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计悔多情 作者:冲盈 一 如今我成功了,是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旗下有好几间大商场、酒店,还有一 只运输车队,坐拥数亿元资产,是旁人眼中的大款,众多美女决心要钓到的一条大 鱼。然而我幸福吗?这多年来的奋斗为的不过是有一天能够携着心爱女子的手与她 走上红地毯,呵护珍重她一生。可是我一直苦苦追求的爱与我擦肩而过,我是真的 成功了吗? 叮的一声,老板台上的对讲机响了起来,沈石开按下了按键,女秘书甜腻的声 音传了出来:“沈总啊,金永乐开发公司的人来了,找你谈滨河那块地皮开发的事 情。” “好,请他进来” 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莉沙这个肉弹女秘书摇曳生姿的扭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 身体微微发福,看起来却保养得很好的中年男人。 当他打量来人时,来人也正在打量着沈石开。沈石开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三十二年的岁月只在他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所以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 来人热情的伸出手:“啊,沈总!我是金尔太公司的总经理,我叫黄富贵,你 就叫我老黄好了!沈总真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本事,生意做得很大啊!” 莉沙送来了咖啡后退了出去。黄富贵有些目炫神迷:“嘿,有莉沙这样又热情 又美丽又能干的女秘书,沈总你的生意怎么能不越做越好呢?……” 沈石开淡淡一笑,道:“黄总请坐。” “什么黄总,叫我老黄!不要和我客气啊!哈哈……啊,上回贵公司发过来的 合同我们看过了,有一部分按沈总的意思改过了,还有一点点小的地方想和沈总来 商量一下,不管成与不成,明天晚上我们都在黄金门大酒店热闹一下,沈总务必赏 脸!原先我们的副总阿发和您订过的,今天我来是专门促驾来了!无论如何您一定 得来!……” “黄总,不如先看看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吧。” “好好好,不怪新泰公司这么发达,沈总真是敬业啊!……”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黄富贵,沈石开按铃叫莉沙进来。莉沙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甜 腻得迷死人的微笑,万种风情地走了进来,让人担心紧紧裹在她丰满身材的套装会 被撑破。 “什么事,沈总?”莉沙媚眼如丝地看着这个英俊的上司。 从二十岁商校毕业后出来做事,到现在三四年间,换了十多家公司近二十个老 板,有时被人炒,有时她炒别人。在到新泰应聘之前,从没在任何一家公司超过半 年,最短的一次只有半个月,就被老板娘又哭又闹的逼着老板把她辞退了。不过莉 沙并不在乎,不仅仅因为临走时老板给她开了全月的薪水,另外还偷偷送她一个超 过全年薪水的大红包,还因为不论她走到哪里,要找一份秘书的工作都是轻而易举 的事。 莉沙觉得男人都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没有不偷腥的猫,所以她乐得利用她的天 赋来逗弄他们,既可以懒懒散散做事,又可以轻轻易易搛钱,何乐而不为呢? 风情万种的莉沙看起来似乎很容易上手,可是实际上在骨子里她是很保守的人, 不然她就不会做秘书而改行做舞女了,那样搛钱更快些。她象泥鳅一样溜滑象狐狸 一样机灵。 如果她觉得不好玩了或不安全了,她会选择离开,如果遇上心怀不轨的上司, 她会外加送他一个五指红封包。 一年前转到新泰时,这位上司对她的美貌熟视无睹,但却真正的发现了她做为 一名秘书所具备的各项优点信她用她,这也是她在新泰做得时间最长的原因,当然, 薪水好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今天晚上与日本的客户高邦有个酒会,需要带女伴,七点半我在你公寓楼下 接你。”沈石开头也没抬,公事的口吻吩咐道。 不知由什么时候开始,凡是需要有女伴参加的应酬沈石开就会这样对莉沙吩咐, 然后准时等在楼下去接她。