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的爱 棣认识云的时候,云八岁,棣十岁。 那年的云随父母搬迁来到一家大杂院。这个大杂院很普通,和云所在的小镇的 院落没有什么不同,如果真的要找出什么不同的话,那么应该就是院中央的那棵无 花果树吧。这棵树长的很高,郁郁葱葱的将整个小院都覆盖过来。树上结满了果实, 绿色,中间有着几许淡红色的裂开着。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树结这样的果实,惊 讶中来到树下,扬头向上看去。一个男孩子正坐在树的最高处看着她笑,这就是棣。 棣正在树上悠在的摘着果子。“这是什么?”云问到“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不 知道?这是无花果!很甜,不信你尝尝。”早就下树来的棣将手中的一枚无花果递 给云,云看了看,放到嘴里,真的是很甜,然后对棣一笑,棣也笑了。 日子久了,云渐渐的熟悉了这座院落中的人家。院中一共有八户人家,棣就住 在她家的对面。吴家妈妈在棣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家中只有他和他的爸爸还有 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吴家爸爸是个很粗矿的人,每每说话总是大声大气的,见到云 却是笑嘻嘻的。但云很怕他,特别是怕他喝醉的时候。那时的吴家爸爸不再是和风 细语,他会一边嘴里大骂着,一边将手里的竹钎不断的挥舞在棣的身上。而此时的 棣是从来不跑不躲也不哭,更不求饶,就站在那里等吴家爸爸打够了去睡觉的时候, 才会爬到那棵高高的无花果树上一呆就是好久。 有时云也会爬到树上和棣并肩坐在一起,帮棣将吴家爸爸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 一点点抹好。每次问棣痛吗?棣总是摇头。云看着棣,“以后吴家爸爸再打你,你 就跑到树上,这样他就打不到你了。”“不,我爸心情不好,他打完我,就会好点 了。”“可是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云有点忿忿不平,在她的心里打人就是坏人。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爬树?”“我要看我妈妈”,“能看见吗?”“能,我想有一 天我一定会看见我妈妈,然后告诉她别忘记了来接我。”棣告诉云“这是我的秘密 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好!”云稚气的小脸有着坚定的神采,“我们拉勾好吗?” “行!” 于是两人做完功课会一起嬉戏玩耍。假日里棣就带着云到小山丘上玩,捉蜻蜓 蝴蝶,做标本,然后两人累的时候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有时棣也会将开的盛艳 的野花作成一个花环带在云的头上,云问我好看吗?棣笑笑,好看。更多的时候云 和棣爬上树,看夕阳落,数星星的繁多。有时两个人玩回来,云会喊累,棣将他背 回来,一路上还要给云讲故事。回到家老奶奶将云凌乱的头发细细整理好,此时的 老奶奶总是会说云丫头奶奶给你梳的小辫好吗?好!那么做我们家的孙媳妇吧,奶 奶天天给你梳这样好看的头。云看着棣,棣正笑着看她,云脸一红,跑了。 其实棣是很凶的,总是和别的孩子打架,一但听到说他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他就 急,同邻居的孩子打,同同学打和一帮人打,打输了也从不哭。但是惟有对云他是 从来不虎着脸的。 无花果开,无花果落,转眼间,两人都上了中学。 两人早已不象当年那样一起嬉戏,但每晚在云下晚自习后,总会看到棣骑车子 在校门口等她,将她带回家,棣说怕夜黑云害怕。一路上,两个人很少说话,只是 看到月亮下成双的影子忽前忽后的交替,长长的夜路很快就可以看到家门;云在窗 前苦读的时候,棣总是会将自家的茉莉摘下几朵放在云的窗前,和云说说笑笑,伴 云度过那段时光。 棣早已经从当年一个顽童变成一个少年,相同的是他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好斗 的样子,现在的他是一个小霸王,无法无天,像只刺猬没有人敢和他交往。