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 作者:蝶衣翩跹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人们都说,梧桐叶落时,便是秋天到了。 我是一株梧桐,同样无力抗争叶落的命运。我诅咒过,为什么苍松翠柏不必遭 受如此悲惨的待遇,而我,一个如此热爱美好生命的家伙,却被迫在最最寒冷的冬 天脱下漂亮的衣服……但上天却不会因我的诅咒而改写我的命运,我不断抱怨,憎 恨这个世界的不平。 深秋。层层剥落,心有不甘,情也不愿,一肚子郁闷地眼睁睁看翠色外套被换 成土不拉叽的黄色……我简直快晕过去了。更不能忍受的是,它竟也层层脱落,Shit!! 不满我吗?爱美也是一种错吗?何苦这样对我? 能不换装吗?我乞求着……不起任何作用! 它们还是随风片片飘落。我彻底失望了……说什么与命运抗争?全是放屁!嫉 妒我吧?哼哼,谁稀罕? 湖边的景致是好的,无论冬夏。唯一可恨的是,我的烦恼竟被那些称为“人” 的家伙恣意嘲弄,说什么赏落叶也是情趣……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真TYYD没同情心!我在心里骂过千遍万遍也更改不了这种事实。我认命了,谁叫 咱命贱,就这么不值钱。趁着夏日晴好,顾影自怜吧。 说实话,我发现我这人特自恋,不,不,咱不是人,弄错了,干嘛把别人的口 头禅挂在嘴上,没骨气!自恋呢,就是总认为自己是最好的,跟别的谁都不屑!所 以我从不跟它们较劲,懒得费口舌,跟它们成天嘀咕来嘀咕去的,掉价!谁说“梧 桐相待老”来着?那是些酸文人没事给你们上的酸菜,就真当真了?SB!!就我这 样多好,自由,悠闲着呢。 一阵风吹过,激起梧桐叶沙沙的声音。那些立场不坚定的家伙又动摇了不是? 跟那种人铁定不能干革命,整天儿女情长的,说不准哪天把我卖了还不知道什么时 候被卖的呢。 话不投机,我就这么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说我阿Q 也好,说我孤僻也罢,我 懒得跟你们计较。 好不容易又熬过一冬,该换装了,浑身那激动劲儿啊,别提了。 好多卡车停在我家门口,车上带来了些算是同类的家伙。怎么了?今天大改动 么?看着他们忙活了好一阵子,挖坑的,培土的,浇水的。看着看着,甚觉无聊, 打个盹吧……醒来时,工人们早不见了。湖边一下子显得热闹了许多,仔细打量我 周围,竟多的是些生面孔——不过,对我而言,这里好象没有熟面孔,都那样。 入夜时分,大家似乎都在激动吧,久久不能平静。讨厌的嘈杂,可恶的喧嚣, 吵得我楞是没法睡觉。刚要发作……一阵轻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鼓“你好,可以认 识你吗?”我斜乜着一只眼,谁啊?活得不耐烦了?——第一眼,我不否认,它是 美丽的,丝毫不逊于我,且美丽中夹杂的温柔,是我身上不曾有的。我将头昂得高 高的,假装没听见似的,心里却被刺激得一塌糊涂。“打扰你了吗?我看你一整晚 都没说话……”废话,你被人吵得一夜睡不着还能有那么多废话吗?何况我是从不 喜欢说废话的!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发作,只呐呐的“恩”了一下,表示应答。如 果不是夜色沉沉,我相信它们一定能看见一壮观景象——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得跟猴 子屁股没什么区别。 我拒绝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晚,我是彻底失眠了…… “早上好!”它的声音还是柔柔的。我的眼,看不见血丝,嘿嘿,我暗自庆幸 这比人类优越的一点。怎么说呢?哎……今天天气真是好啊,一晚没睡我的精神怎 么就这么好? 我低头看着湖面的倒影,挺了挺腰,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有些玉树临风的气质, 美啊,真是美……不过这美丽似乎是属于我身旁的风景——我暗骂镜面的混蛋,湖 水反射怎么就折错了位置,那不是我眼神该停留的地方。 我闭上眼,试图留恋自己美丽的影子,却怎么想怎么都是那片温柔…… 春去夏来,我们的美丽都成正比地增长着。它每日必然的问安,我是照例不搭 理的。我的灵魂却仿佛是陌生的了,在那个春夜,迷失在那一抹温柔里。我总爱盯 着湖面呆呆地发愣,一愣就是好半天,反射的余光总不是垂直停留,总要偏离个60 度的锐角。我仍然不喜欢说话,但听它们一起嘀咕嘀咕时,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烦 恼,是嫉妒吗?切!我需要吗?见鬼! 秋还没到呢,它的外套就迫不及待地脱落了。憔悴,苍白全笼上它的面孔,我 有些不祥的预感,却非常非常憎恨自己产生这样的感觉。一天,两天,不久,它就 只剩些光秃秃的枝桠,它不再跟我打招呼,我仿佛一下子丢失了什么似的。它整天 整天闭上眼,不看我,也不看其他人。微笑依然是有的,只是很苍白。 再到后来,它的身躯开始萎缩,苍老,松软,手臂渐渐耷下。我以为是自己吃 喝太多影响它的生长,就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动那些养料和水,它仿佛觉察了似的, 睁开眼,看看我,“没用的,别管我了……”又再闭上。虚弱的声音仿佛出自地狱 般的陌生,我的心无端地被揪得紧紧的,除了疼,还是疼。 直到一天清晨,每日紧锁眉头的我,听见它以往常特有的温柔轻轻问我:“相 信‘梧桐相待老’吗?”它又自言自语似的“我知道你不会理我的,没关系,我只 是和自己说话。”我以为在梦中,却猛然发现这是现实,多么真实得存在着——它 恢复了,真的,就这么健康的。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它,我暗暗感激老 天终于成全了我这么一个心愿。 入夜,终于能安心睡去,看看它熟睡的容颜,嘴角扬起一丝满足的笑容。 很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我还做梦了,梦见我和它,就真的那么相待老了, 嘿嘿~~~~~ 谁说我不信啊,那是骗鬼的…… 清晨,我醒得很迟。习惯地从水里偷瞄它的影子——猛然发现,什么都没了, 它呢?那漂亮得让我心碎的影子……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回光返照,却被我傻傻地当作它恢复健康……说什么移植 失败?现在告诉我有屁用……滚滚滚,全给我滚开,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别理我! 作弄我的上天,你真他妈没人性! 说什么“梧桐相待老”?放屁!我怎么一个人也能活?那谁谁谁,我什么都不 信,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什么?我喜欢它?笑话!神经!!我是那种儿 女情长的叛徒吗?切!掉价! 我仍旧顾影自怜着,恨老天四季总会夺去我的玉树临风。不同的是,顾的“影”, 总是摆脱不了那抹温柔……反射的错误,总是有60度偏差。 我该怪谁呢?物理学知识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