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下班后,我便倒头躺在东屋的炕上。妈妈进屋来问:“昨晚又熬夜了?”我含 混的“嗯” 了一声,妈妈没有再说什么,出去时把屋门轻轻的带上了。不一会儿,我听见 柴禾在炉膛里吡啪的响起来。啊,是妈妈在烧炕了。我觉得一股暧流从心中涌起,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啊。只是这时不听话的老寒腿针扎一样的疼起来,许 是要变天了,这腿一变天就疼,一疼起来是没法入睡了。我叹口气,穿起衣服走了 出去,只有走才能减累疼痛。 “怎么,不睡啦?”妈妈追出来。 “嗯,胸闷,出去走走。” “天阴了,要下雨了,别走远了”妈妈顿了顿,又说“是不是腿疼了?” “不是”我笑了笑,我不想让她担心,“想呼吸点新鲜空气。” “别走远了啊。” “嗯,就去二孔桥。” “那人多吗?” “不多” “那别去了” 我笑了,“你还怕我被人害了不成?我可是警察啊”妈妈也笑了“快点回来, 要吃晚饭了” 我站在二孔桥桥头西望,被淡云遮掩的夕阳象一个发光的盘子正缓缓投入远处 的隐隐青山之中。而在淡淡云层的间隙里挣扎出几道光线,虽不十分耀眼,却足以 照亮一片天空。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梅笑倚栏杆的模样。不过那己是五年前的事了, 梅中专毕业后留在了外地,后来听说她和一位教师结了婚,那年她28岁。28岁对一 个女人来说己是个不小的年龄,许多都孩子满地跑了......不过听说她很幸福。哎 呀,说好不想她,怎么又想了,我暗自笑了笑,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觉得脑子轻了 许多。 一股凉风夹着潮湿的气息而至。“不好”我一惊,雨头己自东向西离我不过百 米远,我跃起向桥下疾奔。当春天的第一个雨滴打在水面上时,我己安然躲在桥下 了。我庆幸自己依然年轻。 “依然年轻?”我问自己。昨天早上出门时,妈妈可说我,都30出头了,得抓 紧找一个了。这是妈妈第几次说了,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就找就找”我答应着接 过妈妈递过来的衣服夺门而去。回头却看见了妈妈一脸无奈。 妈妈这两年真的老了。不知不觉中白发己悄然混入妈妈曾倍加珍爱的乌黑亮泽 的头发里,身体也比以前削瘦了。妈妈年轻时就多病,身体也不胖——不过要比现 在胖许多。但是妈妈的病却一点没见减少。由于我工很紧,妈妈总是起早给我做饭, 从没落过,也没有说过什么累的话。妈妈是个不服老的人。可是有一天晚上,我看 见妈妈对着镜子薅白头发。第二天妈妈笑着对我说“瞧我现在快瘦成一个小老太太 了”还说“如果你再不找的话,我就不给你做饭,让你饿着!”可是我每次下班回 来,妈妈都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等着我。 妈妈身体弱,干不动重活。她就把重活分成轻活,宁可自己多干几次,也不告 诉我。家里养了条狗,每次都要喂一马勺的狗食,妈妈双手端马勺把也很吃力,我 去接,妈妈却说“不用你干,你每天上班挺累的,回家就歇着吧。”我强抢下来, 把狗喂了,妈妈又挎了一筐柴禾回来; 家里拉了柈子,上班前我码了三. 四米, 我对妈妈说:“你别码,等我休息时我码。” 妈妈说“唉,呆着也是呆着。”等 我过了一天回家,二十米柈子整整齐齐码 在后院了。我进屋后,看见妈妈的脸肿了,这是她的老毛病,一干多活就肿。妈妈 为了让我少干活,竟不顾......想到这,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我孝顺吗?”正自责时,一个响雷在空中迸炸,干脆利落。好一个春雷!它 把我从沉思中震醒,我才发现风很大,雨很大。而此刻妈妈一定在为我担心吧。 雨点把河面弄得跳跃,只有未化掉的冰层下流淌的河水还有些平静,我的思绪 便又慢慢活跃起来。