云也出 落成一个文雅恬静的女孩。棣在院里成了小混混的代名词,而一直品学兼优的云却 是院里所有孩子的榜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两个人很少说话。有时就是见面也是不 再说笑,有的只是无声的擦肩而过。 在学校里两个人已经象是两个永远无法交集的平行线。远远地,过着自己的世 界。但是有时校长会将两个人的名字同时提起,一个是又因种种是非遭到处分的棣, 一个却是有在市区获得荣誉的云。 云在下晚自习的时候看到了校门口的棣。此时的他已经和小混混没有什么两样。 凌乱倔强的头发散落在额前,墨镜遮盖住他的眼睛,嘴里吸着烟,周围有着很多的 喧闹者。棣自然是他们的中心与领头。云走到他的面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说 一句话,转身离开。棣没有去看她,依然说笑着只是在黑暗的灯光下,那在风中飘 舞的发丝扶过棣的脸庞和熟悉的白衣裙闪过眼角。 要考大学了,云每夜都在灯下苦读。此时的夏季已经慢慢的来临了,茉莉依然 在她的季节里散发着他的愉悦与快乐。只是当年曾一起陪伴度过美好时光的人早已 不在窗前,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枚。枚看上去就知道是个阳光性的女孩爱笑爱闹 爱跑爱跳,梳着短短的头发,像个假小子。云到现在还会记得当他在棣的面前告诉 他枚喜欢他的时候,棣的那种冷冷的足以可以杀死人的眼神。 你只有这句话吗? 如果你不喜欢她那么你最好给她说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呢? 那么你不要伤害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个你仅可放心。 棣的身边不再是天天换女孩子了,只有一个枚在他的旁边象只采蜜的小蜜蜂快 乐的吟唱。棣对枚真的是很好,枚要做什么,棣都去做,知道的人都说棣爱煞枚了。 因为枚两个人到是慢慢的开始说话了,但还是有着隔阂与生欷。有一次枚告诉棣, 班里有个小男生总是喜欢在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堵云,说是要和云做朋友。棣头一 次没有和他的哥们去喝酒,而是在云躲闪男生的时候,将重重的拳头挥向了那个男 生。一场混战下来,枚吓的直哭。云则一声不吭地看着棣的动怒。 棣送枚回家之后,看到云的白衣裙飘在无花果树下,云手里拿着药。云叹了一 口气,和小时一样给棣涂抹伤口。 “以后别再打架了好吗” “以后谁要是再欺负你,我还” 棣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下去,云看了看他,望着无花果树,“你这样枚会伤心 的” “谢谢!”棣说完话,走进了自己的小屋,重重的关门声象个叹号将两个人刚 刚开始的友谊分割开来。一直到云上了自己希望以久的大学,离开了这个小院,离 开了家人,离开了棣。 ………… 大三那年的暑假,云回到了小院。院中央的无花果树张得无比的茂盛,枝枝压 满了露着淡红丝的果实。云喜欢在每个午后的树下,一坐就是好久。有时是看一本 书,有时是就在那里呆呆地发呆。有时会童心大发的和院子孩子一起摘下果实,大 吃一通。 云姐姐,你看那个最大。 云抬头看看,不错,在树枝上结着一个很大而又饱满的果实。云说我将它摘下 来。于是在孩童惊异的眼光中,爬上了树。 云姐姐好棒啊,她会爬树。 云姐姐,你慢点…… 快了,再使劲伸一下手,呀,云姐姐摘到了,云姐好厉害! 云,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啊,快下来吧,不像女孩子。云家妈妈看到了,在树下 责备着云。 欢呼声中,云将那枚果实稳稳的摘下,小虎接住,我要下去了。 云姐,你要小心,……云姐…… 云从树上不小心摔了下来,好在没有受伤,惟有将脚扭伤。云跌坐树下,周围 的孩子,父母不断的涌来查询她的伤处,云伤的很痛,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大哭起 来,泪眼中云看到了棣和枚向她走来。云爬树的代价就是她老老实实的在床上度过 了她这个难忘的假期。但是她再也没有回到校园。