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白蝴蝶 皮晓乐拽着齐俪佳的手腕,把她拉出了寝室,轻轻地扣上门。 齐俪佳边走边问:“我该不该安慰她几句啊?她特需要人关怀!” 皮晓乐说:“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不说,给她个独自的空间,尽情地哭吧, 发泄出来就没事了。饺子会有的,啤酒也是会有的!” 齐俪佳又说:“哎!她哭得太伤心了,孟姜女也不过如此了。” “放心吧,她连宿舍楼都哭不倒!”皮晓乐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 度 “等我回寝室,她眼睛还不肿得跟水蜜桃似的?”齐俪佳还是放心不下 “到那时候,她早睡着了,哭是一种十分耗费脑力的体力劳动。” “但愿吧。” “放心吧,没事的。” 整整一上午,皮晓乐都以柳婷婷的事情作为反面教材,对齐俪佳进行理论与实 践相结合的素质教育,女研究生要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坚决抵制 拜金主义,更不能搞盲目的个人崇拜,像孟军这样的衣冠禽兽,倚仗有几个臭钱, 肆意玩弄名校美女研究生,根本不配称之为成功人士,应该剁碎了当肥料。当初齐 俪佳以孟军为参照对比皮晓乐,现在皮晓乐抓到机会咸鱼翻身,鲤鱼打挺,把孟军 贬低到社会最底层,损成人人皆应诛杀的登徒浪子。 齐俪佳无力反驳皮晓乐,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为柳婷婷跟错了人,也为自己 看错了人。 中午,他们和静默、苏唐一起吃午饭,皮晓乐不忘将此事作为焦点新闻,播放 到餐桌上以供探讨。苏唐对柳婷婷的伤心欲绝没什么感想,但对孟军这个人物很感 兴趣,对他开什么牌子的车,穿什么牌子的衣服,系什么牌子的皮带等事情都问了 个详详细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气得静默把杯碗盘碟弄得山响,比吃西餐都热闹。 柳婷婷摘下墙上孟军的照片,狠狠地摔在地上,相框玻璃迸碎,她捡起里面的 照片,操着水果刀,在上面左一刀又一刀地乱划,直到照片七零八落的不成形。她 把残片丢到地上,在上面又蹦又踩,直到楼下有人从窗户探出头来,仰头大叫,干 什么呢?要蹦迪,去外面! 她停止了扰民行为,卷着毛巾冲进卫生间,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 从卫生间出来,又做了两个多小时的长途化妆。这次化妆格外细致,力争美玉无瑕, 仅一条眉毛就描了半个小时。化完妆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白色风衣,这是唯一 一件花自己的钱买的衣服。 她站在六楼女厕所的窗前遥望夜空,本想爬到研究生的房顶观赏夜景,后因没 找到攀援物而打消了念头。第一次发现Q 城的夜色竟如此迷人,静谧而温馨,以前 沉迷于其他,无瑕欣赏,现心静了下来,才觉得遗失了很多美妙的东西。 厕所的隔间里,两个大便的女生用粗鄙的言语笑谈早上的花边新闻,经过非正 常途径的若干次传播,此新闻版本为:某位美女研究生和一位七十多岁的大款私会 时,被其老婆捉奸在床,正当其老婆与该美女研究生厮打时,另一位经美女研究生 介绍给大款的女同党挺身而出,包庇袒护美女研究生,两个姨太太和大款正室在宿 舍里展开了殊死搏斗…… 是否还有其他版本,柳婷婷无从考证,也没必要证实。她阻止了大便池上的诽 谤诋毁,骂道,都他妈闭肛!她从没说过脏话,没想到感觉出奇得好。 隔间内的两个女生不清楚外面状况,全都乖乖地闭上了嘴,立刻打扫下面的战 场。她们擦完屁股,提起裤子,冲出隔间,却发现厕所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闹 鬼了?两女生叫着跑出厕所,没冲便池,也许是忘了,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了。 柳婷婷的下坠速度极快,她以为会像空中飞舞的白蝴蝶,悠然动人,可连叫一 声的机会都没有,就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上,唯一的音响只是“砰”的一声。她周 身剧痛,四肢好像脱离了躯干,尽管它们明明还在各司其职各守其位。 皮晓乐送齐俪佳回寝室,就快走到研楼门口了,某人纵身一跃跳下高楼的自杀 过程,他们看得很清楚。夜很黑,齐俪佳凭微弱的光线和那件与黑色调反差很大的 白色风衣判定:跳楼的人就是柳婷婷。 皮晓乐和齐俪佳跑到楼下,地上的柳婷婷奄奄一息,乞求地斜着齐俪佳,气若 游丝地吐出几个字,救……救……我!救……救……我! 齐俪佳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减轻柳婷婷的痛苦,哭着围着柳婷婷转了好几圈, 刚想触摸柳婷婷的身体,正打电话的皮晓乐一把抓住她,叫道,别碰她,你会伤到 她的! 齐俪佳像明白过来了什么,用力拍打皮晓乐,喊道,就怨你!我说陪陪她!就 怨你!……皮晓乐也后悔上午的自以为是,乖乖地站着不动,任凭齐俪佳拍打。 齐俪佳的埋怨持续到医生在手术室外无奈地摇头,一颗耀眼的明星就这样陨落 了。 在死亡面前,人总是很脆弱,很藐小。柳婷婷用死来惩罚自己的错误,可与阎 王爷打了照面后,又发现活着是那么美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毁伤, 铁笔判官没心情跟你玩过家家,对忤逆不孝子素来冷面相向,自己愿意三更死,没 人留你到五更。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