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论文 导师让于自立转告皮晓乐,说,他十分想见你,如果你想陪他煮酒论英雄,他 就帮你留校一年,让你们喝个够! 皮晓乐猛然想起,自从撰写毕业论文,还没见过导师的尊容,下个月就毕业论 文答辩了,自己的论文题目还没定下来。他问,毕业论文也要卡人啊?Y 大是不是 穷疯了?不把社会矛盾激化到最大程度,他们宁死不休啊!也不留给我留点儿念想, 丫就等着我站在寝室窗户前,从上往下扔酒瓶子呢吧! 于自立说,把你留下,什么念想都有了,你要想弃他们而去,就见见导师吧。 下午,皮晓乐从网上搜了一篇论文,下载,打印,送到导师办公室。导师见到 皮晓乐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准备给2%献身说法呢,你怎么不论文答辩完了再来 啊?” 皮晓乐赔笑道:“这段时间太忙,又是找工作,又是毕业手续,请老师体谅学 生这颗即将碎掉的心吧。” 导师反击说:“论文答辩通不过,毕不了业,还找什么工作,办什么手续,都 是白搭!体谅你即将碎掉的心,谁体谅我的心啊?没白天没晚上地给你们指导论文, 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我三顾茅庐,三扣九拜,三回五次地请,你们这腕也忒大了吧! 真懒的管你们了!” “辛苦您啦,您的心就是为我们操碎的!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这九十 九拜都拜了,就差这那么一哆嗦了!” “你们一人让我哆嗦一下,我受得了吗?!” 皮晓乐想,这厮昨天晚上被老婆罚跪搓衣板了吧,丫火气咋这大啊!想着,他 把手伸进兜里要拿烟,忽然看见导师办公桌上放着的软中华,就把钢笔掏了出来。 导师掀开皮晓乐的论文,随意翻了几页,一目十行,点头撇嘴嘬牙花子。表情 复杂,整得皮晓乐阴晴不定,不知是喜还是忧。 导师放下论文,语不惊人地说:“今年,我一共带22个学生做毕业设计,有12 个学生选择写这个题目。” “英雄所见略同啊!”皮晓乐插话道 “所见相同不差,但不一定是英雄!”导师接着说,“你是其中最坦诚,最真 实,也是最懒的一个,另外11个还把网上的这篇论文改了改,你居然原封不动地照 抄下来。我就纳了闷了,我写的这篇论文怎么这么受你们待见啊?” 真假美猴王不期而遇,皮晓乐低着头寻找地缝儿,地面是瓷砖的,下面也是洋 灰地,实在没有可钻的。皮晓乐想自己是老了,懒得连作弊都不会了。 于自立从期刊上摘抄资料,皮晓乐笑他多此一举:“抄书上的与抄网上的没有 区别,都不是自己的,整得跟孔乙己偷书似的。什么是论文,就是把几个人的文章, 用电脑拼拼凑凑,再论一下,就成了论文。学术界乱了,老教授、老学究都为老不 尊,开抄了,更别说年轻学者。去年的学年论文,齐俪佳的导师把自己的论文分派 给学生,一人写一段,写完后,他再用若干连词、助词、语气词给接起来。他还请 齐俪佳她们吃饭了,Y 大火锅,啥便宜吃啥!” 于自立说:“抄也要有技术性,不能像你那样,整篇成文应付导师,怎么也得 七八篇吧。用导师的话说,这不是抄,这是参考文献,引用名人名言,恒言警句。” 皮晓乐哼了一下,说:“操!二万字的论文引用一万八,二千字刨掉‘你我他、 的地得、啊哈吗’还能省什么?老鹰啄小鸡的弱智游戏!” “这是童趣啊!” “听说优秀毕业论文有1500的奖金,你知道吗?” “晓得嘞,要不我干嘛这么卖力气啊!” “这是动力啊!” 皮晓乐频繁进出导师办公室,负责论文答辩评估的老师全在同一个办公室,先 跟他们混个脸熟,呈现出积极上进的人生态度,踏实肯干的学习精神不说把他们感 动地哭天抹泪,也能叫他们的心脏怦然动起来。 快要论文答辩了,形式主义抬头了,导师吹毛求疵地纠正论文格式。形式比内 容更重要,导师说,没有哪个领导会阅读里面的内容,只会翻看论文的格式,格式 对,内容差劲,论文也过关;格式错,内容再好,论文也歇菜!皮晓乐又心寒了, 垃圾始终是垃圾,再回收利用也不能改变垃圾的本质。 答辩当天,皮晓乐让于自立先去探探风声,自己先大个便。皮晓乐蹲在厕所里, 浏览论文,顾明来小便,不觉有些好笑,说,蹲在便池,一边开始大便,一边准备 答辩,是大便紧得过答辩,还是答辩急得过大便?皮晓乐也乐了,说,大便和答辩 都他妈重要。 皮晓乐到答辩教室的时候,于自立声情并茂地站在讲台上回答问题,纸上谈兵, 两手连比划带耍把,跟爱国学生做救国演说似的。 第一排并坐着七个老师,双目微闭,双耳下垂,听得不胜其烦,平时官兵抓小 偷,老猫逮耗子,今天鹊巢鸠占,学生在上面啸侃课堂,老师在下面姑妄听之,角 色互换,心态一时还调整不过来。 轮到皮晓乐答辩,下面的老几位已经东倒西歪,身体透支,目光恍惚,舌敝耳 聋,他没敢再去摧残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用最简练的语言概述了论文的主要观点, 回答了几个极尽简单的问题,走下了讲台。 孕育一篇论文要半年时间,把它生出来才用了十分钟,于自立是自然生产,时 间偏长;皮晓乐是剖腹生产,“咔嚓”一下就完了,接生婆乐了,皮晓乐颓了,说, 我的大学生活要结束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