。想不到她去蛇岛的时候竟然被叶天跟踪,雪娘不是叶天的对手, 逼着跳下了海,师父却因为武功全失遭了毒手。 我轻轻地扶着雪娘,“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叶天吗?”雪年虚脱了似的靠在我 身上,“恩,你在杭城外碰到的三个蒙面人就是他的手下,你师父叫你来蜀郡就是 要你找我,他没想到我也到了杭城。我知道叶天的老窝在蜀郡,你我连手或许可以 为你师父报仇,路上怕你出事,就一直跟着你。”“昨天晚上我引你出来,本想告 诉你这些的,没想到叶天竟也跟踪我。” 我相信雪娘说的是真的,因为她说起我师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有他身上淡 淡的梅花香味和师父雕梅时候的表情。 雪娘靠在我身上,望着已经成了废墟了的落梅山庄。滑下两行清泪。爱情可以 作为家族交易的筹码。亲情,恩情在权利面前竟然可以如此单薄。我看了看雪娘。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萧王孙、活着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师父可以为一个女人 刻一辈子的梅花。雪娘为师父奔波了十年,十年的青春啊。 五 “雪姨,我们先回客栈休息一下,再想办法找叶天报仇。”“不,我不相信, 我找了十年多的梅花雪里剑竟然这是两把破铁片。你们在骗我,哈哈哈,我不相信。” 我看见一个黑衣人从一块石碑中闪了出来,“天下没有这样傻的人,连自己的命都 不要,竟然只为了两把破铁片。”他忽然伸手向我抓来“快把梅花雪里剑交出来。” 雪娘似乎醒了,顺手一推我,和叶天交上手了,我一扬小剑,也攻向叶天。我心里 想得已经不只是师父的仇了,两把小剑,两代人的爱情。叶天似乎受的刺激太大, 他找了十年的梅花雪里剑根本不能使他成名,他十年的希望落空了。他一边攻击我 们,一边狂笑。我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雪娘和叶天同时倒下的,我想本来我和雪娘联 手,雪娘可以不必死的,但我还上看着雪娘倒下,十年来雪娘活着是因为师父还活 着,师父死后雪娘活着就为了给师父报仇。 我把雪娘和叶天的尸体带回蛇岛,雪娘和师父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把叶天埋 在师父和雪娘的傍边,他比任何人都可怜,我想师父他们心里应该都是幸福的,至 少有人挂念着他们,有人被他们挂念。而叶天,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到最后连苦 守了十年的梦想都破灭了。 我离开了蛇岛,把那两把小剑带在身上,他们是我的兵器,也是我的一个信念。 我走出杭城的时候杭城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我想大雪过后,红日 也会再现。 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我拿了一壶酒去祭奠落梅山庄的废墟。这地方有着两代 人的爱情,摸摸怀里的那两把小剑,这世界真是奇怪,同样的东西,有些人视若生 命,有些人弃如粪土。 再回头看一眼这废墟,大雪中,几树梅花含苞怒放。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