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品尝过死亡的滋味吗? 作者:吴钩 百文双手反剪,头朝下悬在半空,一柄明晃晃的尖刀出现在百文眼前。百文 双脚乱蹬,无奈空中毫无可借力之处;挣扎,只能令自己的双臂倍受压力;嘶叫, 仿佛自身陷入真空,听不到半点声响。百文的头发被一把抓起,尖刀先在脖子上 磨了几下,稀稀落落掉下几根汗毛,然后尖刀朝百文的喉部一摸,百文的喉口就 象开了一道泉眼,鲜红的血就象打翻的颜料瓶一样沽沽地流出来。百文感到无助 和失落,一股悲凉感觉油然而生。百文由于失血过多,头一阵玄晕,隐约觉得自 己被丢在一只木盆里,依靠仅有几口气苟延残喘着。突然,一瓶滚烫的开水冲在 百文的身上,令百文为之一怔。 百文大汗淋漓地爬下床来,趿着拖鞋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正在拔鸡毛的妻 子秋林,嘴里忍不住说了一句,“又杀鸡!” 秋林抬头望一望丈夫,见他混身汗淋淋的,说:“今天我大姐二姐要来玩, 总不能叫她们跟着你吃素吧,刚才又梦见什么了?” “一条活生生的命!就此终结了。”百文嘟囔着转身走进浴室,拧开龙头, 一股热水冲出来。百文梳着头发,任热水自上而下冲刷被冷汗浸泡的身躯,水气 迅速充满了浴室,朦胧中百文仿佛听到妻子秋林在厨房冲自己喊:“那只是鸡! 鸡!是动物!是蓄生!” “动物怎么了,它也有生命,你知道它死前有什么感觉吗?你尝到过死亡的 滋味吗?人也是动物,为什么杀人犯法,杀鸡却没事!”百文叫起来。 “荒谬!好象你死过一样!” “我刚才就死了一回!”显然百文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呼地冲出浴室。 “疯了!”秋林嘟囔一声不再理百文。 毕竟是新婚燕尔。 “秋林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百文总是这么对他的朋友和同事说。这倒不 是百文夸大其词,秋林对百文可谓无微不至,从吃饭到穿衣,从零花钱到出门坐 几路车,秋林都不会让百文操半点心。百文不吃荤,结婚两个月天天素着,难得 有个荤菜也是有客到的缘故,同事和朋友都说有秋林这样完美的好妻子,百文的 创作前途一定无可限量。不过好妻子也有倔脾气,譬如说每当百文向秋林谈起自 己的梦境时,秋林总是不以为然,显出不耐烦的样子,有时还要顶上两句,显然 并不相信百文的梦境,这令百文十分恼火却无可奈何。 春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也是最重要的一季,要不怎么说一年之季在于春 呢。故而陈主编想到将编辑部里的骨干拉到山区进行一次实地采风。作为美编的 百文是首要人选,但不知为何,公布的名单中竟没有他。 百文听到消息就直冲主编室。“为什么不让我去!”百文愤怒地叫起来, “我是美术编辑,进山采风我是第一个必去的,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我么?是考虑到你还在蜜月中……” “蜜月,都蜜了两个月了。”百文叫嚣起来,“你要把我做成糖胡芦啊!” “那——我考虑一下。”陈主编右手拍拍前额说。 “还考虑什么呀,不是明摆的事实吗?美编不去谁去!” “哎呀,人员都已经安排妥了,要不晚上和刘副主编商量一下再说,明天答 复你。” “明天一早我找你,可别唬我。”百文孩子般撅着嘴退出主编室。 一整天百文都心绪不宁,手里不停地乱涂乱画,不成东西,好容易挨到下班 时间,百文发现自行车气门芯被人“借”走了。百文蹬了自行车两脚,气乎乎不 想回家,就打电话告诉秋林说在编辑部赶一期稿子不回去了。 百文买了几个面包,一边啃一边想:你陈老头不让我去就罢工,看你的杂志 怎么出。啃完面包百文百无聊赖中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一看是《庄子》,就 随便翻读起来。 看着看着,百文感到有些胸闷,透不过气来,脑袋仿佛被套上个尼龙袋。百 文双手捂着喉咙,开始不停地翻滚,做深呼吸,而空气越来越稀薄……渐渐地, 百文感到自己似乎不需要呼吸了,身体轻飘飘地飞起来,周围满地鲜花,成群的 蝴蝶围绕在自己身边,欢快地飞舞……猛然间,百文发现蝴蝶们四散乱逃,惊慌 失措。百文定睛一看,原来时美术编辑小郑举着个网兜捕蝴蝶。百文大叫一声冲 上前去妄图夺下小郑手中的网兜,无奈脚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百文睁开眼看见几个同事用惊讶而带有些许关心的表情看着自己,百文这才 意识到自己在编辑部。