“五一”长假,我和妈妈说好了一块种地。4 月30日值班时, 竟出现三起案子,等5 月1 日下午4 点钟回到家中,妈妈笑着说“西园子的士豆已 经种完了。”真不知她一个人怎么翻的地. 犁的垅. 施的肥. 埋的土豆种!由于熬 夜,我2 号起的晚了,听见园子里有锄头的动静,便急忙穿衣穿鞋往外跑,只见妈 妈把最后一瓣蒜栽到了地里,回身对我说“蒜种完了。”锄头握有妈妈手里,和妈 妈一般高。我说我先把园子翻了吧,妈妈却说“不行,现在翻,土就干了,现翻现 种才好。”现翻现种?可你会给我机会吗?对了,过两天买萝卜. 青椒. 柿子,我 买回就种,那总可以了吧。 雨来得猛,去得也快。西边落山的太阳撕开了乌云,露出一片浅蓝。我从桥下 出来,深吸了一口空气,感觉雨后的空气清新极了。在原路回去时,遇上了兰娘, 她说“你妈妈刚才找你呢?很担心你。”我笑了笑,没吱声,直接回家了。妈妈看 看我的衣服没有湿,说“饭好了,吃饭吧。” 吃过饭后,我依照惯例坐到电脑旁,不过没有马上打开,我在想我能为母亲做 点什么。 妈妈是个爱热闹的人。在我上班后,她却总是呆在家里哪也不去或是只在附近 蹓跶,——只有我在家休息时,她才撞门子,而我的休息日却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说是怕被盗。我笑了“警察家也有贼敢进?”妈妈不吱声。我知道她是为了维护我 一个警察的荣誉,因为普通人家被盗是平常的事,而一个警察家如果被盗则是不平 常的事。正想着,妈妈进来递给我一杯牛奶,“晾一会儿再喝,热!别太晚了,早 点休息!” 九点多钟,我接了一个电话,放下后看见妈妈就在我身边站着,一脸的心痛, 小声问我:“又有案子?”我说:“嗯,接两个站。” “几点钟?” “今晚十二点一次,三点多一次。” 妈妈不再说什么了,“那就早点睡吧。” 我这人养成了晚睡的习惯,在炕上翻了翻书便到了十一点半多我。反正也没有 多少时间了,我索性穿上衣服拿了个手电筒去了车站。到那儿才发现来早了将近一 个小时,候车室里只有五个急着回家的外地民工躺在待客椅上睡觉。 接完1 点零8 分的客车后,我沿着铁路线往加走,远远地看见母亲屋子里的灯 亮着。有人说亲人点燃的灯光会给夜晚归家的人勇气和希望,可我却觉得心里又多 了一份愧疚。顾真观为救朋友曾写下流传史册的<<金缕曲>>:“季子平安否,便归 来,人间万事,哪堪回首! 行路悠悠谁慰籍,母老家贫子幼......“在我离家出差的日子和值班的夜里, 我想我和母亲之间是比别人更多的两处挂牵。母亲老了。 “接到站了吗?” “没有,接错了,是3 :52的和4 :28的车”我把手机的闹钟拔到三点半,便 加屋睡了。 早上,母亲把我摇醒,“快起来,三点半了,过去一列客车了!”我急忙抓起 衣服,跑出大门,“这该死的手机,竞末按时响铃?”我边走边匆匆掏出手机。糟 糕,己是四点四十分了。闹钟已经闹过了,是我睡得太死,它竞没能唤醒我。 我告诉妈妈已经过点了,妈妈问:“怎么办,会有责任吗?”我说:“会有吧。” “那怎么办?”妈妈看起来很着急。我说:“如果有的话,我会承担的。”又说: “放心,不会有事的。” 妈妈点点头说:“是你 的错,就得你承担。”我说:“我虽然不是一个好儿 子,却绝对算是个好人。”妈妈看着我很肯定的说:“你是我的好儿子!” 我睡觉去了,这次没告诉她明天 我不休息,九点钟还要上班。而且这次我也 没有真正睡着, 一直迷糊到早上八点。我起床看见妈妈站在园子旁指着一畦田对 我说:“看!蒜出芽了。”我低头看,果然地上露出一排紫衣包的青芽。我说: “我上班了。”母亲很疑惑:“今天不休息?”我说:“不休息。”“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走的时候,妈妈说:“抓紧找一个呵!”我说:“就找就找。”心里却想无论 如何明年“五一”一定要早点回家把地种上。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