公司里在偷传莉沙会成为新泰的老板娘,可她自己却能 感到,他对她只是一个上司一个同事或一个战友,他从没把她当成一个特别的女子, 从没对她有任何非份之想。虽然他从没表露出来,但她能感觉到在他不苟言笑的外 表下,有一颗脆弱的心。 “是,还有别的事吗?”“没有了。”莉沙轻轻地笑了一下“又要用我来充数 了,咱们的沈总夫人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水面呢?”言毕不待沈石开有何反应,就微 笑着退出去,把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在新泰,只有莉沙才敢和沈石开这样说话。沈石开是了解莉沙的,默许了她有 时以朋友的身份开他的玩笑。而莉沙也常常利用这一点小小地捉弄一下她的老板。 沈石开一楞,接着被她的一句话勾起了心事,不由得放下手中公事,陷入了深 思。一个娇娇俏俏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你总会记得我的, 对吧?”那女孩笑着,小鼻子就微微皱起来“你说啊,你永远记得我,说啊!”沈 石方心中一痛,用力挥了一下手想把心中的影子挥掉。 十年了。十年里我没有一刻忘了你。是的,不管时间过去了多久,我总会记得 你。 我永远记得你,小蝶。 二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小沈,小沈!过来,这几个是新来的,这是小芳,小玲,阿金,小蝶还有小 凤,你来教教他们规矩,晚上就让她们站位了,别出什么差子。”老板交待道。 沈石开应了一声,看了看面前五个女孩,叫小芳和小玲小凤的看起来很紧张胆 怯的样子,阿金则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冲他点头一乐,然后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店 堂里的布置,似乎要评头品足一番。只有那个叫小蝶的女孩安静地站在那里,浑身 散发着一种叫做气质的东西。不,她不是那种艳光四射的美女。她是一朵百合,清 清幽幽地开在山溪水畔,漠视繁华,自得其乐的一朵洁白的百合花。 沈石开十分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小蝶时的惊异。同时心中又是一阵厌倦:美 女们到酒店来挣钱,总是要走到同一条路上的,越美,走上这条路就越快。他在心 中暗叹:可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纯,原来也是一个爱慕虚荣、追求享乐的堕落 天使。 华灯初上,顾客盈门。 沈石开一边在大堂里寻视,招呼客人,一边暗中留意几个新来的打工妹。 小芳小玲小凤战战兢兢地忙着,阿金轻车驾熟,一边熟练地招呼客人,一边不 停与之调笑,游刃有余的样子。 小蝶不太爱说话,但一直挂着一副非常恬静的微笑。沈石开指点她时,她就静 静地听着,不时点一下头,然后说声谢谢。 客人越来越多,沈石开正在芙蓉堂里招呼一位熟客,忽听外边一阵人声喧哗。 他匆匆赶了出去,一个肥头大肚中年男子面红耳赤,明显喝多了的样子,正拍着桌 子大骂:“什么东西!以为老子没钱吗?他妈的,开个价,你要多少钱才陪我喝酒?” 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小蝶仍微笑着,不卑不亢地说:“先生,对不起,我只是服务员,不是陪酒小 姐,工作时间不可以违反纪律。”“什么他妈的狗屁纪律,找你们老板来!”胖子 更加嚣张了:“老子有的是钱,我就不信花钱找个小姐喝酒都不行!”说着借着酒 意竟要过来抓小蝶的胳膊。 沈石开抢先一步上前去挡住了魔爪,冲着暴发户笑着说:“先生请您不要生气, 这是新来的服务生,不懂规矩。 我们这里有好多公关小姐都比她懂事多了,我给你介绍几个好了。“ “什么玩意!老子说就要这个小妞!……”沈石开笑着说:“您大人有大量, 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说着冲着小蝶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找阿姐出来?” 小蝶低下头快步走开了。 沈石开安抚了暴发户后,走到后堂,小蝶正低着头坐在角落里。 “你……”话未说完,小蝶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我不可能去,如果你是来 让我去的话,我辞职。” 