“小郑,小郑在哪儿?”百文叫喊着。 正在向同事们炫耀蝴蝶标本的小郑听到有人喊自己就四处寻找喊声来源,小 郑看见百文推开同事冲到自己面前,一把夺过蝴蝶标本册说:“小郑,你怎么可 以这么做呢!那么多生命,都丧在你的手中!” “干什么!这是艺术,懂不懂你!”小郑抢回标本册说。 “艺术!你把谗害生命叫做艺术!真是荒谬。”百文歇斯底里起来,“你品 尝过死亡的滋味吗?那种绝望,恐惧,无助的滋味!” “好象你死过一样。”小郑冷冷地说。 “死过又怎样,我类似死过。” “死过就是死过,没死过就是没死过,什么叫类似死过。是不是昨晚受秋林 刺激了,有家不回,一早就发疯。” “你说什么!”愤怒的百文差点对小郑拳脚相加,幸得同事们拉住。 陈主编从里间出来敲了敲桌子说:“干什么干什么,开武馆啦。百文你进来。” 百文狠狠瞪了一眼小郑,悻悻地走进陈主编的办公室。陈主编给百文带来一 个好消息:鉴于百文的工作能力和工作热情,刘副主编自愿让出自己的机会给百 文。而百文仿佛还没有从与小郑的争吵中恢复过来,谢都没谢一声就答应着退了 出去。 山里的人向来热情友善,争相邀这班文化人到自己家里,倒是这些来时受尽 评论家和读者气的老编们受宠若惊了。 百文住在三十七岁的光棍不根福家里。根福十分豁达,亳不掩饰家里的贫困, 说:“今天没什么吃的招待你,明天到山里打几只野味给你尝个新鲜。” “不!不!”百文急性劝阻,“何必去产残杀那些可怜的小动物呢,他们也 是有生命的,也是有母养大的,说不定还有孩子呢,杀了它们,它们的孩子怎么 办?” “哈——”根福大笑起来,说:“你们文化人就是婆婆妈妈,野鸡野兔嘛, 你不吃它,也会被豺狼豹子吃掉。” “你也下得去手?” “怎么下不去手,又不是杀人。” “你知道这些动物被你杀死的同时,它们的感觉是怎样的吗?” “感觉!哈——它们是动物,也会有感觉?” “有!它们也有生命,就同人一样,也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痒,什么叫怕, 你难道一次也没有感觉过?” “没有”根福十分坦白,他开始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一本正经不象胡闹的年轻 人来,“你感觉过?” “当然,告诉你,”百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死过好几回!那种死之前 的痛苦,绝望和恐怖的滋味”,百文的表情看上去下分痛苦,仿佛就站在死亡边 缘,“难以用语言形容,只有亲自品尝过死亡滋味的人才知道。你品尝过死亡的 滋味吗?” 根福默默地吸烟,他打了几十年猎,从未有人问过他是否想过动物死前的感 觉,也从未切身体会过,甚至于想过一下,他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有些怪异。“他 们说城里人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看来一点没错。”根福一边想着,一边说: “是你的感情太多了。” “不!”百文从炕上蹦起来,“我多愁善感?这是一种爱,只有爱本身具有 强大的力量,只有爱才能挽救它们的生命,哪象你们,一个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谁是刽子手!”根福震怒了,“我从来不杀刚出生的小动物,不杀刚生过 的动物,我也懂” “你懂个狗屁!狗屁!你举起枪时根本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孩子,你根本不懂 得爱它们!只有真体味过死亡滋味的人才懂得爱它们!你体味过?没有吧,没有! 我!只有我体味过。”百文叫嚣着冲出门去,初春的山风依旧十分刺骨,百文打 了个冷颤,裹紧衣衫,找个背风的角落缩了下来,“疯了,世人都疯人,一个个 都是刽子手,没有爱,没有关怀!”百文嘟囔着睡去了。 朦胧中百文的身体轻飘地飞了起来,他双臂上下拍打着,整个人都在空中静 静地飞翔,时而穿梭于白云之间,时而栖戏于绿叶枝头,时而觅食于花丛草垛, 世界都是百文的。正当百文陶醉在幸福之中时,一声忽哨划破天际,百文顿时觉 得胸口一阵刺痛,用手一摸,血正浸透他衣服,百文顿时失去重心,直跃下去 “刽子手,我一刻也待不下去!”