日渐苍白的面容,以及娇弱的身 体,让人们发现原来健康外表下的她 其实有着严重的心脏病。云坦然的接受着病 的来临,总是对待每一天。每天的快乐就是等待枚和棣的到来,大家一起说笑,谈 过去的种种趣事,讲未来的种种幻想。 棣,你今天当着我和云的面,说实话,这么多年来你的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女 孩子?枚笑着问棣。 棣紧张地看着枚,然后眼睛转向云,看到只是躲闪的神情,云不语看着窗外。 没有,没有,你不要乱想。棣解释到。 没有,骗人,难道你心里没有我吗?枚说完看到棣的惊讶的眼光,不停的笑了 起来。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棣耸的肩膀也松了下来。揉揉枚的头,丫头,调皮! 云一滴泪,流下来。 云,你怎么哭了?枚看到云的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没有什么,是起风了,眯眼了。云解释到,我们回屋吧。 …… 云坐在树下,棣在她的对面。秋天午后,清凉云淡。 棣,你说无花果为什么叫无花果? 因为它开的花太小,以至人们以为它不开花吧。 是啊,它开的花太小了,没有人可以感受到。 可是它毕竟开过,而且年年开开,季季不败。 云看着棣,棣的眼中有云。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 云,你……知道吗?棣忧郁中不知道下一句要说着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就像我们身边的无花果树。云微笑着看着棣。 棣,我的日子不多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瞎说,不会的,棣反驳着,紧张着。 摇摇头,云说,不用瞒我,我很早就知道我有很重的心脏病,在我很小的时候。 棣望着一直坚强的云,伸出手将云风中飘起的发丝慢慢拢好。幽幽地说了一句 “生死契阔,情定三生!” 就在这个秋日的午后不久的日子,离来年无花果再次结满枝头还很远的时候, 云像云一样的走了。临走的最后一句话,是给棣说的一定要好好地对枚,她是我的 好朋友………… 三年的时光又匆匆地不经意间度过了。 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棣对她温柔呵护有加。 棣,明天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好吗? 好! …… 棣,我不想要孩子,太痛了。 好! 枚不管对棣说什么就算是过分的要求,棣都会满足她,从来没有让枚失望过。 棣,你为什么对我总是好?你是笨蛋! 一天枚终于忍不住向棣发起脾气。你对我好,并不是因为我是枚,而是因为我 是云的好朋友,是她一再托付给你的我。 话语中,棣惊讶问到,怎么这样说,你……棣想解释着什么。 枚伸出手做打住的样子。 你听我说,我一直想说的话。我知道你今生本来不是属于我的,你和云的情感 我很清楚,我知道你,你和云有着深深的三生缘,情定三生。 你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棣坦白得说到。 枚呜咽着,哭倒在棣的怀中。 是云将你给了我,我要好好的待你,因为来生,下下生你都不会是我的了,这 一生是云让给我的,让我来好好的待的,那么我一定要做到! 你不觉着太苦了吗?我委屈你了。 不,没有,我从来没有感到苦,你说我傻也好,说我自私也好,因为——我爱 你! 棣震惊,他从来不知道枚会这样痴心的爱着他,他一时间感到自己很幸福。怀 中的枚不知道什么时候短发也有着和云一般的长了。 棣知道他的一段感情要封锁起来了,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就像每天周遭发生的 变化,城市的变迁,高楼大厦的建起,小院也将随着城建的改造不在了,那棵无花 果树也将不再接出它硕硕果实。但是那个梳着羊角辫向着棣走来的云,那个总是嫣 然一笑的云,那个总是淡淡的云,那个总是坚强的云,那个总是平静如水的云永远 都会在棣的心里无法磨去吧,一如那棵曾经深深刻有“云”的无花果树也将永远封 锁在棣的心里!! -------- 西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