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无处不在 斜眼老板夸完了自己的瓜,又来标榜自己。他曾在一家大型进出口企业从业多 年,因有感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名言,决定单飞,临走时说,轻轻的 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不带走一份资料,只带走一堆客户。斜眼老板陷入了对 往事的沉思中,脸上洋溢着抓住机遇自作聪明实现自身价值的微笑。皮晓乐也在心 中暗暗鼓劲,我一定要好好干,青出于蓝,翅膀硬了也拉杆子起事,不过,到那时 候,他会不会骂我吃里扒外,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啊? 皮晓乐应聘的职位是采购员,斜眼老板像如来佛祖忽悠八戒当净坛使者一样再 三告诉他这是个“美差”,他也主观臆断这种吃完原告吃被告的工作会肥得流油。 他还没垂涎七尺到脚面,斜眼老板又板着脸说,回去等通知吧,如果需要,我们会 和你联系的。用人单位都这样,即便心里面巴不得你立马上班,面子上也会装出一 副无所谓的神情,旨在表明有没有你地球都照样转,虽然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地球 的自转速度会因你而改变。 后天下午,皮晓乐接到了斜眼老板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来公司报到。这时, 齐俪佳的耳朵也贴在手机上,“啊”的一声,高兴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斜眼老板 在电话里问,什么状况?皮晓乐答,我家养的猫被挤了脑袋。刚说完,皮晓乐大腿 根部被齐俪佳拧出一朵麻花,他也“啊”了一声。斜眼老板问,又什么状况?皮晓 乐轻揉痛处答,那只猫又被踩了尾巴。斜眼老板嘱咐了几句不要虐待家禽牲畜后挂 断了电话。 邓铁健是和皮晓乐一同招进公司的采购员,皮晓乐俯看他时,感到了中国贫富 差距应验在彼此的身高上。 皮晓乐一向把奶奶的话奉若懿旨,小时候,他不上床睡觉。奶奶说,不早睡觉, 阎王爷就派小鬼来抓你。他立刻爬上床,把头蒙上,被子随他瘦小的身体乱抖,被 窝里响了几声闷屁,晚上,他水漫金山,画了一张板块漂移后的世界地图……奶奶 还说,做人不能光长心眼儿,心眼儿长多了,就不长个儿了。他又信了,生成了1 米 78 的傻大个儿,长了颗没眼儿的心脏,跟实心铅球似的,密不透风。根据奶奶 的理论,按邓铁健的个头推算,这小子的心脏岂不是千疮百孔的,跟蜂窝煤似的。 采购经理是个老头子,竖着一对丹凤三角眼,脸上除了老人斑,就是抬头纹、 鱼尾纹、眉间纹、嘴角纹等各种老年化标志性建筑物。邓铁健先来了几句年富力强, 经验丰富,稳重成熟,发挥余热,劳心劳力……老头脸上各种花色的皱纹全飘了起 来。 皮晓乐一边赔笑一边想,正是因为有了你这种死皮赖脸的人不愿下台让位,颐 养天年,害得很多像我一样的大学毕业生四处游击作战,整天游手好闲,愁眉不展, 心绪不顺,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难怪历代皇帝都愿死在龙椅上,也不想退下 来当太上皇,总共活了七十载,当了六十年的老太子,多年的媳妇好不容易熬成了 婆,宁死也要过足瘾,谁肯大撒把啊? 采购老头收敛笑容,含情脉脉地望着皮晓乐。皮晓乐一阵心慌:他不是有什么 特殊爱好吧? 见皮晓乐没有反应,采购老头又竖起了三角眼,皮晓乐忽然心领神会,说,社 会主义四化建设需要您这样既肯舍身忘我又经验老道的生力军,世界需要您,中国 需要您…… 采购老头的三角眼踏成了海平线,乐得分不清西北东南。 皮晓乐对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有种作呕的感觉,见过讨饭要钱的, 没见过讨要马屁的。林子大了,不光鸟多,虫子也多。 采购老头被夸舒坦了,命皮晓乐和邓铁健出去工作。皮晓乐问,工作什么?采 购老头惜字如金地说,看! 和邓铁健接触多了,皮晓乐觉得奶奶的话也不都对。 邓铁健就是个实心眼儿,实得有些缺,这是皮晓乐从他每天午饭时无休无止的 抱怨懊悔中分析出来的。 邓铁健自幼天资聪颖,学习刻苦,从小学到高中,出入各种大小考场,一马平 川,如履平地,高考更视为囊中之物……皮晓乐倾听的表情极富夸张,想,又遇到 一牛逼人,不知是真牛逼,还是吹牛逼。高考第一科,邓铁健斜后方坐一妙龄女子, 年方十八,貌美迷人,娇艳妖娆,低胸乳沟外露,乳房峻拔挺立,正眼含情嘴含笑 地瞄着邓铁健。邓铁健心觉夏日熏风凉爽几分,春心萌动,心如鹿撞。然而,正处 人生之岔路口,怎能不安分守己,万一失足即成千古之恨,若想回头将是百年之身, 脚下阳光大道,不可误入花丛,拐进羊肠小路……想到这些,邓铁健稳定心率,降 低血压,往嘴里塞进两粒藿香正气软胶囊。孰知,其中一粒颇为另类,卡于嗓中,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邓铁健求生不得,求死不成时,一瓶饱含浓情的农夫山泉递 到了面前…… 女子的天真构想让邓铁健惊异,但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何况是一瓶水, 邓铁健考虑了58妙后,用“好吧”结束了女子长达一分钟的漫漫等待。 邓铁健的答题卡越放越偏,女子的脖子越伸越长,眼睛越眯越小。他们小瞧了 高考的监场人员,这些人虽没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但其 灵敏度也不次于东方艳谍川岛芳子,邓铁健没受过地下工作者的严格培训,怎能逃 过他们的法眼。 监考人员走到女子桌旁,“当当”两下,这叫敲山震虎;十几分钟后,邓铁健 要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继续冒天下之大不韪,监考人员恶言相劝,不要心存 侥幸,我们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叫警钟长鸣;二十几分钟后,女子咳嗽示意,邓铁 健将爱的奉献一唱到底,邓铁健羽翼未丰,却再三滋事,监考人员当场将其抓获, 并做出扣除总成绩20%的处罚,这叫小惩大戒。 邓铁健看到了马王爷的第三只眼后,从全国名校落架到普通专科,而妙龄女子 在他的无私帮助下,飞上了北京名牌大学的枝头。 皮晓乐心情也复杂非常,为跟一专科生称兄道弟而失望至极,也为高人一等而 喜由心生。邓铁健打了一串比方,灭了他的心高气傲。 邓铁健说,十年前人见人爱的天之骄子,成了信手拈来的素馅包子,从数量上 分析,专科生用货轮装,一船舱一船舱的;本科生用火车装,一车皮一车皮的;硕 士生用汽车装,一车斗一车斗的;博士生用飞机装,一机舱一机舱的。专科生人叠 人,本科生肩并肩,硕士生手拉手,博士生排成排。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 的,不顾航线、航班、红绿灯,全部横冲直闯,满世界乱撞,就业市场想不乱都难, 大学毕业能有份工作就不错啦,安心干吧! -------- 虹桥书吧