百文一骨碌爬起身来,顾不上掸去身上的尘土 和草屑,风似的直扑根福家里,刚进村子,百文一头撞着诗歌编辑小郑,他抓住 小郑的双臂说:“我要回去了,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小郑,你也快走吧,这儿 的人都是刽子手,他们杀小动物都不眨一眨魔眼,这就回去,回凫城去。”说完 转身飞奔。 小郑一阵莫名其妙。 百文冲到根福家,门没锁,山里人很少锁门,百文便拿起他的画笔画板,贼 一样跑了。 火车的轰鸣令百文烦燥的心静不下来,他不停地变换着坐姿,气呼呼地不知 该干些什么。 对座的年轻人实在看不过去,说:“哥们儿,干嘛呢,屁股上长疮啦,心神 不宁的,猴子一样。” “你体味过死亡的滋味吗?”百文凑近他神秘地说,“咔,被刀割破喉咙沽 沽流血的感觉。”百文说着将手比作刀子在自己脖子边比划几下。 “没有。”那人紧张地颤抖几下,但还是好奇地问,“你……那个……过?” “嗯!”百文点点头,“不止一次!”百文幽深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可怕的光。 那人张大了嘴,紧紧抱住自己的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百文,仿佛只要百 文一动,他肯定抓起提包跳出窗外。 百文见那人紧张得象见了鬼,便不再去理会他,自顾望着窗外,窗外树木一 株株飞快地向后移移去,百文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那人连死的滋味也没尝 过,怎么会去爱小动物呢?怎么会感受小动物死前的痛苦呢?真残酷,世界上的 人都是那么残酷,而那些被人类杀死,甚至吃掉的动物真是太可怜了!这个世界 科简直疯了,没一点人性,连如此可爱的小鸟都下得去手,刽子手,这个世界上 的人都是刽子手!我真没用,不能保护它们。我该怎么办呢?眼看着人类继续残 列人道地残杀动物!不,不行……”百文越想越痛苦,不禁呜呜大声哭泣起来。 “你没事吧?” 百文觉得有人拍他肩膀,抬头看见漂亮的乘务员小姐,慌忙擦泪水说:“没 事。” “没事就好。”乘务员说着转身想走的时候被百文拉住了手臂。 “小姐,小姐,你吃荤吗?” “嗯,吃一点。” “以后能不吃吗?”百文发现乘务员迷惑的脸,神秘兮兮地说:“你吃那些 小动物很残忍的,它们被杀时的感觉你有过吗?没有吧,我有过。我品尝过死亡 的滋味,很痛苦,很绝望的。真的,不骗你。” “疯子!”乘务员惊慌失措地摔开百文夺路而逃。 “唉,这世界真疯了!”百文无奈地看着乘客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发现对 座的年轻人却不知去向。 百文匆匆往家赶,快到家的时候看见同楼的老王用网兜拎着两条快死的鲫鱼, 百文跑上前对老王说,“王师傅,你能放发这两条鱼吗?” “放?笑话。我买鱼是为了吃,不是放,我钱多啊!” “可你看它们快死了。” “死!当然要死,我还要将它们开膛破肚再下油锅呢,不死怎么吃。” “你太残忍了!你知道它们现在的感觉吗?我知道唉,很痛苦绝望的。” “我听说你百文不吃荤,什么时候变成和尚要放生了!”老王笑了起来。 “我买下这两条鱼!”百文被老王的笑声激怒了。 “买鱼去菜市场,那儿有成百上千斤!” 百文根本不理会老王说什么,手夺过网兜,一手塞给老王五十元钱,飞一样 往家里跑,身后只传来老王可笑的骂声,却不见他追来,五十块钱买两条鲫鱼, 除了百文,还有谁买。 百文的突然回归令秋林兴奋不已,特别见百文拎了两条鱼,更是喜出望外, 说:“没想到去了回山里,不做和尚啦。”说着就要拿去杀。 百文沉着脸,将鱼紧紧抱在怀里,气喘虚虚说,“秋林快拿个盆放点水,养 着它们,明天放到小区池塘里,”回头冲两条鱼说:“好了好了,没人杀你们, 莫怕莫怕,我的小可怜……” 秋林才发觉自己的领会彻底错误了,气乎乎弄了半盒水往百文面前一丢,溅 了百文一身水。 百文不顾被溅湿的衣服,将两条鲫鱼从网兜里轻轻取出,放在盆里。百文发 现两条鲫鱼在水里一动不动,就伸手去拔弄它们,嘴里轻声祈祷,“千万别死啊, 我的小乖乖,没事了,快活过来呀……”然而两条鲫鱼一点也不给百文面子,将 身体一翻,肚子朝上,浮了起来,百文不禁悲痛起来,呜呜哭着说,“都是那个 老王,把你们网在网兜里,没了水,你们就怎么活呀,老王这个刽子手。” 秋林听见哭声,从厨房跑出来,看见丈夫仿佛自己七八岁的侄子死了蝈蝈时 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好何安慰他,就说:“好了好了,鱼都死了,还是 红烧吃了吧。” “什么!吃!