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柳婷婷 柳婷婷每天早上要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洗漱化妆,涂上千元的润肤露就跟抹自 来水似的,大方得像用别人的。用于面部的护肤霜,要擦满整个脖子,若是还有富 余,就往胳肢窝擦点儿。她从不担心化妆品后方供给不足,孟军每次来Q 城,都带 足上等粮草,够她浓妆艳抹小半年的。 她问齐俪佳,化妆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齐俪佳答,看不出化妆来。她又问,怎 么才能看不出来?齐俪佳摇头。柳婷婷说,化妆品好坏只是其中一方面,关键是让 全身皮肤都同一个色,所以,脖子和脸必须享有最惠国同等待遇。齐俪佳问,夏天 的时候,要不要在大腿上涂满面部保湿霜啊?柳婷婷想了一下,说,提议不错,不 过成本可能高点儿。 柳婷婷课间时间基本用来补妆,下课铃一响,她就冲进厕所,对着镜子涂涂抹 抹。所过之处,总刮过一阵风,连老师都奇怪,这位风风火火的漂亮女生怎么被尿 憋成这样? 齐俪佳怀疑柳婷婷有些神经质,从早到晚竟做出类似于傻大姐干的事情。 她把孟军的照片放大,比例比结婚照还大俩套,挂在床头,每天孤芳自赏,睡 觉前还要在上面亲一口,说这样能睡个好觉。齐俪佳却连着好几个晚上没睡好,总 觉得有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在盯着自己,让她毛骨悚然。 晚上睡觉前,她还要化将近两个小时的妆,齐俪佳问,你怎么化晚妆比化早妆 时间还长啊?柳婷婷说,晚上皮肤新陈代谢最旺盛,更得注意保养,马无夜草不肥, 人无夜妆不美! 她每天化N 遍妆,还在孟军的照片上亲上M 遍。回寝室的第一件事,吻照片; 出宿舍的最后一件事,吻照片;就连上完厕所也要吻一遍照片。那张照片在墙上根 本不用擦,保准天天一尘不染,她的嘴唇就是人力吸尘器,马力十足。 上课的时候,她在桌子的左上角摆上梳妆镜,右上角放上孟军的一寸免冠照。 齐俪佳心想,她不是想把讲台上的那个老男人幻想成孟军吧? 她最喜欢Alice 的课,每次上课都听得非常认真,有一次居然傻笑起来。齐俪 佳奇怪地问,你没事吧?柳婷婷低声说,我特别想看Alice 戴着黑墨镜,吃德芙黑 巧克力样子,你说,会不会咬到手指啊?很值得期待!齐俪佳歪着嘴说。 柳婷婷问齐俪佳,外国人体毛多是因为他们比中国人进化的晚吗?中国猿人直 立行走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还在满树乱跑啊?再过几百年,他们身上的毛和中国人 一样了,我们是不是浑身上下一毛不拔了?齐俪佳说,我暂时没有预知未来的超能 力,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外国人进化成我们这样的时候,你我早已入土 为安了,您就不必担心会不会一毛不拔了。柳婷婷又问,他们把英语作为母语是不 是因为他妈的语言是英语?齐俪佳反问,你是在提问,还是在骂人。她自感语失, 又补充说,我们开口说的学一句话都是母亲的语言,所以叫母语?如果学的第一句 话是父亲的语言,那是不是应该叫“公语”了?齐俪佳叹道,我实在没有时间也没 有精力解释你的十万个为什么,但是,我个人认为,语言没有公母之分。 柳婷婷没给孟军打过电话,每次都是孟军把电话打过来。来电显示是孟军,柳 婷婷先在宿舍里转一圈,再深呼吸,稳定情绪,按下接听键。如果在上课,柳婷婷 也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接听电话,只当老师是二氧化碳。