沈石开心里一软,柔声地说:“你要还不快点去找阿姐来的话就不用你自己辞 职,老板也会辞了你的。”小蝶睁大眼睛看着他,嘴角渐渐翘了起来,然后一阵风 似的去了。 阿姐是酒店的公关小姐领班,长得风骚,人面又广在这一行里很吃得开,小有 些名气。阿姐领着两个陪酒小姐过来,几碗迷魂汤下去暴发户已经乐不思蜀了,不 仅不再闹事,还大把赏金,和几位小姐们也是其乐溶溶。 这件事就这样无风无浪的过去了。当夜色阑珊时,沈石开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心里想着小蝶坚持的倔强神情在她娇俏的脸上出现时自己心里的一种柔软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里一棵小小的百合能洁净地开放多久呢? 三 一个再内向的人,偶尔也有非常想向别人启开心扉的时候。 只是我们常常并不知道打开他心灵宝藏的咒语是“芝麻开门” 还是“其实你是一个好女孩”。 沈石开在楼下等着莉沙。 在他的眼中,莉沙是一个能干的秘书。她不仅仅是能做好她份内应做的公事, 打字速记快到夸张的速度,或是记忆力好得记得住他每个重要客户的全部资料,张 口能答,更重要的是她的精明的头脑,她圆滑应付各种各样的人的应变能力,善于 处理人和人之间交往的能力。她似乎天生就适应在众多的人群交往中游刃有余,并 乐此不疲。 谁说女人胸大无脑?他一定是没遇到过象莉沙这样的女人。而沈石开在莉沙前 来应聘时,一眼就发现了在她妖娆的外表下隐藏的东西。 当人事部送来几份经过层层筛选的前来应聘人员的资料时,沈石开一点也不惊 异以莉沙松松垮垮的考核表现与平平的条件如何能淘汰众多的名牌大学生,跻身在 等候被他钦点的名单里。看到她资料上的照片就可想得见她媚人的手段。 本来沈石开对这类智力与美貌成反比的花瓶女是没什么兴趣的,也许是因为人 事部的面试通知已经发了出去,也许是因为看到她资料上个人情况中父母双亡触动 了自己的心事,或者只是因为那一天事情太多太累了使他不想为了这件微不足道的 小事费神,总之,不知为了什么,沈石开没有划掉这个他本来该想也不想就划掉的 名字。 其实人的决定有时受到太多不可测因素的干扰,而人的命运往往就被这些不知 名的因素干扰下的决定所改变。 面试时莉沙一副标准的花瓶打扮,脸谱似的面上挂着演技派的娇笑。这让沈石 开恍惚中想起了遥远的过去在洒店中打工时的那些妖娆的女子们。以及一个他再也 不愿触动的影子。 他仔细审视着面前包装完美的女子,忽然发现她有一双和小蝶一样的眼睛。清 清亮亮,没有被这浑浊的世界所污染。 是的,小蝶。仿佛她又站在他的面前,微笑,一如当年。 莉沙也在打量着有可能成为她的新任老板的男子。他有一头浓密略微卷曲的乌 发,一管高而直的鼻梁,一对深而幽的眼睛,虽然坐在大班台后面看不出身高,却 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不过莉沙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女子。她悠闲地游目四顾,打量着这间宽敞 的办公室。 房间装修得豪华而不失品味,高雅又不失舒适。屋子中唯一一个色彩斑阑的镜 框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装着蝴蝶标本的镜框。里面是一对凝固了的美丽的花魂。 莉沙不知道那对蝴蝶的名称叫什么,可是她知道它们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吸引 住了她全部的目光,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沈石开疑惑地望着这个十分奇特的女子。她应该是世俗的拜金的,可她似乎并 不太在乎这个可能成为她新任金主的老板,反而那一对蝴蝶却好象比他更具吸引力, 她全心全意地注视着,脸上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和失落。 当小蝶十九岁的生日,他把这个镜框放在她的手上时,小蝶脸上的神情也是如 此的专注和忧伤。 “好美!”她衷心地赞叹道。 沈石开忽然分不出这是小蝶或是莉沙的叹息。 “你在想什么?”小蝶爱娇地问道。 “我在想,你是一个好女孩。” 以及——有这样一双清彻眼睛的人是否会如她的眼神般清彻呢?在她面具似的 脸谱下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莉沙的双眼眯了起来,“这个男人有点象在梦游。可是他很危险。