秋林,你怎么这么残忍,人家都失去了生命,你还要吃它们, 简直……简直,说你什么好,”百文愠怒地说,“我要把它们安葬掉。” “安葬?要不要做个红木棺材,再到公墓买个墓位?”秋林一生气就会拿话 噎人。 百文不再理会秋林,从厨房拿出两个保鲜袋,分别装着两条鲫鱼的尸体,接 着又找出个皮鞋纸盒,将两具尸体,又移到盒内,抱着盒子出门去了。 没多久,秋林看见百文抱着皮鞋盒子气乎乎地回来了,秋林说:“葬完啦。” “屁!狗屁。居委会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太婆全是狗屁。”百文大骂起来。 “干什么你,这么刻毒地骂人家。” “我刚才选了了棵松树下,就去居委会借铲子,她们问我借铲子干嘛,我说 葬两条鱼,她们鱼不能吃就扔掉,葬什么,我说你们怎么没一点爱心,人家都死 了,还丢掉。她们说什么也不肯借给我,我就问她们有没有品尝过死的滋味,你 猜她们说什么,她们说你该读读马列主义,毛泽东著作,我们都是无神论者,别 来宣传神鬼论,我们可不信你的鬼话,我说不借铲子我也能葬了它们,她们竟象 跟屁虫一样跟随着我不放了,还说她们是寸土必争,只要我胆敢挖一寸土就以破 坏绿化为由罚我款。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死你才好!你以为你的谁,救世主,观世音还是济公?结婚以来天天素 着,也罢了,就当减肥,你还变本加利,放起生来了,要放生,你当和尚去呀。” 秋林有些控制不往自己的情绪了,跑到窗边,推开窗,指着远处的菜市场说: “那边,有成千上万斤鱼虾,你爱惜小动物的生命,去,去呀,全买回来,放生! 你能吗?” “我……”百文呆住了,原来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我什么我,没词了,看你那副假仁慈的样子。” “可是我跟你讲过,我确实有过那种死亡的感觉,品尝过死亡的滋味,太恐 怖,太痛苦,我……不行啊!” “从今天起就给你天天吃荤。” “不行,不行,你也不能吃,我会做梦的,我跟你说过。” “你以为我相信你呀,我是希望你开心才附和你的。” “原来是这样,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爱的是原先真实的百文,不是如今这个虚伪假仁慈的百文,这么下去这 日子没法过了。”秋林说着呜呜哭起来,冷不丁嘣出一句令百文惊讶的话,“我 们离婚!” 百文呆呆地看着痛苦流泪的秋林,默默走回书房,渐渐百文烦躁起来,怎么 会这样呢?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所有的人都在残杀无辜的小生灵,所有的人都 标榜自己是仁慈的,真实的,可他们的无情举动使他们的言语变得十分可笑而无 耻。只有自己,是一个品尝过死亡滋味的人,深深理解小生灵的痛苦和恐惧,却 被人称作疯子,甚至于最爱的妻子也把自己称作虚伪。疯了,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百文思想着,突然感到混身刺痛起来,继而一阵香味飘进书房,百文走出书 房,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碟子,碟子里盛着两条红里透黑似曾相识的鲫鱼。 “秋林你……”百文感到一阵旋晕,扶着门一字一顿说,“我们离婚!”说 着回到书房反锁房门,呜呜大哭起来。 百文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几具鱼儿的尸体也保不住,让人红烧了, 别说市场上这么多的鱼虾生命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上吊?投河?割脉? 还是吃安眠药?百文一时拿不定主意。然而百文一想到死亡的滋味就畏惧了:空 气越来越稀薄,血沽沽的流,明晃晃的尖刀……百文就感到脖子后面凉飕飕地。 “干嘛去死呢。”百文退缩了。活又没意义,死又不想死。百文不知如何是 好了,百文又想起了妻子的行为严重地伤了百文的心,百文想还是离开她的好。 “是啊,离开!离开这个非人的地方,离开这个残无人道的地方。家不能待 了,编辑部不能待了,山里也不是个好地方,我该去那里呢?”百文思索着, “先离开再说吧,我可以去找!去寻找一个安宁的,没有杀虏的地方!” 百文想着说干就干,乘秋林熟睡之机,百文偷偷拿了几件衣服,背起画笔画 板,溜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