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很难熬 皮晓乐的晚饭很简单,一包方便面即可度日。Y 大门口的小贩已经人去地摊空, 比城管来过还清净。 皮晓乐曾亲眼目睹过城管抓无照小贩的惊人场面:城管实行前后夹击战略,一 车前边挡路,一车后边封口。城管来了,小贩们一哄而散,边跑边喊“不好啦,城 管的来啦,快跑啊!风紧,撤呼!”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黑话都用上了。当他们发 现前后都有“敌军”,根本无路可逃的时候,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能采取以静 制动的对策,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必动。 城管例行检查各种证件,小贩们不光没有卫生许可证,就连最基本的营业执照 也没有,那就只能按照规定,予以取缔没收。一部分小贩很配合地跟着政府走,而 有一部分小贩则抱着要罚款没有,要人命一条的极端态度,想没收我东西,窗户都 没有,更别说门了。城管可不是惯孩子呢,不服管理,就实行强制措施,连抢带夺, 该民主民主,该专政也得专政啊! 皮晓乐不在意小贩们的几证齐全,Y 大食堂每个卖饭口都把各种证件挂在最显 眼的地方,唯恐1000度近视眼看不见,即便是这样,1500度的近视加散光也能在菜 里面挑出大婶的毛发、蔬菜的根茎以及苍蝇的尸体。皮晓乐也不关心小贩们会受到 怎样的惩罚,他考虑的是,如果让他们办齐证件,缴纳各种费用,煎饼果子肉夹馍 会不会涨价,归根结底,羊毛也是出在羊身上。 晚上,皮晓乐想去自习室学习,想法突现脑海,连自己都打个激灵,我这是疯 了还是傻了?上大学,不到考前一天,绝不主动进教室,进去也是为了次日的考试 选备纸条。给齐俪佳当了伴读,武侠小说、休闲杂志随手可得,不能浪费时间,更 不能拿青春赌明天。 不是学生了,却又舔着脸坐在教室里抹口红装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那条亘古 不变的真理,拥有时不知珍惜,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皮晓乐拿着大海留下的六级词汇坐到了Y 大的自习室,没有金庸古龙梁羽生, 也没有知音读者故事会。 Y 大在暑期只开放一号教学楼,说是要节约资源,平时,教师办公室的灯24小 时亮着,也没见有人去节约。 暑假期间,留校学生不多,一号教学楼的一百多个教室足够他们祸事了;另外 一个原因是,一号教学楼是Y 大最古老的一栋楼,穷得连台投影仪都没有,不用担 心学生在里面大闹天宫。还有一层隐含的原因:把学生聚齐一堆,可以给大部分楼 层保洁员放暑假。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社会救济部门,不能光考虑下岗职 工的实际困难,而忽视学校的诸多不便,学校的资金也是日趋紧张,差不多到了把 一块钱的钢崩掰成俩半儿花的地步。学生上缴的重修费如杯水车薪,国家的教育经 费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再不节俭,就等着喝西北风吧。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 美德,从谁做起?得从基层做起。谁是基层,学生就是基层。话又说回来了,不能 因一个学生上自习,让全楼的保洁员都为他服务,人家是保洁员,又不是育婴员。 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累就累,苦难面前不后退,学生嘛,一个顶一个精力旺盛, 吃点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受点累,就当自己是窝囊废。受苦的机会,学校乐意 给你创造,关闭一号教学楼以外的所有教学楼包括图书馆。 Y 大图书馆的七层和八层有几个可以容纳几百人上自习的大教室,最受学生青 睐,尤其是考研的学生。每天早上,图书馆还没开门,门口就堆了一拨等着抢座的 学生,场面跟国家开仓放粮,灾民领取救济似的,眼珠子都发绿,不知是饿的,还 是馋的。 这里永远没有课,不会上着上着自习,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在黑板上大笔一挥, 写下“本教室下节有课”的寒心之语,几个狂草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把自习室里的 学生轰得面目全非,灰溜溜走出教室,挨个扒着后门窗户,找地上自习,好像做了 亏心事似的。 静默不在图书馆上自习,几百人在一个教室里,同呼吸,共命运,一个人放屁, 上百人闻得着,空气不流通,除了让人昏昏欲睡,就是阻碍大脑思维,脑细胞严重 缺氧,相当疲软,咖啡茶叶凉白开都不好使,中西合璧,土洋结合,也刺激不起来。 图书馆的管理员更让人接受不了,学生犯一丁点儿错,坐差了位子,掉了本书,侃 了会大山,笑出了声,他就跟埃特纳火上似的,喷起来没完没了,在自习室里疯叫, 吼得风都往北吹,一点儿不注意影响。一门心思做学问的人,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 况下,听到晴天一霹雳,六根热闹,一阵子发麻。没有经历的人,肝颤地拍着胸脯 说,吓死我了,幸亏没心脏病,要不然交待这儿了。习惯了的人,低声骂道,就是 他妈一疯狗,叫你妈个逼啊!滚外边吠去! 午夜,皮晓乐躺在床上,窗外,天上星星亮晶晶,一闪一闪放光明,今夜注定 难眠。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