他的眼睛幽 深不可测,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真的能看穿人的本质吗?” 莉沙坐正了身子。 小蝶的影子猛然飘了开去,沈石开发现原来是莉沙在问他,目光中有一点点研 究的意思。 沈石开能感到她的怒气。如果她是一个好女孩,那自己对初次见面的她说“你 是一个好女孩”未免太唐突了;如果她不是一个好女孩,那这句话又充满了挑逗的 意味。 他忽然觉得很尴尬。“呃……,我是说,我是说,呃,对了,”他看到桌上放 的莉沙的个人资料“你的父母很早都不在了……你……”他感到自己的词不达意。 莉沙的又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你是说我的身世很可怜吗? 你是在表现你非凡的同情心吗?”莉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火气大了起来。是 因为他那双透视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她的心还是因为他说她是一个好女孩? 她和小蝶一样性格倔强,讨厌别人滥施的同情。 沈石开不知怎样平息她的怒气,转过头去望着墙上的蝴蝶轻轻地问:“你也喜 欢它们吗?传说,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香魂,来寻找她们前世的缘分。” “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这是小蝶把它们还给他时写在蝴蝶双 翅下的那句话。 莉沙感觉到自己包裹紧密的心开始渐渐软化。 芝麻开门了。 四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受千金轻一笑。 第二天天刚亮,沈石开就醒了。仿佛有一只快乐的小鸟在他心里不停地鸣唱。 沈石开也不知道这一天为什么会再也睡不下去了,神清气爽地爬了起来。昨天 酒店打烊时,小蝶过来跟他道别。一双大大的眼睛清清亮亮地望着他,象他每天夜 里下班时挂在天上的星星那么闪烁。 “阿沈,今天要多谢你了。”她甜甜地一笑“明天见!” 沈石开觉得心里象涨潮一样溢满了快乐:“明天见!”好象订了一个约会。 沈石开有点迷惑。她的笑容非常熟悉,好象认识她有一生一世那么长久了。 以前他从没注意过女孩子们的长相,生活的重担压得他没有那么多精力想这些 无聊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小蝶如此地美丽呢?为什么她轻柔的笑容那么亲 切呢?为什么他觉得她好象熟悉得天天见面一样呢?自己是在梦里见过她吗? 一种兴奋支配着沈石开。这是他在洒店上班以来第一次这么早醒来。因为每天 都要凌晨以后才能回家,所以家人都不会吵他。 父亲失业以后家里的一半开支要由沈石开支撑,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身体就不 好,好不容易挨到大哥高中毕业,就一病不起。 看着大哥给别人打工累得要死要活的样子,要强的沈石开自己默默地去办了退 学,那时他刚上高一,才十六岁。沈石开对大哥说:“大哥,我不去念书了。人不 念书可以活,不穿衣吃饭活不了。我和你一起去挣钱养家。”哥俩抱头痛哭一场以 后,沈石开就开始了打工的生涯。 因为没有学历或技术,打工只能出苦力,他一个十六岁的半大孩子能做些什么 呢?幸好大哥有个朋友在一间酒店做领班,就介绍他到那间酒店去做服务生。 沈石开知道自己工作来得不易,所以吃苦耐劳,别人偷懒不做的事他都一声不 吭地做了,别人嫌脏嫌累的活他也肯做,加上他样子长得讨人喜欢,过不多久酒店 上下人等就都喜欢这个大男孩了,闲来无事的时候音响师或大师傅还会教上他一两 手。 这样过了二年,老板升他做了领班。然后他跳去了一间更大的酒店做领班。就 是在这里,他认识了小蝶。那一年,他十九岁。 * *沈石开早早来到了店里。 推门进去发现平时空荡荡的大堂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他一边往更衣室走一边打招呼:“嗨,哥几个今天来的早啊。 咦,稀奇啊,阿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好象某人从来没在十二点之前到过 啊?!哈哈!“ 阿海伸了一个懒腰:“来晚了要挨说,来早了还要挨说,不如再回家睡他妈的 一觉才爽。” 唐仲志过来搂住沈石开的肩膀:“别听他喘大气,他才不舍得走呢。难得来得 这么早那是为了千年等一回呀!小蝶妹妹呀……” “咚”的一声,阿海在后面重重打了他一拳“糖粽子你小子说话小心点。”