老师很没面子,表情如干冰, 在心里安慰自己,这个学生紊乱了,生理周期不正常。 电话一接通,柳婷婷先柔声细语地说一声,喂!你好!然后,摇身一变,成了 一只花喜鹊,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令齐俪佳不解的是,柳婷婷一气呵成地说完, 不给孟军还口的机会,电话那头的男主角难道失声了不成。 柳婷婷闲暇时,按动手机数字键,给孟军发信息,但很少见过孟军回信息,柳 婷婷的手机总是安静地平躺在床上,跟太平间的死尸似的。偶尔一次,孟军回短信 了,柳婷婷就诈尸了,把手机嘬上十几遍,再把短信逐字看上半个小时,齐俪佳担 心她把手机瞅化喽。 柳婷婷有时做事犯傻,但确实很聪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她上课三心二意,对老师的问题却对答如流,完美之极。随堂课题讨论,她的 观点见解独到,别于众人。用英语与外教辩论,把外教辩得自认甘拜下风,笑露红 舌白牙,举座哗然。她的优秀表现,让师生都服了,皆说,海水不能用斗量的,包 子有肉也不在折儿上,北京的萝卜心里美,内秀啊! 从幼儿园读到研究生,齐俪佳一直是众人眼中的花魁牡丹,现在杀出个人见人 夸的柳婷婷,又凭空蹦出来一个美丽与智慧融为一体的雅典娜,她当惯了大姐大, 对此有些不爽。她不是清心寡欲的人,也不是欲壑难填,不是因为“雅典娜”,心 里不平衡,而是看到“沙织小姐”身边的“星矢”,有了新的渴望。 齐俪佳对孟军提不起兴趣,见孟军抱着柳婷婷,跟早婚的父亲搂着早育的女儿 似的,就是一别扭。柳婷婷可能缺少父爱,自己又天真无邪,心无芥蒂,才对这个 已过不惑、年近半百的老男人产生了不明不白的恋父情结。 孟军每个月来接一次柳婷婷,此后几天,柳婷婷杳无音信,与世隔绝。每次孟 军来,都会精心打扮一番,头上抹上厚厚的油类流体物质,光亮得能照出苍蝇来; 脸上的胡子是新刮的,下巴上光秃秃,年轻了好几岁,看上去一点儿不像五十多的, 跟四十多的差不离儿,;上万元的西服平得跟高速公路似的;新皮鞋锃亮,蚊子落 上面就得劈叉,来个大马趴。 皮晓乐和孟军则相距甚远,皮晓乐从来不用发胶发乳之类物品妆扮奶油小生, 因为他根本无力负担这笔奢侈品的花销;胡子倒是天天刮,但剃须刀为十元以下的 假冒伪劣廉价品,刮完之后,总会呈现一派“胡茬刮不尽,远看连上鬓”的欣欣向 荣景象;上百元的西服,洗完跟压箱底的老棉裤似的,不熨不行;脚上皮鞋的寿命 比跟齐俪佳的恋情还长,无形中成了“皮齐恋”的见证物。 孟军见到柳婷婷的第一句话总是:钱还够花吗?皮晓乐见到齐俪佳的第一句话 常是:你还有钱吗?在柳婷婷的生活空间里,孟军就是一张可以无限制透支的“贷 记卡”。而在齐俪佳的生活中,现在以及将来一段时间内,皮晓乐偶尔还要充当 “借记卡”的角色,需要自己存进钱去,以度难关。齐俪佳不想老到六七十岁,皮 晓乐才能像孟军那样,阔绰地给她买上千元的化妆品。真到了那时候,就是用几万 元一瓶的润肤水洗澡,也遮不住浑身上下松松垮垮的老人皮。 孟军来接柳婷婷,出门前,柳婷婷倒在孟军怀里撒娇,要孟军抱她下楼。齐俪 佳吓得赶忙提醒说,这里是四楼。刘婷婷虽身轻如大雁,不过孟军要是把她从四楼 抱下去,有不慎闪腰,二人抱拥滚下楼的危险。齐俪佳可没法让楼下停着的奥迪A8 动起来,从研究生楼到校医院要20分钟的路程,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孟军也说, 此举有伤风化,柳婷婷方才作罢。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