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心仪的工作 廖心仪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后背被汗水浸透,衣服与肌肤零距离接触。 会议室没有装空调,让员工知道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么来之不易,忆苦思甜, 加倍努力工作。 老板坐在前面,右手拿烟,左手茶水,饱含激情地发表奋斗感言。他过了而立 之年,离四张还有几年奔头,却要装扮成年老成熟,老奸巨滑的样子,说话拉长声 夹着大喘气。他为了欢迎廖心仪加入团队,特地召开了这个会议。 廖心仪因刚进公司就得到领导的重视,前途无限光明,美得心脏跟脸一块儿开 花。欢迎会开上了,她发现高兴得太早,老板只简单介绍一下,员工赏了几个掌声, 声音比苍鹰叫大不了多少。然后,老板开始信口雌黄地讲述自己的发家史:大学毕 业后,我舍弃了事业单位的良好福利待遇,和兄弟一起下海经商,摸爬滚打多年才 有了今天的成就……说到动情处,老板还能从干涸的泪腺里,挤出几滴眼泪。 廖心仪开始听得很认真,后来看见同事们各个低头不语,坐在旁边的同事还在 笔记本上反复写着“第189 遍了,第189 遍了……” 从廖心仪坐这儿,一双绿豆般的贼眉鼠眼就没离开过她。侯明——廖心仪的部 门经理,现管上司,老板口中风雨同舟的伙伴,大学时期住在老板上铺的兄弟。 廖心仪第一眼见他,好像看到了稀有动物:一双白毛老鼠眼,一对肥猪扇风耳, 一张河马斗齿嘴,再配上一个京巴扁平鼻就组成了侯经理的五官,个头比武大郎高 点儿有限,体重绝对赶超鲁智深。从他身边经过,能明显感觉一股热浪自他身体内 冲出,迎面扑来。公司只有四层,不能安装电梯,每天早上侯经理就会连呼哧带喘 地爬上来,接着,站在楼梯口,休息一分钟,张着嘴,舌头都跟着往外跑。员工们 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侯明的高调出场为员工敲起警钟,大家马上停止议论家长 里短,各司其职。侯明每天遇到的都是员工的兢兢业业,这让他颇感慰藉。 跟侯明站在一起,老板就是一张立体版照片,海拔超过一米八,体重突破不了 一百一。据传,老板夫人为了给他增加体重,一日三餐不限制供应巧克力,盛夏酷 暑,吃得他鼻血乱喷,发誓这辈子都不吃含有可可豆的任何成品和半成品食物。他 长期挂着腰链,大家猜是防止被巨风卷进太平洋而特备的。他姓朱,叫朱荣,为表 露和侯明的兄弟情谊,宣扬兄弟同心,战无不克,命人把二人的合影放大后挂在公 司最显眼的地方。客户来谈生意,误把他们当成影视明星,再三询问是不是出演过 《鹿鼎记》里的胖陀头和瘦头陀。 廖心仪不能不称赞国家对大学生的体恤之情,给学校提供了质地优良的床铺。 大学几年,侯明睡在朱荣的上铺,但凡床铺有一丁点儿不结实,侯明翻身时上铺塌 陷,下铺的朱荣不被砸成真版照片,也得被砸成高位截瘫,那么,中国的商海就少 一位游泳健将了。 朱荣还在总而言之,广而告之地讲着,员工个个萎靡不振,廖心仪看见旁边的 同事又在笔记本上反复地写着“靡靡之音、靡靡之音……” 三个小时后,朱荣终于说,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员工们有了希望,浑身抖擞, 朱荣一看,以为亲子教育又一次深入民心,说,大家表现得很积极嘛,那我就再补 充几点…… 员工们的假意流连忘返,换来了这方唱罢你登场,跑调歌曲大联唱,散会解放 遂成海市蜃楼。廖心仪眼珠不转地盯着朱荣七上八下的嘴,脑子里在想晚饭是做鱼 香肉丝呢,还是做京酱肉丝? 日出日落,春来秋往,青春年少样样红,结束一段生活,开始另一段人生。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