转 过头来冲着沈石开笑嘻嘻地说“咱哥几个在这砌磋一下泡妞技术来对付新来的妹妹 们哪。不知阿沈大哥看上了哪位小妹妹啊?如果也是小蝶的话不如我们比比看谁先 把她搞定吧。” 沈石开心里一沉,眼前迅速地掠过小蝶清丽的身影。这些人放肆地谈论,对她 是一种亵渎。他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留下了身后一阵暴笑声。 服务生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又一天的工作就要开始了。 沈石开心里默默地想,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小蝶。可是怎么对她讲呢?自已是 不是多此一举呢?小蝶会不会以为他是别有用心呢? 正自沉吟间,一个女人走进了大堂。怎么会有人这么早就来吃饭呢?沈石开心 里暗自奇怪。 小芳迎了上去“小姐,请问……” “胡蝶在吗?我要找胡蝶!”中年妇女脸色铁青着说。 “蝴蝶?什么蝴蝶?啊——,你是说小蝶吧?她在后面换工作服呢。”然后扬 声喊“小蝶,小蝶!有人找!” 那女人和小蝶有几分相似,沈石开猜想那可能是她的妈妈吧。可是象他们这样 在酒店打工的服务生,家和洒店是遥远地不相干的两极,家人是从不会到这里来的, 出了什么事了吗? 远远望着小蝶跑了出来,然后两个人在争执什么,声音很低。随后小蝶领那人 进了更衣室,好一会才又把她送出门去。 小蝶在玻璃门外耀目的阳光下的身体仿佛镀上了一圈金边,十分美丽。那个中 年妇女仍在不停的对她说着什么。小蝶一直在点头,好象在做保证一样。 小玲从更衣室里大模大样地踱了出来,先夸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故意把声音 压得低低的,却又把声量放得大大地,故做神密地说:“号外,号外!特大新闻哪!” “什么事?”“什么事?”好几颗头凑到了一起。“快说嘛,别卖关子啦。” “那个小蝶呀,原来是个大学生!” “啊,真的呀。” “嘿,大学生也来这儿打工啊。” “哈,有了个大学生同志啦。” “大学生有什么稀奇,不一样是见钱眼开,要到这儿来卖的嘛。你说是不是啊, 帅哥。”阿金扭到了沈石开的身边,点着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喷 了出来。 沈石开皱了皱眉,走开一些。 “才不是呢,刚才那个人是她的妈妈,不让她来这打工,是小蝶反复保证只做 服务生不做陪酒小姐,不会做坏事啦。 她还说什么什么‘出污泥而不染’什么的一大堆了,哎呀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啦, 我也说不上来……“ “嗬,小玲,你听得挺清楚啊。那她怎么不好好地做大学生跑这污泥里来做什 么啦。”阿海感兴趣的问“我正好在里面换衣服嘛,谁让她没看见我啊。后面的我 没听清,好象是谁在打官司……没钱了,对了她是刚考上大学还没去呢,上学得交 挺多的学费,她是来自己挣学费来了。一个月后开学了她就要走了。”小玲一脸羡 慕的表情。 “大学生耶……” 阿金从她腥红的嘴上取下烟蒂,血红的指甲在空中划了一道鲜艳的圆弧:“大 学生有什么了不起,假清高。当婊子还要立牌坊,恶心死了。阿沈,你说是不,还 说我们是污泥,她……” “请你尊重别人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象你一样的!”沈石开怒气冲冲地打断了 她的继续诋毁,猛地转身离开了,留下一堆人在面面相谑。 沈石开的胸中有一股无名的怒火,燃烧着他,好象要爆炸了。他没法子把它渲 泄出来。他比刚退学那时还要痛恨这个世界。他要咬它,撕它,唾骂它。 小蝶是一个好女孩。她真是象他想象的那样纯洁。可是她也得象他一样不得不 为生存所迫,不得不忍受象阿金那种人异样的白眼。 一方面他有一点点高兴不用再担心小蝶被阿海他们骗去了感情,并且她很快就 可以离开这个污浊的地方,自己最初的担心就不必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极度的失 望。因为就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同时又知道自己的爱是多么的无 力与无望。 他能深深地感觉到绝望的心脏每一下痛苦地跳动。这种苍白无力的感觉让他万 般地痛恨起一见钟情这个词来。 沈石开终于没有去提醒小蝶。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